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14、恶魔想做的事

　　“那片地区被通往冥界的结界覆盖了。”等到雷修和拉西格尔都进来之后，克里菲斯特尽量简短的解释道。
　　“冥界？”雷修迟疑的确认了一下。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里确实是冥界的气息。”克里菲斯特说完，不由自主的看了拉西格尔一眼，如果不是拉西格尔曾经带他去过冥界，他也很难意识到那片区域的情况。
　　“冥界为什么会插手这件事？”雷修不解的说。
　　“事实上前一段时间，魔界确实检测到了冥界一些特殊的动静。”拉西格尔说，“只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和清理通道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大概冥界和通道的居民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我们对冥界一无所知，或许你们会有办法对抗冥界的力量。”克里菲斯特看着他。
　　“魔界确实有一些手段，但是如果冥界执意插手，这件事会麻烦得多。”拉西格尔说。
　　“我们应该弄清楚冥界为什么要这么做。”克里菲斯特说，“这件事原本和他们没什么关系的。”
　　“既然如此，直接去问他们就好了，我知道前往冥界的方法。”
　　“那就交给你了。”既然对方主动要求，雷修自然不会阻止。
　　拉西格尔看上去非常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克里菲斯特就是觉得这样态度的拉西格尔反而不太正常，恶魔不该对这件事这么积极的，他感觉不太对劲，皱了皱眉说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
　　“克里，你现在最好回萨里斯。”雷修说。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冥界的生物应该不足以伤到你。”拉西格尔似乎也有些意外天使要求一起去，他看了克里菲斯特一会，忽然问。
　　“那些魔物应该来自地狱，我想是冥界把它们投放到这里的。”克里菲斯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看了眼雷修，“我之后会直接回萨里斯，不过现在我可以去一趟冥界。”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拉西格尔没再多问什么，直接离开了营帐。
　　克里菲斯特跟在拉西格尔后面走出去，临走前还做了口型示意雷修不要担心。

　　战场离提尔城已经有些距离，拉西格尔离开了营地后展开了翅膀准备飞回提尔城，却看到天使站在地面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打算走回去？”拉西格尔停在他面前问他。
　　“我受伤了，拉西格尔。”克里菲斯特很无辜的说，“我得尽量节省魔力，你不想看到我晕倒在冥界里吧。”
　　“如果你实在帮不上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去。”
　　“我留在这里才算帮不上忙。”克里菲斯特说着，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你一起去冥界，带上我没关系的吧。”
　　拉西格尔有些厌倦和天使继续争论，落在地上抱住了他。

　　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并没有走得更深，所以天使只感觉到了寒冷，但这一次他们飞越冥界的河水，天使感到一股突入奇来的寒意，他身体微微一僵，被拉西格尔注意到了。
　　“怎么了？”恶魔在他耳边问道。
　　“没什么。”天使定了定神，觉得寒冷可能只是冥界的特殊反应，并没有太过在意。
　　河的尽头是一片荒芜的平原，克里菲斯特莫名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荒原，然后他就立刻想到了那一次前往列莱特城的经历，他当时就在想，魔界怎么会有这么荒芜的地方，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和上次见到的不同，这片荒原上有无数游魂经过，有些甚至直接穿透了克里菲斯特的身体，这种感觉非常不快，像有几千把寒冷的刀从他身体里穿过一样，克里菲斯特强忍住牙齿打颤的本能，缩了缩身体。
　　拉西格尔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沿着荒原快速向前飞行，忽然周围的亡灵开始聚集，围绕着他们，似乎在尝试阻止他们前进，拉西格尔这才停了下来缓慢的落到地面上。
　　“他要过来了。”拉西格尔低声告诉克里菲斯特，还没等天使询问是谁，面前的亡灵已经逐渐散去，克里菲斯特曾经见到的那位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拉西格尔陛下。”和上次见面时不同，冥界的主人用通用语言交谈，他注意到了天使后几乎盯了他很久，直到拉西格尔不快的把天使拉到自己身后才移开视线。
　　“好久不见，冥界的主人。”拉西格尔声音冰冷，“我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的目的是什么？”
　　“通道的居民曾向我寻求庇佑。”老人说，“以灵魂为代价的贡品是无法被拒绝的。”
　　“所以冥界的立场是和魔界与天堂为敌吗？”拉西格尔问。
　　“冥界并不会与任何人为敌。”老人说，“但是如果通道被清理，冥界无法接受如此庞大的灵魂。”
　　“我们并没有打算杀死所有通道的居民。”克里菲斯特拦下了正准备说话的拉西格尔，向前一步说道，“天堂可以为其中一些主动投降的居民提供新的空间生存。”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撤回冥界的守护。”老人说，他目光重新落在克里菲斯特身上，似乎天使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一样。
　　“我会在第二天为他们提供新的住所。”那样的眼神让克里菲斯特觉得浑身冰冷，他说完这句话就转头去看拉西格尔，恶魔皱着眉，似乎有些走神，克里菲斯特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知道，至少这代表恶魔并没有反对这个决定。
　　“你们该离开这里了，这里不属于生者，若是你们未按照承诺，冥界将再次降临魔界的大地……”冥界的老人有些留恋的看向克里菲斯特，忽然说道，“我会等待你再次来临的……天使，我能预感到你就快要……”
　　拉西格尔忽然举起手击碎了眼前盘旋的无数幽魂，它们连带着身影在逐渐消失的老人一起四散在冥界中，而笑声似乎在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克里菲斯特还是听到了没有说完的后半句，“你就快要加入我们了。”
　　“拉西格尔，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克里菲斯特咬咬牙，四散的亡魂让他周身忽然寒冷的可怕，他没精力去管那近乎诅咒的预言，他被冥界刻骨的寒冷包裹着，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拉西格尔几乎是立刻抱着他离开了冥界。

　　落在提尔城的山顶上后，天使扶着拉西格尔剧烈的呼吸，很长时间才把那股彻骨的寒意从身体里驱逐。
　　拉西格尔就在旁边看着他，看到天使大概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把你的翅膀展开，克里菲斯特。”
　　天使抬头看他，眼神犹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拉西格尔打断了。
　　“快点，否则我会把你留在这里，你大概有办法回去的，对吧。”
　　克里菲斯特转开了视线，却被拉西格尔轻轻捏住的下巴强迫着对视，他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乖乖的展开了翅膀。
　　原本雪白的翅膀的大半都被折断了，断裂的痕迹上还有焦黑的印记，拉西格尔手指沿着那些断痕抚摸下去，裂开的羽毛随着他的手指轻轻颤抖。
　　天使的翅膀储存着几乎全部的魔力，是全身最强大也最脆弱的部位，他还是第一次看有天使能把自己伤成这样，明明是强大的克里菲斯特，为什么在某些方面看起来还不如克里托。拉西格尔皱着眉忍不住这样想。

　　从未被谁抚摸过翅膀的天使感觉极为怪异，除了疼痛以外还有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从颤抖的翅膀根部传来，但是很快，疼痛便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翅膀收拢的时候这种疼痛还可以忍受，展开的瞬间他感觉每一根翅膀都好像在被灼烧一般，他用求饶的眼神看向拉西格尔。
　　恶魔扫了他一眼，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怪物？”
　　“应该是一条龙。”克里菲斯特的声音因为忍耐疼痛在不自觉的颤抖，“我没想到它临死前还有魔力去吐息，没来得及躲开……”
　　尾音被痛苦的呻吟打断了，拉西格尔用力捏了一下他翅膀的根部，似乎不太想继续听下去了，而这样的动作让克里菲斯特尖叫一声，疼到几乎站不稳。
　　“把翅膀收起来吧。”拉西格尔松开了手，说道。
　　克里菲斯特收起翅膀，抬起苍白的脸看他。
　　“雷修跟我说，你独自去探查那里。”拉西格尔说，“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明明是你不想见我，而且我去的时候又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看到它之后也不可能把它带回营地……”克里菲斯特闭上眼睛压抑着情绪，他听到自己牙根在打颤，气的根本不想说话。
　　拉西格尔简直在无理取闹，他现在全身都很疼，在这种时候恶魔还只会威胁自己，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得在这里被他审问。
　　关你什么事。克里菲斯特咬着牙在心里想，我就算死在那又关你什么事。
　　自己就不该跟过来，拉西格尔从来都不正常，自己疯了才担心他，还不如多留点力气关心自己。
　　他扭过头不想看拉西格尔，即使他感觉到恶魔的手落到他身上，轻轻地抚摸过自己落在肩膀的头发，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
　　“克里菲斯特，我真的很讨厌看到你这样。”拉西格尔忽然说，“我都没有动手，你凭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克里菲斯特有些忍无可忍的甩开他的手，如果他现在还能飞，他绝对会立刻离开这里，可他现在只能依靠拉西格尔，但恶魔只是站在他面前，不为所动。
　　他们僵持了一会，终究还是克里菲斯特忍受不了，他抓着拉西格尔闭着眼睛，有些崩溃的喊，“拉西格尔，我他妈不想呆在这了，你非得我求你带我回去吗？”
　　恶魔的反应意外的平静，他一句话都没说，好像刚刚想起这件事一样，甚至没有计较天使恶劣的态度，他伸手抱住克里菲斯特。
　　克里菲斯特忽然意识到恶魔只是忽略了自己的需求，并不是想刻意为难自己，也许自己不该就这样对他发脾气。

　　“如果我知道你的伤这么重，我绝对不会让你跟过来的，克里菲斯特，在找死方面你实在是天赋异禀，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拉西格尔把他带回提尔城的城堡里时，忽然这样说，“能给我一个你非要跟我走的理由吗？”
　　“我跟维利讨论过这件事。”克里菲斯特躲开了他的视线，他的理由当然不只是这个，但他不打算告诉拉西格尔，“维利原本就不打算清理掉所有的居民，虽然那里大多数都是流放的天使，但是他们的后代并没有什么错，若是能和平解决这件事当然更好。”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因为我不赞同。”克里菲斯特咬了咬牙，“我不想再第二天收容他们，却也没有其他办法，而且卡普——他负责管理第二天，很愿意这样做，我的魔力无法再支撑我留在冥界了，如果没有受伤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的。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个决定，对不起。”
　　“我确实不喜欢，不过不是因为这个。”拉西格尔冷淡的说。
　　在让克里菲斯特受伤之前，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不过既然他敢把地狱龙扔到这里，至少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何况对方近乎贪婪的渴望着天使的灵魂，这件事让拉西格尔非常不快。
　　不过，也许自己应该等到这件事过去以后再去冥界找他算账。
　　“你可以暂时留在这休息，不过我觉得，回天堂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现在可没办法回去。”克里菲斯特耸耸肩。
　　“总有一些其他办法，我联系一下维利。”拉西格尔说着，准备出门去找留在了提尔城的接待处的天使长。
　　“喂。”克里菲斯特拦住他，“你确定要去找他？不说有没有用，在那之前，我甚至不觉得你们能顺利的交流。”
　　“你倒是很了解他。”拉西格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克里菲斯特。
　　难道谁看不出你们两个关系很差吗？克里菲斯特暗自腹诽。
　　“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你不用一直这样。”提尔城的城堡有熟悉的气息，这让克里菲斯特平静下来，他看着拉西格尔，对方的身影在阳台投射过来的昏暗的光中变得模糊不清，那种模糊似乎让恶魔也变得柔和起来。
　　“一直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一直不愿意我留在魔界。”克里菲斯特盯着他，忽然这样说。
　　“你就那么想知道原因吗？”拉西格尔忽然笑了一声，“折断你的翅膀还不够让你清醒一点？”
　　“你果然还是挺想做这件事的。”克里菲斯特笑出来，收起翅膀后那种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近乎大度的原谅了恶魔本性的恶劣，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拉西格尔，“之后呢，你还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拉西格尔语气低沉，天使靠在沙发背上微微抬着头的姿态毫无防备，这让拉西格尔闪过一丝犹豫和疑惑，但这微不可查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他低头亲吻了克里菲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