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44、你也可以嫁给我

　　拉西格尔这次来的可真快，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克里菲斯特在这里的缘故。找理由把他叫过来果然没错，他可不觉得恶魔是因为有多关心那些花才来赶过来的。
　　艾蕾索性好人做到底，看到拉西格尔来了之后就借口要去找蒙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拉西格尔忽然觉得艾蕾看上去顺眼了很多，至少要比维利好太多了，也许天使也不都是那么让人讨厌，说起来他一开始觉得天使都很讨厌这个想法，到底是不是穆里那个家伙强行灌输的？
　　拉西格尔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克里菲斯特轻轻咳了一声，才把注意力转回来。
　　“艾蕾跟我说了花的事——拉索告诉我昨天晚上城堡附近有奇怪的魔力波动，我还打算去看一看，是你跑过去了？”拉西格尔看了看桌子上的花，直入主题。
　　“是啊。”克里菲斯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靠在沙发上和他怀里的小龙对视，红色的幼龙趴在他胸前盯着他的眼睛看，翅膀微微的扇动保持着平衡，好像试图舔一口那如同金色潭水一般安静的瞳仁。
　　天使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了句别闹伸手把它的脑袋按了下去。
　　虽然知道场合不太对，但这么亲昵的动作还是让恶魔有些吃味，而且天使一副我什么都不打算说，不如你先开口的态度也让他有些微妙的不快。
　　如果是在自己的地盘这件事要好解决得多，克里菲斯特只要到了床上就会乖的要命，但这里毕竟是蒙西的家，理智告诉他还是别这么做的好。
　　“不如我们先回去，艾蕾和蒙西相处的时间不多，有什么事可以回家再说。”
　　这话说的太不像拉西格尔的风格，克里菲斯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惹得恶魔难得心虚。
　　克里菲斯特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把幼龙塞到了他的怀里，抬脚就往门外走，“带上，我们回去吧。”
　　拉西格尔笑了一声，揉了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过来的小龙的脑袋，跟了上去。
　　克里菲斯特推开门的时候正好和站在门外试图听墙角的艾蕾撞了个照面。
　　这其实也不能怪艾蕾没反应过来，他以为克里菲斯特会跟拉西格尔稍微僵持一会，没想到克里菲斯特直接就出来了，虽然听到了脚步声，但想躲也来不及了啊！
　　艾蕾在心里吐槽了一阵，然后和问他“你不是去找蒙西了吗”的克里菲斯特面面相觑了一会，后者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绕开他走了。
　　拉西格尔倒是不在意外面站着的是猫还是狗还是天使，怀里的小龙一直扑腾的想往克里菲斯特的身上跑已经让他很不爽了，连看一眼艾蕾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过去开了车门。
　　回去的路上小龙看到克里菲斯特也跟着坐在旁边，老实了很多，乖乖的趴在拉西格尔肩膀上用尾巴尖有意无意的戳克里菲斯特。
　　克里菲斯特看了它一眼，小龙立刻移开了视线乖乖收起尾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目视前方。
　　克里菲斯特似乎听到了恶魔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他却看到拉西格尔一本正经的开车，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看了看这一大一小忽然觉得头疼，索性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们。
　　车开到了一半的时候，拉西格尔忽然放慢了车速，克里菲斯特知道他要说什么，靠在窗边懒得看他。
　　“我知道那座城堡的事，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我觉得没必要把她扯进来，而且我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哄鬼去吧。克里菲斯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他可不觉得恶魔的样子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的态度明明是“怎么样才能瞒过去”才对。
　　他太熟悉这样的拉西格尔了，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还不够了解恶魔的本性，才能在明明是恶魔隐瞒了大部分事实之后堂而皇之的指责自己不够信任他的时候感觉到愧疚，然而这种情绪在自从他发现恶魔的狡诈自私的本质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拉西格尔是绝对不会去反省自己的错误的，或者更直白一点，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是你表现出生气的情绪，他会根据你的反应考虑是否道歉，但绝不意味着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然而无法否认的是这一招确实对自己很有用，虽然恼怒对方的隐瞒，但只要对方稍微表现出一点歉意，自己就没办法继续跟他计较。
　　这算什么，天使的软弱又善良的本性吗？克里菲斯特第一次对自己这种善于原谅的性格带来的劣势有了极清晰的认识。
　　“我第一次去那个猎人家里就注意到了那束花。”拉西格尔一边开车一边跟他说，“但是她在那里都待了很多年了，我不想把她扯进来。”
　　恶魔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样，皱了皱眉，“把她扯进来会更麻烦的，一定会的。”
　　克里菲斯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他，“那个女孩不是……”
　　“她本来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穆里建造了那个城堡。”拉西格尔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克里菲斯特一眼，“你不会觉得是我做的吧？”
　　“……怎么会？”克里菲斯特笑着对他说了一句，看拉西格尔狐疑的眼神立刻又补了一句，“好好看路不要说话了。”
　　“……”
　　拉西格尔看到他的表情有些窘迫，反而收起了调侃的心思，安静的开车。
　　“她叫艾伦，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做过自我介绍。”沉默过后，拉西格尔说，“她出生时就生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她只能活到十岁，只有神才能救她。所以她每天都去教堂祈祷，后来发现那并没有用，她召唤我的时候说，如果可以帮忙的话，那就算恶魔也可以吧。”
　　克里菲斯特愣了片刻，转头看着拉西格尔在橙色的灯光下有些昏暗的侧脸，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在说一个很平常的往事。
　　“那时候她才七岁，还不到我的腰那么高，头发是金色的，五官都没有长开却已经可以看出以后会有多好看——我记得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克里菲斯特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艾伦想让我陪伴她直到死亡——她说她一直很孤独，她的愿望，我想我有点不忍心拒绝吧。”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克里菲斯特忽然说。
　　“她死在了十七岁，比医生预计的多活了六年。”拉西格尔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着，别墅的灯已经亮起来，他停下车打开了车门，“先回家吧。”
　　“嗯。”克里菲斯特应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了小龙，抬眼看了他，“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拉西格尔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小姑娘在十六岁那一年问我，可不可以给她一场婚礼……”
　　“所以你嫁给她了？”克里菲斯特看了他一会，笑着调侃了一句。
　　拉西格尔顺势把他按在了车上，“吃醋吗？你也可以嫁给我。”
　　“想得美。”克里菲斯特笑了几声，沉下眼睛，“我有点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克里菲斯特确实很累，随便冲了一下澡后克里菲斯特用浴巾包裹了着身体一头钻到了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克里菲斯特上闭着眼睛。
　　他想更直接一点，问拉西格尔为什么隐瞒了穆里的事，但理由并不难猜，没必要非得从他嘴里说出来，他们很难真正的信任彼此，就像自己也隐瞒了恶魔很多事。
　　水声停止后他感觉恶魔站到了自己身边，低头轻轻吻了自己的额头。

　　克里菲斯特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天边雪白的黎明，拉西格尔靠在窗边，似乎在看着天外还没退去的星辰。
　　克里菲斯特忽然恍惚了片刻，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哪里见到过，然后才意识到好几次他醒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漫长的黑夜里，你一直就这样等待黎明的来临吗？克里菲斯特想。
　　他眨眨眼想让自己更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身影，恶魔的身影被耀眼的光芒笼罩，显得模糊不清，却难得的温和。
　　他快要忘了在自己没有睡眠的几千年里是怎么样度过休息的时间的，似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工作，偶尔和艾蕾或是维利聊天，教导亚娜如何战斗和指挥，帮雷修或麦尔做一些植物的研究，或者陪卡普一起看书，听他抱怨人间的易变……
　　可是你会做什么呢？在魔界等待永远不会升起的黎明吗？
　　克里菲斯特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完全不了解拉西格尔。

　　拉西格尔似乎终于注意到床上的天使醒了过来，推开透明的阳台门走进屋内，带着背后和煦温暖的朝阳一起笼罩了克里菲斯特。
　　还没等他说什么，克里菲斯特就凑了过去抱住他。
　　“怎么，做噩梦了？”很自然揽住天使的腰后，拉西格尔调侃道。
　　克里菲斯特笑了笑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外面待了一夜的关系，恶魔的体温比平时还要凉一些，他轻轻揉着对方的指尖半晌都没有说话。
　　拉西格尔也只是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很后悔当初没有从穆里那里学习他那套所谓可以看破人心的魔力，好让自己面对克里菲斯特的时候不那么困惑。
　　拉西格尔一直觉得克里菲斯特是一个相当温顺的天使，说起来大部分天使都是如此，可是他又隐约觉得克里菲斯特有时候会忽然变得不太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上午的时光忽然变得非常安逸，克里菲斯特坐在阳台喝拉西格尔泡的红茶，看到有几只小恶魔鬼鬼祟祟的往门口的邮箱里塞了什么东西，有些好奇的直起身子。
　　没过多久拉西格尔就去了楼下把邮箱里的东西拿了上来，克里菲斯特把身体靠近门，稍微提高了声音问拉西格尔是什么。
　　“关于那座古堡的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拉西格尔看了他一眼。
　　“我不能看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克里菲斯特微微皱眉。
　　“没什么好看的，那座古堡这么久一共只出现了两次波动，十年前和前天晚上，其他的时间都好好的，也没有人能随便闯进去触发那么多恶魔。”拉西格尔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
　　“我觉得最近发生的事一定和那里有关的。”克里菲斯特说，“而且我对那个古堡很好奇，那么庞大的魔力不管是构筑还是维持都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穆里的天才偶尔也并非只是自称。”拉西格尔漫不经心的说，“当然，他也是一个神经病，艾伦也是，他们本质都一样恶劣。”
　　“我觉得那个女孩挺好的，只是……”
　　有点诡异。
　　克里菲斯特默默收回这个念头，不管怎么样那个女孩都很正常，让他觉得自己潜意识里的违和感是一种错觉和偏见。
　　拉西格尔冷笑一声，却并不意外天使的看法。
　　“我不知道艾伦对你说了什么，不过，她从小就喜欢撒谎，跟你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克里菲斯特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他原本以为对和自己签过契约的女孩，拉西格尔的评价不会这么糟糕呢。
　　“他们两个是同一种病，还是会互相传染加速恶化的那一种。”拉西格尔揉了揉额头，烦躁的说，“正常的人类只要在恶魔盘踞的城堡里住上几千年，不，几十年就可以变成疯子了……你看到艾伦第一眼就该知道有问题的，总之，离这种神经病远一点。”
　　克里菲斯特耸耸肩，靠回椅背没再说什么。
　　明明你看上去就很喜欢这种神经病，不管是艾伦还是穆里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