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25、菲尔因

　　即使靠着黑夜的掩护，拉西格尔也没有带他进入城市的范围里，在远郊就落了下来，就算不让他展开白色的翅膀跟在自己后面，对方金色的头发也太过显眼，而且白色的黎明已经升起，他带着克里菲斯特沿着城外的公路走了很久，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才走进研究所的大门。
　　普林昨晚已经把那盒药的成分检查出来，看到拉西格尔上来笑着打了招呼。
　　“您有些过分担心了，陛下。”普林挥了挥手里的报告和拆了一半的药放到桌上，“除了之前的物质外，里面还加入了一点可以引导魔法的粉末，就算是普通的恶魔吃了也不会怎么样，如果这个药是给您的话，几乎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也许还有些别的，但基本上不会对您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拉西格尔拿起那盒药，看了看，若有所思，“如果是天使呢？”
　　“什么？”普林有些意外的问，好像刚刚注意到跟在拉西格尔身后的克里菲斯特一样，他偏着头看了一会金色头发的天使，摇摇头，“不知道，人类和我们都对天使一无所知。”
　　“他们不了解您的实力，不过我认为这样的举动更像是试探而非挑衅。”普林看着拉西格尔，“在这座城市里，猎人的势力并不占优势。”
　　拉西格尔把药递还给他。
　　“之前几个经常在您的住所外徘徊的猎人我们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只是……这一位似乎不太配合。”普林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克里菲斯特扫了一眼，立刻看出这是前一天把药递给他的那个人类。
　　“他是城里猎人家族里这一代的翘楚，却很少亲自面对恶魔，我们一直认为他对恶魔并没有什么兴趣，直到前段时间他才开始靠近您的领地。”
　　克里菲斯特听到他的话皱了眉，抬头正好和拉西格尔对视。
　　“他也许是对我更感兴趣。”克里菲斯特想到自己前几日在海滩边散步时，并没有在意远处的路上行驶过的车辆，也许是那个时候被注意到的，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拉西格尔说着，冷笑了一声，“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好奇心过分旺盛的苍蝇。”
　　深知魔王占有欲旺盛的天使用沉默降低存在感，以免被误伤。
　　“我们先回去，克里菲斯特。”拉西格尔说。

　　拉西格尔走的很快，人类用这样的速度行走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好在天已经凉了大半，工作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但是早晚会有人发现的，克里菲斯特想提醒他一下，却看到拉西格尔忽然停了下来。
　　冷静下来了吗？克里菲斯特松了一口气，却看到对方的视线停到一辆熟悉的车上，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黑色的身影冲了过去，对方连车窗都来不及关就被拉西格尔掐住脖子按在了车背上。
　　拉西格尔的动作不算大，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克里菲斯特急忙跑过去想让他冷静一些，然而拉西格尔已经松开了手。
　　那个人类脸色涨的通红，嘴巴无意识的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才发出被气呛到的一般咳嗽声，他的脖子上有暗紫色的指印，显然拉西格尔还是放松了力道，人类脆弱的脖子直接拧下来应该也用不了什么力气——克里菲斯特忍不住这么想。
　　我可没有想尝试的意思，只是想一想而已。
　　克里菲斯特有些心虚的把目光从人类的脖子上移开，对方恐惧的盯着拉西格尔，克里菲斯特其实不太理解他在怕什么，恶魔的态度谈不上恐吓，事实上他看人类的眼神一直都像看一条虫子一样，谈不上厌恶，顶多会觉得恶心。
　　克里菲斯特觉得让他们在这僵持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他拉了拉拉西格尔让他冷静，然后对那个人类说，“我们有些事想要问你，先下车好吗？”
　　天使的声音温柔的让拉西格尔都微微侧目，人类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急忙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拉西格尔一眼，见后者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急忙下了车。
　　“我要去人多的地方，你得保证我的安全。”人类稍微冷静了一点，扶了扶眼镜对克里菲斯特提出条件。
　　“可以，你想去哪？”
　　“我没有任何恶意。”人类看着拉西格尔，有些不安地说，“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去那边的茶厅。”
　　人果然很多。
　　克里菲斯特扭头看过去差点笑了出来，觉得这个人类还挺有意思的，他没注意到拉西格尔看了自己一眼。

　　“你究竟想做什么？”克里菲斯特开门见山的问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菲尔因，我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出于对魔法的兴趣一直在观察那座别墅，不过受结界的影响，那里的情况往往难以观测，直到最近发现你们住了进去。”
　　“可是我听说你似乎对恶魔没有兴趣。”克里菲斯特笑着，正好此时茶被送过来，天使也恰倒好处的停止追问，给他一点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天使把红茶推给他的时候人类仿佛吓到一样，这让克里菲斯特忍不住反省自己亲和力是不是下降的太厉害了，天使总是长着一张温和无害的脸，他自然也不例外，思考了一会他觉得应该是坐在自己旁边一直黑着脸的恶魔的缘故。
　　“我并不是对恶魔没兴趣，我只是对普通的恶魔没兴趣。”菲尔因看了拉西格尔一眼，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把药给你，是为了确认你魔法的强度。”
　　克里菲斯特低下头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茶，叹了口气提醒他，“你的药是给我的。”
　　“我……”
　　“那盒药里有一些我们还没掌握的成分。”拉西格尔似乎终于看够了表演一般开口了，“显然你感兴趣的根本不是恶魔，为什么？”
　　菲尔因的目光落在克里菲斯特身上，天使只是对他微笑，似乎终于放弃了抵抗，他低下头，“没错，我一直在寻找的是除了恶魔以外的生物，我相信他们存在，那个药并不会伤害到他们，但会让我知道他们魔法的组成，然后我就能……”
　　“你想做什么？”克里菲斯特笑了一声，笑声里有了一些被冒犯的味道，他虽然一向脾气不错，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被人惦记，已经足够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我并没有任何恶意。”菲尔因急忙解释，“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掉进海里被他们救下，我确信他们是存在的。”
　　“海里？”拉西格尔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笑了出来，“你想找什么生物？”
　　“人鱼。”菲尔因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克里菲斯特，“就在这片海边，那条人鱼和你一样，有着非常美丽的金色的头发……”
　　“我不是人鱼。”克里菲斯特觉得拉西格尔眼神不太对劲，及时的打断了菲尔因。
　　“不是恶魔，也不是人鱼，那你是……”菲尔因盯着克里菲斯特，低声说着。
　　“你最好别再打听这些事了。”克里菲斯特叹气，他看到拉西格尔站起来打算离开，赶紧跟了上去，临走前他转身对菲尔因说，“听着，我不知道你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人鱼对人类来说是比恶魔危险得多的生物，更何况你不可能见过人鱼，不要再去找它们了。”
　　菲尔因张张嘴，想问什么，却被走到门口的恶魔投过来冰冷的目光惊得愣了一秒，眼睁睁的看着金色头发的青年和那个恶魔一起消失在视野里。

　　“你没必要跟他说这些。”离开了城市中心一段路程后，拉西格尔停下脚步，转身对天使说。
　　克里菲斯特稍微抬起头看他，克里菲斯特很敏锐的感觉到恶魔的不满，但还是说，“人鱼在百年以前的灾难里已经灭绝了，我只是告诉他事实而已。”
　　拉西格尔似乎微微皱了眉，用一种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克里菲斯特，不置可否的转开了视线，“这次我不跟他计较，如果他再出现在附近，我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没有人会惦记一个天使的，拉西格尔，他们甚至连天使是否存在都不太确定。”克里菲斯特很清楚恶魔在介意什么，很熟练的安抚他。
　　克里菲斯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晕车，只是单纯的不适应，但那次晕车留下里的阴影太深，克里菲斯特并不太常和拉西格尔一起出门。
　　“你跟那个普林关系很好吗？”这天晚上拉西格尔回来之后，克里菲斯特忍不住问他。
　　“不熟。”拉西格尔说，“不过我最近确实需要查一些事，怎么了？”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也没有。”拉西格尔脱掉外套随手扔到了沙发上，他觉得天使话里有话，不过懒得猜，便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过来，“有什么话就直说。”
　　克里菲斯特用双手撑着身体压在他上面，“我没什么……”
　　他抬了抬腰准备离开，揽在脖子上的手却顺势下滑，拉着他的腰向自己的方向一扯，天使骤然失去平衡，眼前的景色晃了一下，等他稳住身体的时候已经被恶魔打横抱起来。
　　克里菲斯特听到恶魔在耳边低笑一声。
　　“想我？”
　　好吧，有什么事可以待会再说。
　　被拉西格尔按到床上时，克里菲斯特发现自己完全不想反抗，他乖乖抱住拉西格尔，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从高潮里面慢慢找回意识的克里菲斯特趴在恶魔身上问道。
　　“如果你要求我多点时间陪你的话，当然没问题。”拉西格尔没有正面回答，天使敏锐的感觉到他的逃避，盯着他看了一会，把头埋在恶魔的肩膀里，没再逼问他。
　　拉西格尔一转头就能咬到对方的耳朵，他含住天使的耳尖舔了一口让原本就发红的耳朵更烫，克里菲斯特抬了抬肩膀躲开，长长的叹了口气。
　　似乎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拉西格尔揽住他的腰让他翻了个身趴下，轻轻吻过他线条流畅的背部，这个举动引得天使一阵轻颤，几乎快要伸出翅膀来。

　　克里菲斯特不知道拉西格尔在忙什么，但那天早上他看到人类的身影出现在别墅外的海滩上时意识到恶魔的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缝隙，而菲尔因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这么容易就进入了这里，他抬头看到克里菲斯特注意到他时，在海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向他跑过来。
　　再更靠近的时候菲尔因忽然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停下，他看着克里菲斯特慢慢朝自己走过来，皱着眉看了自己一会才伸手收回魔法。
　　“你为什么在这？”
　　“我也不知道，只是在这个附近乱转，忽然就可以进来了……”菲尔因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再靠近一点却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在附近？”克里菲斯特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一声，“你想找死可以换个痛快点的方式，这样做会让我很麻烦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说我不可能见到人鱼是什么意思？”菲尔因说，“人类世界有很多关于人鱼的记载，我们家族的笔记也证实了它们的存在，我相信……”
　　“人鱼曾经在人类和魔界的海域生活，但几百年前就已经濒临灭绝了。”克里菲斯特打断他，“大部分生物在濒死时都会产生幻觉，以为有谁在拯救自己，只不过你的幻想的对象是一个金色头发的人鱼罢了，这种幻想对于人类来说有些离奇，但本质没有什么不同。”
　　“不可能……”菲尔因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那你是什么？你总不可能也是我的幻想吧？”
　　克里菲斯特微皱了眉，没有回答，他察觉到了拉西格尔的魔力靠近，他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除非——
　　菲尔因感觉身体瞬间失重，眼前的景色忽然剧烈的晃动，他被一股力量高高举起，而重力狠狠拉扯着他的身体向地面砸过去，菲尔因闭上眼睛，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身体仿佛落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他有些惊讶的从沙滩上爬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面前的天使叹了口气，他的视线穿过菲尔因落到他身后，菲尔因猛然回头，看到那个恶魔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