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43、古堡里的女孩

　　克里菲斯特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这座古堡，城堡外围并没有任何恶魔的气息，也许是结界或是其它东西掩盖住了，但克里菲斯特还是感受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他穿过一片城西的森林，城堡年久失修的模样展现在他眼前，那些古老的石砖看上去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墙角生满杂乱的野草，藤蔓蜿蜿蜒蜒的顺着墙壁攀上去，如同绳索牢牢地锁住这座古堡，推开古堡的门的瞬间，他感觉到周围的景色在急速的变化，时间如同水流一般在他身边飞速的流转倒退，克里菲斯特清晰的感觉到一种并不熟悉的魔力瞬间爆炸充满四周，强烈的魔力笼罩了他。
　　原本荒芜的花园顷刻间变得生机勃勃，花坛里是大片的开得娇艳的玫瑰，进门墙上的水瓶里插着几株风信子，在这样的季节显然很不寻常——
　　不过不只是季节，这里大概没有什么是正常的。
　　克里菲斯特默默地想着，继续向花园深处走去。
　　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枝叶和花瓣上的水珠还闪着透明的光泽，他心思一动，沿着水珠出没的痕迹向前走，不过多久就看到提着金属水壶的女孩一边哼着歌一边浇水，她金色的头发盖在如森林最深处的古木一样绿的发黑的帽子下，随着她的动作自然的流淌和摆动着。
　　他停下脚步的同时女孩也似乎注意到了客人的来临，放下了水壶转过头对他微笑。
　　“欢迎你来到我的城堡，我准备下午茶，要一起尝一尝吗？”
　　现在可不是下午。克里菲斯特下意识的想这么说，可是看到头顶明媚的日光还是闭上了嘴，不远处的石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摆放好的蛋糕和红茶，他看着女孩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只能点点头接受了。
　　“我很久没有见到客人了。”红茶的味道非常熟悉，他接过女孩递来的蛋糕时似乎听到她轻松的笑声，“上一次来的人非常紧张，没有人愿意吃我做的蛋糕。”
　　“你在这里多久了？”克里菲斯特问。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浇一浇花烤一烤蛋糕，对我而言并没有过去很久。”女孩笑道，“不过听说外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千年了。”
　　铺着草莓的蛋糕充满着诱人的香气，克里菲斯特吃了一口后才想起恶魔之前说他谁给的东西都吃的吐槽，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问，“上一次来拜访的是猎人们吧。”
　　“应该是吧。”女孩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她停了一两秒后接着说，“我们那个时代没有猎人的说法，恶魔是由教会处理的……你知道教会吧？”
　　“嗯。”克里菲斯特点点头。
　　似乎无需去解释教会这件事让女孩松了口气，她小心插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完后才接着说，“我是教会里神父的女儿，后来被父亲赶走了，便慢慢流浪到了这里。”
　　克里菲斯特看着她，似乎是想问什么，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会被赶走，对吧。”女孩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笑着说，“我召唤出了一个恶魔，把他们都吓坏了。”
　　“其实，这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吧，虽然他们觉得我被诅咒了。”女孩陷入到回忆里，“我不相信神或是天使，却无比肯定恶魔的存在，那个时候人们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的——很奇怪，对吧，他们觉得恐惧，却选择不相信他们存在，不止是自己不信，还要让每一个人都不相信。”
　　“我从教会的地下室里翻出了可以召唤恶魔的契约书，然后召唤出来一个非常强大的恶魔。”女孩带着恶作剧成功时的笑。
　　“我跟父亲坦白了这件事后，便被他赶走了，很多人对恶魔有一些误解，觉得他们凶恶又残忍，但我遇到的是个很温柔的恶魔。”
　　是啊，我也知道这件事。克里菲斯特默默地认同女孩的话，低下头喝了一口红茶。
　　这个味道他实在太熟悉了。
　　克里菲斯特不知道为什么手指有些颤抖，他放下杯子，看着热气缭绕的红茶半晌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死了啊。”女孩笑着说，“那些猎人很害怕我，因为他们没办法杀死我，但其实我并不打算做什么——我和恶魔签订了契约，原本死后应该到魔界去，把灵魂作为母海的养料，但是他希望我留下来，所以我就一直留在这了。”
　　“……”
　　克里菲斯特不知道恶魔违背契约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知道这绝对没有女孩说的那么简单。
　　女孩喝光了红茶，把杯子放到了一边，接着说，“这座古堡和我，都永远留在了一个不会被契约找到的地方，这是唯一个可以保存人类灵魂的办法。”
　　克里菲斯特默默的吃着蛋糕，没有说话。
　　奶油的香气很足，似乎被周围的花瓣感染，有了一种玫瑰的味道，蛋糕入口松软清爽，让这种甜腻并不让人厌恶。克里菲斯特想，制作这一切的恶魔一定很用心，每一处的场景都用了大量的魔力来维持，才能让它们过了这么久也完好无损。
　　“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是人类吧？”女孩忽然说了这句话，让还在神游的克里菲斯特有些猝不及防的看想她，没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意外。
　　“一般人类就算不觉得害怕，听到我说的话也会觉得很奇妙，而不是像你这样，一副好像完全能够理解的样子啊。”女孩说着，挥手把石桌上的茶点收拾干净，往城堡的方向走，“穆里告诉我，有一个金色头发的天使一定会过来见我，他让我这样对你说，可是——我从没想到，原来梦其实可以是真的，我确实做了一件坏事。”
　　克里菲斯特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走进城堡，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束花，克里菲斯特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花。
　　“我受他的魔力控制，没办法违抗他，但我至少还能做点别的，你能帮我把花带回去吗？”女孩笑着递给他，“这是给他的，但是我想再也送不到他的手里了，但是若是让它们回到人间，也许他也能感受到花的味道吧。”
　　“我会帮你把花送到的。”克里菲斯特接过了花，对那个女孩说。
　　“那你离开时一定要小心一点，它们已经发现你了。”女孩笑容忽然暗淡下来，她欲言又止，眼里流露出一些悲伤，女孩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信号不太好的显示屏一样，刺刺拉拉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整个屏幕都暗了下来。
　　“城堡有一个后门，你可以从那里……”女孩最后的告诫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结束了。
　　古堡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黑夜笼罩了眼前的一切，女孩最后的声音让克里菲斯特有些困惑，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盘踞的小恶魔吸引了，他挥手击退了已经围上来的一圈恶魔，它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克里菲斯特抱紧花束下意识的往来的路上跑过去，忽然想起女孩的话犹豫了一秒后调转了方向——后门，后门在什么地方？
　　被引来的恶魔越来越多，克里菲斯特斩杀了离得最近的几只恶魔，让它们的攻势稍微缓了几分。
　　难怪猎人死在这里……这么大规模的恶魔想必人类根本没有见过吧，这可是借由这座城堡泄露出来的魔力培养了几千年的恶魔，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数量众多还不是最麻烦的，其中还有克里菲斯特最讨厌的水妖，它们制造的幻觉也太让人恶心了。
　　克里菲斯特借由魔力让自己快速的穿梭在城堡里，很快就找到了后门的位置，他一脚踹断后门的门栓，回头时看到一只巨大的、比城堡还要高的怪物愤怒的咆哮。
　　那是他之前在深渊里才看到过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克里菲斯特皱了皱眉，催动魔力让自己的速度达到最快，终于脱离了城堡的范围。
　　靠在树下喘息的天使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花，除了因为太快的速度掉落了不少花瓣外并没有大碍，他轻叹一口气想站起身的时候忽然脚下发飘，他赶紧用手扶住树干稳住身体。
　　不至于吧……克里菲斯特苦笑着扶着树干坐下，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向还未完全退去的黑夜，月光照在他身上，最远处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些黎明的影子。
　　克里菲斯特伸手抓住了一片飘落下来的叶子，他想艾蕾的建议是对的，他果然需要再去找一趟麦尔。
　　他看着黎明在远处慢慢升起时，克里菲斯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看过这个世界的天空被一点点照亮的样子，太阳升起来前的天际意外的平和，它跳出黑暗的山脉，喷薄欲出的洒落光辉。
　　克里菲斯特站起来，捡起放在身边的花往城里的方向走，一路不断有零星地花瓣洒落。
　　他没有继续消耗魔力，也担心太过引人注意，克里菲斯特走的很慢，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敲开了蒙西家的门。
　　开门的是艾蕾，他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看到克里菲斯特松了一口气，“我刚要去找你，为什么一个晚上才回来？”
　　“出了点意外。”克里菲斯特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忽然停下了，他看了眼艾蕾，好在对方的注意力都在他手里的那束花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状态。
　　“这是从城堡里带出来的。”他没有说明其他细节，可是艾蕾的眉头却越来越深，他回头招手叫来蒙西。
　　“这个花是不是在那几个猎人家里见到过？”
　　蒙西有些疑惑的走过来，看到花的时候立刻就确认了，“没错，就是这种花，周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来源，他问了植物学家，这种花似乎几千年前就灭绝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些花他们才被杀的？”
　　“你们慢慢研究吧。”克里菲斯特不耐烦的把手里的花递给蒙西，然后转头问艾蕾，“那个小家伙呢？”
　　“在楼上睡着了。”艾蕾冲他翻了个白眼。
　　克里菲斯特难得的没有对他的白眼发表意见，一边上楼一边说，“我去楼上看看它，顺便休息一会……你们要是发现了什么等我醒了再跟我说吧。”
　　艾蕾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但蒙西正专心致志的查看花瓣的形状和之前看到的是否吻合，便留下来给他帮忙，没有追上去问克里菲斯特。
　　克里菲斯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到他脸上，手边小龙哼哼唧唧的往自己怀里钻，看到克里菲斯特醒了之后兴奋地跳到了他身上，他笑了一下，戳了戳他的脑袋。
　　艾蕾在旁边轻轻咳了一下，克里菲斯特才注意到坐在床对边的沙发上的他，抱着小龙坐到了床边，“怎么了？”
　　“频繁的睡眠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你应该明白的吧。”艾蕾难得的严肃，“艾莉丝离开前和你的情况很像，你也许应该去找一下麦尔。”
　　“我知道。”克里菲斯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艾蕾不会注意到，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有分寸——不如说说你的情况吧，那些花怎么样了？”
　　“那些猎人家里确实都有这些花。”艾蕾说着，停了片刻才继续，“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猎人十年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古堡，可花却是新鲜的，也许是杀死他们的恶魔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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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菲斯特用了一种你难道被人类同化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抱着小龙下了楼，摘了一枝插在水瓶里的花扔给了跟着下来的艾蕾，“你自己看看，为什么它会一直不枯萎……还插到了水里，就算你直接扔在地上，再过几百年它都是刚摘下来的样子。”
　　“……魔法？”艾蕾有些惊讶的低头看了看那朵花，双眼的瞳孔扩散开，在抬头重新看向克里菲斯特的时候恢复原状。
　　“我没有往这个方便想，毕竟让花开这么久需要很强大的魔力。”艾蕾解释道，虽然他不觉得这种理由有多少说服力。
　　“再仔细想想艾蕾，这种花几千年前就灭绝了。”克里菲斯特眯起眼睛，“我是从城堡里把花带过来的，也就是说，这束花至少开了几千年了。”
　　“……”艾蕾轻轻放下花束，摇了摇头，“克里，我没办法告诉你这需要多么强大的魔力，至少我绝对做不到。”
　　“你当然做不到，如果你看过那个城堡就会明白，能做到那种程度的屈指可数。”克里菲斯特语气听上去有些奇怪，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困惑，艾蕾听出了他的意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克里菲斯特忽然跑到了这里来。
　　“不管怎么样，你最好先跟拉西格尔聊一聊再下结论……你跟他说了吗？”
　　克里菲斯特听到艾蕾的话，脸色冷了下来，“你想告诉他就说吧，只是他未必不知道罢了。”
　　克里菲斯特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对于一向语气温和的天使来说，这已经是非常生气的表现了。
　　果然是吵架了啊。艾蕾在心里想着，却还是去楼下找了蒙西的手机给拉西格尔打了电话。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种事吵架了的话，更不应该是自己来哄了啊。艾蕾一边熟练地输入了拉西格尔的号码一边想。
　　克里菲斯特好像刚刚注意到这里好像少了一个人，问道，“蒙西去哪里了？”
　　“他和周凯出去了。”艾蕾说。
　　“那你……”
　　“你这样我也不放心。”艾蕾面无表情的说，“如果你不愿意去找麦尔的话，最好留在拉西格尔身边，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我什么时候还需要你来照顾了？”克里菲斯特笑了一声，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