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42、糟糕的借口

　　拉西格尔看着天使沉睡的侧脸，克里菲斯特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冷漠和不近人情，只有这种时候拉西格尔会把他和那个传说中弑神的天使联系起来，但大部分时候，天使看上去像一个甜美的梦。
　　天使金色的头发落在他手边，让他忽然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他看见自己走向坐在山谷顶端的女孩，山谷里草木繁茂，让女孩暗红的裙摆都仿佛染上了绿色，她摘下帽子回过头来对自己笑着，从谷底吹来的风让她金色的长发飞舞，裙角几乎扬上天空。
　　女孩回过头，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谷底的风太大，传到他耳边只剩下模糊不清的片段。

　　他其实还是记得她的。
　　和他签订过契约的那个女孩，她的长相、名字还有她温柔的声音，以及她临死前的样子，包括她那个时候的说的那句话，他都依旧记得。
　　不过就像没有人会跟现在交往的对象谈起前任一样，拉西格尔也不想跟天使聊这些事。
　　他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克里菲斯特，对方洁白赤裸的身体半掩在被踢的乱七八糟的被子里，天使的双眼紧闭，午后的光透过厚重的窗帘也变得阴暗，落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睡脸上，看上去格外冷淡，拉西格尔看了片刻，安静的下了床，披上衣服去了客厅。
　　茶几下面放着专门准备的红茶，其实他并不确定天使会不会喜欢这个，拉西格尔一直不太摸得清天使的喜好，天使总是什么都不讨厌，也什么都不喜欢的样子。
　　所以难得看到他对什么表现了那么浓厚的好奇，就算非常讨厌这个小动物在天使身边绕来绕去，拉西格尔还是妥协了。
　　“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啊。”拉西格尔戳了戳趴在沙发上有些警惕的盯着自己的幼龙，被它的尾巴用力的扫了一下。
　　恶魔有些恐吓的眯起眼睛，幼龙委屈的哀嚎了一声往后缩了缩，看到拉西格尔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蹭到他手边。
　　倒是个会看眼色的小家伙。拉西格尔笑了一声，摸了摸它的翅膀。
　　小龙也不算记仇，立刻就忘了这是前几天还打算把自己剁了的那个魔王，讨好的用脑袋蹭他的手心。
　　所以克里菲斯特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龙趴在拉西格尔的腿上和他一起看文件这有些诡异的画面。
　　虽然知道拉西格尔不会真的幼稚到和一只小动物计较，但克里菲斯特也是不指望他们能够和谐相处的，这样的画面隐约给了他一种也许还没有睡醒的错觉。
　　“你这是什么表情？”拉西格尔看向他。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确认了不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梦境之后，克里菲斯特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小龙看到他过来用尾巴蹭了蹭他。
　　“在看什么？”克里菲斯特说。
　　拉西格尔舒展了一下身体靠到沙发上，“只是关于迈古教会的一些资料。”
　　克里菲斯特专门去了解了这个迈古教会，有些意外它居然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借着恶魔的名号骗钱的组织，甚至和在人间生活的恶魔有短暂的合作。
　　并不是利用契约召唤，而是和恶魔面对面的交流，克里菲斯特原本以为恶魔不会太喜欢和人类接触呢。
　　“看上去这个迈古教会也没有那么……”克里菲斯特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
　　邪恶显然听起来太奇怪，虽然按照人类的理解，和恶魔合作，应该算是邪恶的吧。
　　“我们跟他们合作过一段时间。”拉西格尔看了克里菲斯特的眼神，大概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解释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他们做了一些破坏合作的行为，又和猎人协会对立，合作的事就没有下文了，我还以为他们早就不存在了。”
　　“合作？为什么？”
　　“很久以前有不少魔族会来到人界生活，迈古教会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包括教我们如何融入人类的社会。”拉西格尔说，“那时候魔界的信息网还没有铺开，许多人类的知识都是迈古教会提供的。”
　　“他们想要什么？”
　　“关于魔法的知识。”拉西格尔捏了捏小龙的翅膀，被后者用尾巴轻轻扫了几下抗议。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会破坏合作？”
　　“……”拉西格尔想了一会才对克里菲斯特说，“我不太清楚，合作的事是克莱恩那边负责的，听说是因为他们用恶魔作为实验对象。从那之后，来到人间的恶魔越来越多，也被不少人类察觉了，很多专门捕杀恶魔的猎人出现，慢慢有了猎人协会，没有我们的帮助后，迈古很难获得稳定的魔法支持他们的研究，所以把合作对象换成了猎人协会。”
　　“利用他们捕猎的恶魔？”克里菲斯特皱眉。
　　“没错……那段时间人类和恶魔的关系非常紧张。”拉西格尔不顾小龙的抗议把它柔软的身体捏了遍，一边跟天使说，“不过后来迈古教会偷偷用人类做实验的事被发现了，猎人协会和人类的执法机关对他们做了一次清理，我们顺势退出了这场混战。迈古教会衰落后，猎人协会成了人类世界里和恶魔联系最紧密的组织，不过由于他们的性质，我们并没有合作过，只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一起维持秩序？”克里菲斯特从蒙西那里也了解过一些猎人对恶魔的态度，这时候自然很快想到了拉西格尔说的共识是指什么。
　　“差不多，猎人协会也知道想要清理所有的恶魔并不可能，所以对在人类社会正常生活的恶魔网开一面，我们也停止了针对猎人的一些行动。”
　　克里菲斯特翻看着资料，大概也明白恶魔说的行动是指什么，在很早的时候听说过恶魔屠杀人类的情况，如果两边对立，恶魔在人类的地盘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但猎人协会一定吃了不少亏，若非如此克莱恩也不会默认现在和猎人协会合作的局面，恶魔可都是一点亏都不会吃的家伙。
　　看到克里菲斯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拉西格尔终于放开了被自己揉捻的眼泪汪汪的幼龙，它立刻委屈的钻进克里菲斯特怀里，引得天使笑出声。
　　“现在最重要的是蒙西和艾蕾的事，你不要想太多，我会处理好的。”拉西格尔顺势道。
　　“嗯。”克里菲斯特冲他点点头，然后突然说，“我可以去找艾蕾一趟吗？我想让他把小龙带到第四天看看。”

　　真是一个糟透了的借口。
　　克里菲斯特站在蒙西楼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这么想。还好拉西格尔没多说什么。
　　克里菲斯特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藏在帽子里的小龙并没有把尾巴或是翅膀露出来后，敲了敲蒙西家的门。
　　蒙西推开门之后看到只有克里菲斯特站在外面愣了一下，甚至还探头试图看看克里菲斯特背后究竟有没有恶魔的身影。
　　“我来找艾蕾。”
　　“他……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他。”克里菲斯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累，不再解释什么抬脚进了炼金房。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蒙西还是给他倒了一杯咖啡送过来，克里菲斯特说了声谢谢，让他不用太关照自己后就坐在一楼待客用的沙发上，一副极其疲惫的样子。
　　和在那个恶魔身边时完全不一样呢。蒙西看着他，这样想，也没有再去打扰他，在一边忙自己的事，到了傍晚的时候艾蕾才从外面回来。
　　“怎么这么晚？”蒙西给他倒了杯水问他。
　　“猎人协会的资料太多了，负责管理这部分资料的是卡普——我就跟你提过他吧，那个神经病——他一直磨磨唧唧不愿拿出来，让我折腾到现在。”艾蕾皱着眉抱怨着，然后才看到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休息的克里菲斯特，愣了一下，用口型问蒙西他怎么来了。
　　蒙西耸耸肩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该不会吵架了吧。”艾蕾有些奇怪的小声说了一句，走过去踢了踢克里菲斯特的小腿把他叫醒。
　　“有什么事吗？”
　　克里菲斯特慢慢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不会真的吵架了吧。”艾蕾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微皱了眉回头看了蒙西一眼。
　　蒙西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杯子和柜台上的摆件，看到艾蕾的眼神后快速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对着艾蕾耸耸肩，上了楼把下面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
　　艾蕾对他笑了一下，随后才回头看克里菲斯特。
　　“我跟他哪有什么架可以吵。”天使懒洋洋的说着，示意他坐下。
　　是要长聊的意思了？艾蕾忽然觉得有些不情愿，他可不想听克里菲斯特的抱怨，还不如去楼上陪一陪蒙西，他留在人间的机会不算多，不能回去之后在抱怨吗？
　　都这语气了还没有吵架，哄维利去吧。艾蕾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克里菲斯特有些无奈，“我让你去问卡普的事怎么样了？”
　　“你的猜想没错——十年前猎人协会收到一份委托，派出了一支队伍去清理一座古堡，却被大批的恶魔伏击，伤亡惨重，这几天死去的三个猎人都是那时候的幸存者。”艾蕾说。
　　“城西的那一个？”
　　“是，你去过？”
　　“只是看到过。”克里菲斯特说，“你打算去一趟吗？”
　　“还没，我这不是刚刚回来。”艾蕾做了一副“你怎么跟维利一样每天都想累死我”的表情，“白天还好，晚上我不放心蒙西一个人在家里呆着。”
　　克里菲斯特理解的点点头，“那我去看看吧。”
　　“现在？”艾蕾有些意外，“不如明天我陪你一起吧，有危险我可以直接带你走。”
　　“明天拉西格尔就该找过来了。”
　　那就让他去。艾蕾很想这么说，但想他们可能刚刚吵过架，只能把话吞回去，“那你小心点——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回去找麦尔看一看现在的情况……”
　　“我们说过不聊这个的。”克里菲斯特打断他。
　　就算我不说也没用啊，这种事就应该让那位魔王去做吧。艾蕾真的想这么说，不过看了眼对方一副“你要是敢提他的名字你就死定了”的样子，艾蕾还是闭嘴了。
　　“对了，还有这个小家伙，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克里菲斯特走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停下脚步，从衣服的兜帽里拿出来一只团成一团的小动物交到了他手上。
　　“这是……龙？！喂！你从哪里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