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34、克斯尼亚

　　灰黑色的薄雾重新笼罩了萨里斯，遥远的从通道泄露出来的光如同一道银灰色的银河一般悬浮在萨里斯城的上空，拉西格尔给重新冷静下来的克里菲斯特递上了一杯酒。
　　“这个是？”不熟悉的味道让克里菲斯特抬起头看向拉西格尔，问道。
　　“萨里斯。”魔王笑着向他，杯子里的液体仿佛盛着萨里斯沉重的铅灰色，入口时全是这座城市的阴沉和冰冷，可是魔王带着笑意的碧色眼睛莫名温柔，像这座城市天际那道不那么明显，却依旧无比灿烂的光。
　　“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拉西格尔看着他，“如果你非得找谁负责的话，那肯定是维利的错。”
　　克里菲斯特也笑了出来，“看来你真的不喜欢他。”
　　拉西格尔看着克里菲斯特，对方低垂下来得金色头发似乎发出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柔和光芒，明亮的眼睛像是沾满了天际落下的星光。
　　也许他太美好了，美好到这个世界只能容得下唯一一个克里菲斯特。
　　“我只喜欢你，克里菲斯特。”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克里菲斯特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接着似乎有些别扭的移开了视线。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反应很少见，拉西格尔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盯着窗外的侧脸，直到感觉对方耳尖都有些泛红。
　　“我知道了。”克里菲斯特有些别扭的说着，听到魔王的笑声后转回头瞪了他一眼。
　　拉西格尔和不准备给自己其他回应的天使对视了一眼，转开视线替他把酒倒满。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人鱼消失，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你也会……”
　　“我不会。”拉西格尔打断他，“我还有你，克里菲斯特，我不觉得有什么理由会让我觉得孤独，你也只是应该更早一点遇到我而已。”
　　“你是我见过的最自以为是的恶魔。”克里菲斯特无奈的笑。
　　拉西格尔回了他一个谢谢夸奖的眼神，在对方把喝光的酒杯递到自己面前时顺手收了起来。
　　“别喝了，再喝该醉了。”
　　“哪有那么容易醉。”克里菲斯特不满的抱怨了一声，“再说醉了又有什么关系。”
　　“醉了的话就没办法去克斯尼亚了。”拉西格尔把酒杯拿到一边，拉开衣柜把最外面的一套递给了他，“我准备了车，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
　　“克斯尼亚发生了什么？”克里菲斯特接过衣服才注意到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常服，风格和拉西格尔身上那件相似，“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给克里托的。”拉西格尔匆匆亲吻了他，似乎听到外面有拉索的声音，皱了眉，“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我不想被拉索抓住，虽然根本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但他一定会给我一堆文件让我签字，然后强迫我留下来，所以我们最好避开他。”
　　“……”没有质疑对方不负责任的行为，克里菲斯特迅速的换好衣服，坐上车的时候对拉西格尔说，“其实我有带常服下来。”
　　“我知道，我想看你穿这件。”拉西格尔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紫色比自己想象的更衬他，他对克里菲斯特常服的印象最深的还是克里托身上那一件，不过不管是哪一件主色调都是过于明亮的白色，虽然那样的白色很漂亮，但他一直觉得紫色会更适合他金色的眼睛和头发。
　　“克斯尼亚最近在举行庆典，我想带你去那里看看。”蝙蝠车平稳的滑翔在萨里斯的天际，克里菲斯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远去的城堡，听到拉西格尔说，“那里很适合放松。”
　　克里菲斯特放下窗帘，“这样把工作全都丢给维利不太好吧？”
　　“他根本什么都没做，最麻烦的部分一直是我在处理。”拉西格尔说，看到天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示意他安静，“不要提他了好吗？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假期。”

　　克斯尼亚在精灵的语言里是森林的意思，克里菲斯特来到这里时才明白这个城市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名字。这座城市位于大陆的西部的森林里，连街道是由树藤编制的，整个城市立体的样子倒是和列莱特相似，只是更加复杂——至少列莱特可以一抬头就看清头顶的街道，而克斯尼亚城几乎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茂密的树叶，稍微多转几圈就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的。
　　克里菲斯特来这里几天都在四处乱跑，所以拉西格尔回来时发现他今天居然趴在床上看书，有些意外，“今天怎么没有出去？”
　　“晕，我出去就找不到自己在哪了。”天使眯起眼睛抱怨，“而且明明是你一直在外面跑，不是说没有别的工作吗？”
　　“这毕竟是奥尼金的地盘，我有些事需要和他交代一下。”拉西格尔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带你出去，这里多走几次就不会迷路了。”
　　克里菲斯特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我刚刚听路过的精灵说，今晚树顶的广场上会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吧。”
　　拉西格尔忽然觉得克里菲斯特是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才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到树顶的路倒是完全不会迷路，只要沿着树干的缝隙一直向上飞就好，克里菲斯特跟在拉西格尔后面，不知道魔王是怎么从哪些茂盛的叶子里分辨出头顶究竟是天空还是平台的。
　　他们落到树顶的时候克里菲斯特第一次看到这里的天空，宽阔的银河几乎遍布了整片天际，绚烂的有些不真实，周围萤火虫做成的灯不停的闪光，精灵在拥挤的树顶上穿梭着，克里菲斯特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拉西格尔的手防止他们被冲散。
　　“精灵会把愿望写进萤火虫做成的灯里，他们相信，萤火虫灯会在天亮时熄灭，那时候它们的愿望就会实现。”拉西格尔将他拉到了路边避开了人潮，“但是克斯尼亚永远不会天亮，所以有的精灵会永远在这里祝福和庆祝，等待灯光的熄灭。”
　　“为什么要这样？既然明知道不会天亮，他们在等待什么？”克里菲斯特不解的看着他，眼睛被星辰和灯火染上绚烂的光辉。
　　“大概是因为永生吧……精灵只要拥有森林，就永远不会死亡，理论上来说它们远比恶魔活的久远。”拉西格尔说，“你看，只要活的够久就一定会觉得孤独，不管是谁都会如此。”
　　克里菲斯特看着他，眨了眨眼，万千灯火同时在他如夕阳下的湖面一般澄澈平静的眼睛颤抖了一下，有路过的精灵为游客分发果酒，也递到了他手上，克里菲斯特分神了片刻，接过酒时不小心松开了拉西格尔的手，再转头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拉西格尔。
　　克里菲斯特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恶魔的身影在精灵里原本应该很显眼的，可是这一刻似乎周围只能看到扇动着透明翅膀飞舞的精灵和明暗不定的萤火虫灯。
　　等等，那些虫子——克里菲斯特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到无数萤火虫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指向了同一个方向，越来越多的萤火虫聚集到树顶，把这里照亮的仿佛白昼一般。
　　精灵群里发出一些惊叹声，所有精灵都抬着头，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色，趁着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克里菲斯特挤开人群向萤火虫飞舞的方向走过去。
　　无数发着光的虫子指引着他登上一处粗壮的树干，那根树干似乎笔直的通往天际，克里菲斯特慢慢的走上去，低头看下自己离树冠的平台已经很遥远了，而虫子仍然在上空聚集，光芒甚至盖过了天上的星辰。
　　拉西格尔就坐在树冠的最顶部等待他，这棵树太高了，高到这根伸进了天空的树枝仿佛已经和银河连在了一起，而魔王手里拿着一盏灯，看到他过来的时候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犹豫。
　　克里菲斯特因为这一些犹豫停下了脚步，魔王却站起来从无数萤火中走到了他面前。
　　萤火虫的光越来越多，终于让黑夜慢慢的消失，从来没有过的光明照亮整个克斯尼亚。
　　“我也写了一个愿望，可我不愿意用几千年的时间等待天亮，所以只能在这里等你过来。”拉西格尔松开手里的灯，让它和自己的愿望一起升上天空。
　　“不管这里的白天会不会来临，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克里菲斯特。”
　　魔王看着他，碧色的眼睛无比的认真。
　　“你几乎把这里变成了白天，所以我不能拒绝你，对吗？”克里菲斯特微笑，“何况我确实承诺过，既然如此，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吧，看在你为精灵带来白昼的面子上。”
　　克里菲斯特开着玩笑，他不愿意让这件事变得过于严肃，他承受不来太过深情的拉西格尔，却不料对方直接凑近了他，对方碧色的眼睛盯着他，让他一瞬间乱了呼吸的节奏。
　　“我就当你答应了。”魔王话还没有说完就亲吻了他，似乎想要证明什么，克里菲斯特犹豫了片刻，还是闭上了眼睛，似乎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克里菲斯特终于重新看向拉西格尔。
　　“我确实答应你了，拉西格尔。”克里菲斯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