《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46、天使们的态度

　　拉西格尔很清楚克里菲斯特身边大部分人都不太喜欢自己，维利姑且不算，艾蕾一开始就不怎么掩饰敌意，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之前战场上的那个小姑娘，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那个小姑娘每一次都凶得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一样，看她对克里菲斯特的态度，拉西格尔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抢了她的男朋友，后来发现亚娜对所有恶魔都一视同仁的敌视后，反而觉得安心不少。
　　他暂时没有遇到第二个对他态度好一点的天使，像克里菲斯特这样一开始就没什么敌意的更不可能。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这点。
　　拉西格尔站起来去翻了翻天使的书柜，既然克里菲斯特离开的时候说了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动，那他也用不着客气——虽然就算天使不说，拉西格尔觉得自己也一定会翻的。
　　他在一堆繁复的天堂文的书籍里他找到了一叠随意的放在角落里的笔记，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里菲斯特丢失的那本，他知道天使似乎有记录的习惯，在魔界也一直有一个本子偶尔会写点东西，但并不知道他会写些什么。
　　拉西格尔从里面抽出了一本。
　　克里菲斯特的笔记倒是事无巨细，看上去也没什么重点，似乎他只在意记录的过程，并不在意自己记了些什么。
　　拉西格尔正好最近的日程记录里有“去维利那里把多海的资料交接一下”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拉西格尔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然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在萨里斯。
　　多海进来之后才意识到那声音并不是克里菲斯特的，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恶魔愣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有什么事吗？”虽然是恶魔的错，但他显然比那个不知所措的天使淡定得多。
　　“我叫多海，我来找克里菲斯特。”多海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来的目的。
　　拉西格尔微微挑眉，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名字。
　　又是和维利有关的事吗？拉西格尔尽量无视心里微妙的不爽，说道，“他去麦尔那里了，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会。”
　　“不，不用了，我待会再来找他吧。”多海迅速的拒绝了，拒绝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礼貌，对恶魔笑了一下，挠挠头就出去了。
　　拉西格尔没说什么，他倒是不意外天使有些抗拒的态度，事实上对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已经不太寻常了。多海看他的时候有些惊讶和好奇，但确实没有厌恶的成分，拉西格尔不知道对方是太惊讶了没来得及表现出来，还是说他隐藏的比较好。
　　不过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后一种。
　　拉西格尔听到那个天使在外面转了好几圈之后才下楼，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蹲在门口似乎在等克里菲斯特，恶魔也不打算去揭穿他，低头继续看那本笔记，并且希望克里菲斯特能早点回来解救外面那个惶恐不安的小天使。
　　克里菲斯特从麦尔那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亚娜，事实上亚娜看到克里菲斯特的时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的，可是这个时候第四天的街道空无一人，等她注意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既然见了面，亚娜也不得不主动打招呼。
　　“刚到。”有些不太习惯的寒暄，他记忆里亚娜不太喜欢聊天，这个女孩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虽然直白，但因为本性善良，所以这样的直白从不招人讨厌。
　　“您一个人吗？要一起去第二天吗？”
　　“呃……艾蕾比我早一步，还有，拉西格尔。”克里菲斯特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是知道亚娜不喜欢恶魔的，但不太清楚究竟有多不喜欢。
　　“克里菲斯特，我觉得很失望。”亚娜深吸了一口气，和之前支支吾吾的态度相比，她接下来的话非常流畅，让克里菲斯特忍不住怀疑她已经在心里演练很多遍了。
　　“您一直是我非常尊敬的天使长，您应该明白，恶魔是多么残忍的生物，我不愿意接受您和他们有那么密切的关系。”
　　克里菲斯特有些无奈的看着亚娜，亚娜很适合第七军团，自己教会了她很多关于战场上的事，但关于这个世界，自己能教她的原本也不多，所以她会这样想，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何况克里菲斯特并不觉得她说的有什么问题，和像亚娜这样天性善良的天使相比，恶魔用残忍来形容绝不过分。
　　“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克里菲斯特无奈的笑着，他确实还算喜欢亚娜，但那种喜欢毕竟只是看到欣赏的后辈的那种喜欢，他并不打算真的要为她改变什么，也许自己确实对她照顾有加，才会让她产生自己有可能为她改变的错觉吧。
　　虽然让这样的后辈失望确实让克里菲斯特藏在深处的玻璃心碎裂了一点点。
　　“……”亚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不符合立场，若是要反对什么，维利不管是立场还是和克里菲斯特的关系都比自己要合适得多，连维利都没有说什么，自己确实不该说这种话。
　　原本就只擅长战斗而不擅长聊天的亚娜显得更加窘迫了，她匆匆的说了去我要去第二天了就跑走了。
　　第二天可不是那个方向——克里菲斯特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前对亚娜过于苛刻了，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格外紧张。
　　“多多？你怎么在这里蹲着……”拉西格尔听到外面传来克里菲斯特的声音后不自觉的笑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克里菲斯特带着那个在外面等了半天的天使推开门。
　　克里菲斯特显然听到了拉西格尔的笑声，懒懒的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拉西格尔隐约感觉到天使的心情不太好。
　　他听艾蕾说麦尔是天堂的医生，是有什么麻烦了吗？拉西格尔看着天使和多海谈论着什么，并没有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看着克里菲斯特的侧脸不动声色的想。
　　天使的神色看上去很正常，拉西格尔盯了半天，差点以为那种不快是自己的错觉。
　　“那就这样吧……你把我说的补充一下再来找我吧。”克里菲斯特说。
　　“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多海似乎小声抱怨了一句，被克里菲斯特听到了，第四天的天使长扬了扬眉，看向多海。
　　“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也可以来魔界找我。”
　　“真的吗？”多海有些兴奋地叫出来，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冷静下来，“还是算了吧，维利让我不要去惹麻烦……”
　　“是吗？”克里菲斯特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说，“那你下次要找我的时候，就去维利那里好了。”
　　“难怪维利拿你没办法。”看到多海走了之后，拉西格尔笑着对克里菲斯特说。
　　克里菲斯特耸耸肩，绕到桌边靠着桌子站好，没有接话，显然不打算聊这个话题。
　　“麦尔说了什么？”拉西格尔决定直入主题，他原本就知道他去了麦尔那里，这个问题算不上突兀。
　　“只是在魔界呆的太久，不太舒服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克里菲斯特轻描淡写的带过，“天使祭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想去吗？”拉西格尔问他。
　　克里菲斯特眼睛转了转，想了一会才说，“也不是一定要去，你第一次来天堂，我可以多陪一陪你。”
　　“去看一看吧。”
　　虽然觉得对方可能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但拉西格尔看出他确实想去，还是顺了他的意，这笔账可以记下来，以后再慢慢算。
　　看到天使眼里有一点点意外的惊喜，拉西格尔忍不住扬起唇角，虽然刚刚有一瞬间闪过想要逗弄他的想法，但还是不忍心看到天使明明失望还要努力掩藏起来的样子。
　　拉西格尔觉得会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恶魔点头了，但克里菲斯特总不会带他到街道上凑热闹，好在他和卡普很熟，没有和卡普打招呼就直接去了第二天的神殿，那里离庆祝中心的广场很近，站在最高层的阳台就可以看到庆典的现场。
　　拉西格尔对庆典没什么兴趣，但克里菲斯特显然很兴奋，他站在阳台外，半个身体微微探出去，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芒。
　　一些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彩条落到了天使的头上，后者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拉西格尔伸手把它取下来松开手让它飞了下去，克里菲斯特有些困惑的回头冲他眨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忽然抱住拉西格尔。
　　送上门的福利拉西格尔自然不会拒绝，他顺势揽住了天使的腰，熟练地探入对方微张的唇瓣里找到滑腻柔韧的舌头，许久才放开他。
　　拉西格尔盯着他沾着水色的嘴唇看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次的时候还是决定先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不怕被看到吗？”
　　“没关系，他们不会注意这里的。”克里菲斯特笑着说。
　　“那你说……”拉西格尔忽然凑近他，把他圈在自己怀里，“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扒光了会不会被注意到？”
　　“喂……”克里菲斯特立刻求饶，“别在这里，卡普肯定会发现的。”
　　拉西格尔轻笑了一声，抱住他亲吻他的头发，低声凑到他耳边，“好，那就回第四天再说。”
　　克里菲斯特有些不安的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却也没有立刻拒绝他。
　　“我刚刚发现，你人缘还是不错的嘛，小天使。”
　　克里菲斯特耸耸肩，“那当然，我这么好看。”
　　拉西格尔笑了一声。
　　“或者说，因为天使都是些不错的家伙。”克里菲斯特靠在他怀里小声的说，“是我的问题，我也许真的不适合天堂。”
　　拉西格尔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天使，但如果克里菲斯特这么想，未必是一件坏事。

　　庆典结束回到第四天后，拉西格尔感觉天使的心情有些低落，虽然天使一向不太常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但当他提议“不然我先回去吧”的时候，天使立刻就点头了。
　　这么快就被答应反而让拉西格尔忽然觉得别扭起来，但话说出口就不好再收回，恶魔一脸阴沉的回到魔界，原本还有事要报告的拉索看了看拉西格尔的脸色，评估了一下手里的文件的紧急情况后，默默地决定……还是过一会再过来吧。
　　另一边，听说恶魔走了之后，麦尔主动跑到了第四天去找克里菲斯特，彼时天使坐在窗台看着空荡荡的第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麦尔推门进去时看到他的状态微微皱眉，克里菲斯特无所谓的冲他笑，从窗台跳下来，“还有什么事吗？还是你是来下病危通知单的，麦尔医生？”
　　“我想说，其实没有那么严重。”麦尔有些犹豫的开口，“就算你不留在第四天，那些魔力衰落造成的侵蚀也要很久才会真正产生效果，只要你注意休息的话，至少短期里就不会有事。”
　　“为什么专门跑过来说这些。”克里菲斯特耸耸肩，示意他坐下， “我自己身体的情况大致上我还是知道的。”
　　“我想过，我不能用这种不方法让你留下。”麦尔声音里全是歉疚，“维利说得对，你是自由的，没有谁能帮你做选择。”
　　克里菲斯特看着他，那眼神里意味太深，麦尔有些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久，克里菲斯特才移开视线。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麦尔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我们都不希望你离开。”麦尔看着他，认真的说。
　　“你们？我只知道维利肯定是很不希望一个能压榨的劳动力休假太久的。”克里菲斯特笑着说。
　　“我没有在开玩笑，克里。”麦尔有些纠结的皱起眉。
　　“那就稍微冷静一点，医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离开第四天。”克里菲斯特收起笑容，“我确实想把第七军团交给亚娜，第四天等多海再成长一点他也会帮我许多忙，但这不是我打算离开的预兆……我只是休假时间稍微久了一点，而且维利明明同意了我的休假申请。”
　　“可是……”麦尔皱着眉想反驳什么，克里菲斯特说的没错，可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别聊这个话题了，好吗？”克里菲斯特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第四天是我生活了几千年的地方，我不知道什么的理由让你觉得我会离开这里，也不知道我离开这里还能去哪。”
　　“我以为你会去魔界。”麦尔说，“维利一直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你离开的话，会让我帮多海一起管理第四天。”
　　“他总是会考虑很多，毕竟这是他的工作。”克里菲斯特笑了一下，“但是我不会走的，至少现在不会，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了。”
　　麦尔看着他，想起克里菲斯特临在他那里走前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发堵。
　　“对了，麦尔，我想问你一件事。”克里菲斯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你记得你在人间待过一段时间的吧，你有没有看过人间的日出？”
　　“我怎么会记得这个。”麦尔苦笑了一下，克里菲斯特扯开话题时还真是一点转折都没有啊。
　　“那你觉得，如果从人间的黑夜一直看到黎明，你会想些什么？”克里菲斯特看了眼第四天苍白的天际，若有所思的问他。
　　“嗯？”麦尔不明所以的看他。

　　克里菲斯特回到魔界去找拉西格尔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拉索，萨里斯的执行官看到克里菲斯特的时候如释重负，反而让天使莫名的背后发毛。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东西给他？”
　　“怎么会？”克里菲斯特有些奇怪，“他之前心情明明还不错。”
　　不会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克里菲斯特忽然想起，有些尴尬地接过文件，可是要是真的在那里做，卡普绝对会禁止自己再进入第二天的，而且回第四天之后，明明是拉西格尔自己要先走的啊。
　　克里菲斯特拿着文件去敲拉西格尔的门，还是觉得……恶魔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吧。
　　“进来。”
　　听到声音克里菲斯特就已经觉得不太好了，他看了拉索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克里菲斯特咬咬牙还是推开门进去了，回头关门时看到拉索对他露出同情的眼神。
　　“怎么了。”克里菲斯特把文件放到了桌子上，走到他旁边。
　　“没事。”拉西格尔把他拉下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感觉到天使身体不自然的一僵，有些疑惑的看他。
　　“拉索说你心情不好。”克里菲斯特调整了一下，冷静的说。
　　“你不在，我当然心情不好。”拉西格尔理所当然的说。
　　克里菲斯特的身体再次僵住了。
　　在摸哪里啊你，要不要这么直入主题。
　　算了，至少比在第二天好。克里菲斯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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