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46、第四十五章：东海起祸端

　　天玄峰山巅广场璀璨光柱笼罩之下，数十位命辰子闭目坐于其中，身着白金道袍的左司使深吸一口气，推开扶着他的右司使，一步跨进白色光柱之中。

　　“左司使——”黑金道袍老者面露悲痛，却无力阻止。

　　白金袍老者刚进入光柱之中，身形止不住颤抖起来，半晌之后他才止住。

　　白光中老者须发无风飘动，白袍猎猎作响，整个人好似透明一般，无尽光芒照进他的身体之中，几乎如琉璃雕像一般通透。反观散落坐在四方的命辰子，却比老者要凝实的多，虽也在无比耀眼的光芒中毫发毕现，终究不如老者那般通透。

　　白金袍左司使再次踏出一步，落在一处玄奥符文之上，身形一阵朦胧数道虚影自他体内一晃而出。这些缥缈模糊的身影朝着四面八方飞去，飞出了白光笼罩范围，飞出了天玄峰山巅……

　　右司使看着眼前景象心中紧张万分，作为天监司右司使他比很多人都要知道的多，这种窥探天机的秘术蕴藏着巨大风险，此刻左司使离体而去的魂光，若任何一道出现问题不能返回，他都要遭到巨大反噬。

　　光柱之中，左司使停顿半晌后再次踏出一步，依旧如先前一般数道虚影再次剥离而出，飞向不同方向。只不过这次，老者身体晃动的更加剧烈，几乎当场跌倒。

　　就在此时，突然身旁一个命辰子身下符文转动，紧接着他仿佛被一下子吸走了所有生命力一般。稚嫩孩童的面庞瞬间枯槁衰老，紧接皱纹顷刻间爬满孩童的面庞，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转眼间由黑转灰，由灰变白。

　　“咕咚！”一声，这个命辰子栽倒在地生机全无，仿若一堆枯草。

　　左司使感受着从地面涌来的磅礴生机，补充进他那枯槁的身体中，他逐渐稳住了身形。命辰子存在的意义就是如此，他虽心中愧疚，但圣命难违，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光柱外的右司使不忍看到里面的场景，强忍泪水偏过头去。

　　左司使接着每踏出一步，场中命辰子就有一个栽倒在地，直到老者终于踏出最后一步，最后一名命辰子毙命当场。此时，老者如同木偶人一般神情呆滞，僵硬的盘膝而坐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右司使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天，心中烦躁焦急异常。此刻才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若是剥离出的魂光不能归来，先前做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就在左司使快要油尽灯枯时，第一道魂光飘然而归瞬间没入他身内。老者苍白通透的脸上闪现出一丝色彩，同时老者心中出现了一幅画面……

　　第一道魂光回归之后，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

　　此刻白虎城中，一道白金袍老者的身影从虚空中出现，他的双眼仿若能洞穿时光一般，双瞳不断闪现出一些破碎画面。良久之后，虚幻的身影将要再次踏入虚空之时，他突然停住疑惑的看向前方，此刻他看的不再是时空，而是当前的世界。

　　“落落，你感觉到了吗？”傅修远原本在仰头看着遥远的光柱，此刻突然汗毛倒立如芒在背。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蓝落笙关切问道。

　　“我，我不知道，就是有种被野狗盯上的感觉……”傅修远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野狗？”蓝落笙疑惑的向四周看去，以他的修为不用看都能察觉四周的动静，此刻没发现任何异常。

　　“你是不是醉了？”

　　傅修远摇头，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就算是喝醉也不是这种感觉。他此刻甚至有种惊悚感，急忙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我的错觉？”傅修远也不敢肯定这种感觉是不是错觉，他下意识伸手慢慢的向面前空中抓了一下，接着他被自己的动作逗笑了。

　　但有人就笑不出来了，当傅修远的手和左司使魂光相重叠时，原本不在一个时空的魂光，突然像油纸碰到烈火一般，没有一丝征兆瞬间燃烧起来……

　　天玄峰颠，差最后一道魂光回归的左司使，突然脸色骤变一口鲜血喷出。鲜血溅在身前符文之上，此处符文瞬间暗淡熄灭，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符文暗淡下去，最后巨大石柱上的符文也暗淡了，原本璀璨的光柱瞬间消失。

　　“左司使！”右司使大喊一声快步冲了过去，抱住奄奄一息的左司使。

　　“祸起，东北……”左司使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指向东北方，吐出四个字后接着手垂落而下生机全无。

　　右司使抱着老友的尸身心中绞痛万分，已然明白老友已油尽灯枯，就算司主大人回归也救不回来了。

　　一处死寂黑暗的谷底瘴气弥漫，死亡气息充斥着每个角落，这里没有一丝动物和爬虫的声音，就连植物都像是从九幽中生长出的一般。一个中年俊朗的男子目光穿过瘴气仰头看天，叹息一声自语道：“何必急于一时，魂梦大阵的反噬，可不是几条人命那么简单，看来大祸要降临了！”

　　中年男子正是天监司司主，也是云中王——姬岚，姬岚能猜到皇帝想趁他不在动用大阵的心思。只不过魂梦大阵非同寻常，自大梁统一大业以来也只动用过一两次而已，这自然是有原因的。只是其中厉害关系除了姬岚，天下再无第二人知晓了。

　　左司使临死前说的“祸起东北”，右司使不能确定他所指的方向，是说北方和东方，还是东北方。

　　若是后者那还不严重，若是前者……最北方是漠北，门阀白家镇守之地，东极则是东海郡，门阀姜家镇守之地。若是这两处出现变故，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东海郡。

　　大梁国最东边的东海郡靠近东海，这里气候炎热四季如夏，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皮肤黝黑。

　　海娃生活在东海郡，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要比同龄人还要黑上些许，只因他半年前就成了一名采蚌人。

　　采蚌在东海是个冒险的行当，收入却比打鱼要好很多，毕竟这种海蚌肉质鲜美，城里老爷公子们最喜欢。而且有时运气好了，还能从蚌中找到手指肚大小的东珠，这东西就是小姐夫人们的心头肉了，其价格要比蚌肉高出数倍。

　　海娃父亲去年因病去世，家里他是老大，为了生计出来做了采蚌人，为此海娃的母亲不止一次哭过总说对不住他。海娃并不觉得如何，既然父亲不在了，他就是这个家里最大的男人，养家就是他的责任。况且海娃也喜欢冒险，若是让他去打鱼反倒不开心。

　　今日上午，海娃和几个村里人又拉着绳索，从悬崖下到海水中采蚌。悬崖下边有一处巨石堆，海娃他们都先顺着绳子下到这巨石堆上，然后再从这里去海中采蚌。

　　今日收获颇丰，大伙把捡到的蚌都放到一个大箩筐中，一会从悬崖边用绳子吊上去。

　　“麻子，你白天干活晚上也不闲着，把你媳妇又弄怀上了？”一个叫六斤的汉子一边捡蚌，一边大声调侃。

　　“咋的，我精力旺盛不行？不像你，没有媳妇，每晚打秋儿！”麻子反击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开始起哄。

　　海娃实在不适应他们荤话连篇，跑到一旁抽出腰上的弯刀，仔细找块石头打算磨一磨。

　　海娃皱着小鼻子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巨石边上一处正好磨刀，心中一喜三蹦两跳跑了过去。到了巨石边他刚要把弯刀按上去磨，突然从下边冒出一个黑黝黝如人脑袋的东西，他心中疑惑于是探着身子向巨石下方看去。

　　就在海娃探头去看时，那个黑黝黝的脑袋也动了。只见这个东西向上仰头，一张被海水打湿阴森恐怖的脸露了出来，大嘴布满尖锐的獠牙冲海娃咧嘴一笑。

　　“娘哎——”海娃大叫一声吓的连连后退，慌乱中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巨石后的怪物仿佛被惊动一般凶性大发，一个纵身向海娃扑了过去。当怪物从巨石后露出整个身体时海娃才看清，这是传说中常被提起的海怪——海猴子。

　　它长的有些像猴子身上无毛，覆盖着一种湿漉漉黏糊糊的黑色皮肤，颈上有腮手掌脚掌有璞，四个爪子锐利无比。

　　海娃虽被惊吓不小，但毕竟自小生活在海边，胆子早练得比同龄人大很多。眼见海猴子就要扑过来，他奋力一挥手中弯刀，刀尖径直朝海猴子脑袋削去，若是海猴子扑势不减，这一下就得被削掉半个脑袋。

　　海猴子之所以经常被东海人提起，就是因为这种凶兽异常聪明灵敏，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若是被它们抓住，就会被咬碎头盖骨，吸食脑浆而亡。

　　海娃这一刀可以说是生命受到威胁后，全力爆发的一击。眼见刀尖就要砍中，海猴子竟在空中一个扭动翻身落向一边，躲过了这凶悍一刀。海猴子四肢刚一落地马上顺势借力，再次腾空而起凶狠扑向海娃。

　　此刻海娃已没有时间抽刀再砍，海猴子的速度根本不是他这个半大孩子能比的。眼看海猴子一张血盆大口就要扑来，他心中惊恐绝望用力闭紧双眼，不敢看更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海猴子獠牙密布的大嘴就要咬到海娃脑袋时，突然侧面一块石头破空砸来，明显抛出石块的人臂力惊人。

　　海猴子怒吼一声再次转身躲避，石块带着风声从海娃面前呼啸而过，他此刻早已吓傻了连喊叫都忘了。

　　不过海娃第一声惊叫，还是成功吸引了六斤等人的注意，那块石头正是六斤抛出的。这会儿六斤不停的向海猴子抛石块，大伙纷纷拿起武器向海娃这边跑过来。

　　等大伙终于把海娃护在身后，海猴子吊挂在一块巨石侧面，不停的向众人呲牙吼叫，众人手持武器对着海猴子紧张戒备。

　　“快退，往绳子那边退。”六斤紧张的大吼道。

　　众人纷纷退去，在经过那一大箩筐采出来蚌时，海娃犹豫说道：“六斤叔，这些蚌？”

　　“你娃子是想死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蚌。再废话我把你丢出去，喂这只海猴子得了。”六斤急头败脸的吼道。

　　众人退到悬崖边六斤吩咐海娃先上，其他人随后他和麻子垫后，等大伙上到悬崖顶，用石头不断砸海猴子，给他和麻子制造逃生机会。

　　海猴子看到有人顺着绳子往上爬，数次要进攻都被六斤和麻子拦了下来。

　　海娃顺着麻绳疯狂的向上攀爬，平时爬悬崖至少也要找到两三处落脚点，恢复些力气才继续爬，这次海娃根本没有休息拼命向上爬去。

　　就在海娃快要爬到悬崖顶时，他忍不住回头向下看去，待看清地面此时的状况后，忍不住撕心裂肺大叫：“六斤叔——”

　　原本和海猴子对峙的六斤和麻子，此时也看到了从那只海猴子身后的巨石，不断爬出一只只满足獠牙的海猴子，共爬出十几只之多。

　　“六斤，完了！”麻子满脸绝望，如果有可能他真不想死，他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若是他死了他的女人和孩子该怎么活？

　　六斤此刻也绝望了，海猴子的凶狠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现在出现这么多海猴子他们绝无逃生的可能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最为凄惨的死法，那就是被海猴子活生生的咬碎头骨吸食脑髓而死，六斤面如死灰。

　　此刻正在攀爬的其他村民听到海娃的叫声纷纷回头，当看到地面的情况后，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海猴子可不管村民的绝望，对它们来说这是一次兴奋的狩猎，所有的海猴子一起向前扑去……

　　海娃满脸泪水不敢看下面的情况疯狂向上攀爬，他身后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等他疯了一般爬到悬崖顶，连滚带爬搬来一块大石头，准备去砸下边的海猴子时，他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悬崖下除了他最先爬上来，其他人都被海猴子追上了。有的人直接坠下悬崖，有的人在绳子上就被海猴子咬碎了头骨，还有的人脑袋被海猴子叼着挂在悬崖上……

　　海娃模糊的双眼，早已不能分辨六斤和麻子的尸体在哪了，悬崖下鲜血四溅凄惨无比。海猴子一边吸食人脑一边兴奋的大叫着，海娃手中的石头无力坠落在脚边，接着他似被惊醒了一般转身就跑。

　　悬崖下的海猴子，已有几只顺着悬崖往上爬，海娃要是再不跑马上也要被海猴子吃了，他一边哭一边疯了一般的跑……

　　海娃身后的悬崖下边，此时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海猴子，从海水中爬上巨石悬崖，而海娃离东海最近的城还隔着很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