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45、第四十四章：天监司

　　天色渐渐变暗，白虎城慢慢亮了起来，如此庞大宏伟的一座不夜城，任何初来乍到的人都会兴奋不已。

　　街道上灯火通明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有幼童来回穿梭打闹，有情侣并肩而行，白虎城的夜里似乎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

　　“快点，快点，好不容易偷跑出来，这些天我都要憋死了！”傅修远跑到夜市街口，回头兴奋的向蓝落笙招手，示意他快跟上来。

　　“哇！好大！”傅修远看着前面的夜市满眼闪着星星，不等蓝落笙跟上来，又快速冲到一个摊子面前用力嗅了一口，然后又跑到另外一个摊子前面……

　　蓝落笙还是第一次感受人族的夜市，看着连串透亮的灯笼，奔跑孩子的笑脸，热气腾腾的各色夜宵，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你快尝尝这个，好吃极了！”傅修远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含糊不清。

　　“这是什么？”

　　“青团，好吃吧？”

　　蓝落笙微笑点头，一时间吸引无数路人纷纷转头。

　　“你看看，长的好看也有坏处。”傅修远拉着蓝落笙快速跑进人群中。

　　等两人停下来时，刚好停在一个水果摊子前面，看到摊子上的青梅，傅修远眼珠滴溜溜乱转。

　　“落落，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傅修远捡起一颗青梅，放到蓝落笙的手上。

　　“是什么？”

　　“你别管，一会儿再告诉你。来，这个要整颗放到嘴里嚼才够劲。”

　　蓝落笙听了傅修远的话，把整颗青梅都放到嘴里，然后一口咬下。

　　“嗯——”蓝落笙不自觉捂住嘴巴，停下不敢再继续咀嚼。

　　“哈哈……味道怎么样？”傅修远拍着大腿狂笑。

　　直到第一股酸劲过去，蓝落笙开始咀嚼起来，而且越嚼越开心：“真的太好吃了，修修，你也吃。”

　　傅修远看着蓝落笙硬塞进手里的青梅面色难看，最后还是在蓝落笙关切的眼神中，一咬牙一闭眼把整颗青梅塞进嘴里……

　　“修修，这个味道是什么？”蓝落笙又挑了一颗放到嘴里。

　　傅修远捂着腮帮子答道：“酸。”

　　“哦，这是酸味。掌柜的，你这里还有什么水果是酸的？”

　　水果摊的贩夫是个中年肥胖的妇女，此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娇羞迅速把所有酸的水果都摆在蓝落笙面前：“公子，这些都是酸的。”

　　蓝落笙拿起一颗山楂放到嘴里：“这个也很好吃，你尝尝。”

　　傅修远接山楂的手都在颤抖，心中不住大骂，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想看蓝落笙出丑，没想遇到个怪物。

　　“你该不是，有了吧？”

　　“你说什么？”蓝落笙又吃下一颗酸枣，疑惑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你吃，你吃……”傅修远摸了一把冷汗。

　　当傅修远看到蓝落笙扒开一个柠檬，一口咬下去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就算只是看着他都觉得酸到骨子里了。

　　“原来这个才是最好吃的，你快尝尝。”蓝落笙将一块柠檬递到傅修远面前。

　　傅修远脸都绿了，看着蓝落笙跃跃欲试的眼神，他几乎快要跪下了，说道：“落落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蓝落笙笑意更深！他早知傅修远的恶作剧，不过喜欢吃酸也是真的。

　　当傅修远抱着一大袋柠檬山楂等水果离开时，胖妇人还傻傻的盯着蓝落笙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口水滴落在胸前也没发觉，直到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叫了半天才停下跟出去的脚步……

　　逛完半个夜市，傅修远找了一处城北郊外的房顶，和蓝落笙上去歇脚去了。

　　傅修远斜倚着，灌了一大口刚在夜市买的烧酒：“够劲是够劲，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乐安城的桃花酒。你要不要尝尝，这次我可真没使坏。”

　　蓝落笙坐在一旁看都不看傅修远一眼，从怀中袋子里挑了个最大的柠檬，开始扒皮吃了起来。

　　傅修远又打了一个哆嗦，有点不敢看蓝落笙吃柠檬，于是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说道：“你这滴酒不沾的毛病，早晚也给你改过来。”

　　此刻月圆如盘悬挂当空，月下屋顶上，一个仰头喝酒，一个低头吃柠檬。直到喝酒的喝光了壶里的酒，吃柠檬的吃光了袋子里的柠檬，两人都心满意足的躺在房顶上看起了月亮。

　　夜风习习，远处夜市的声音依旧热闹。

　　“落落，你想家了没？”

　　“嗯，有点，你呢？”

　　“我也想了，不过我更想阿婆。”傅修远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回想在云来村时和阿婆生活的点点滴滴，心中不免惆怅。

　　过了半晌，傅修远突然坐了起来，盯着蓝落笙问道：“落落，你在家乡有喜欢的人没有？”

　　“喜欢的人？”蓝落笙想了想，说道：“当然有。”

　　傅修远一脸兴奋好奇的追问：“谁呀，快和我说说。”

　　“墨黎爷爷！”蓝落笙瞥了傅修远一眼，继续看向月亮说道。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有没有那种喜欢？”

　　“哪种？”

　　“啧！不开窍呢，你怎么……就是那种吃饭睡觉走路，都会不经意想到的人，她高兴你就更高兴，她要是不开心你就加倍难过……”傅修远努力引导。

　　“不是不开窍呢你怎么，应该是你怎么不开窍呢。”蓝落笙一脸认真的纠正道。

　　傅修远差点没气死，吼道：“你能不能抓重点？”

　　蓝落笙这才仔细思考傅修远说的话，那种吃饭睡觉走路，都会不经意想到的人，她高兴你就更高兴，她要是不开心你就加倍难过……一个人的身影慢慢浮现在蓝落笙的心间，所有的情况都吻合。

　　一阵心悸震荡，蓝落笙慢慢的坐起身子，转头看向傅修远。

　　“怎么样？有没有？快说呀。”傅修远催促道。

　　蓝落笙慢慢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傅修远原本还想从蓝落笙身上，挖掘出一大篇爱恨情仇的坎坷情路史，结果简简单单两个字，瞬间打破了所有希望。

　　“那你呢？”蓝落笙问道。

　　“我？”

　　“嗯，你有没有你说的那种喜欢的人。”蓝落笙说的有些慢，大概是紧张，也可能是期待着什么。

　　傅修远双手放到脑后再次躺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有就好了，咱们两个看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有机会我带你去青楼逛逛，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蓝落笙不知青楼是什么，不过看着傅修远猥琐的笑，没来由得有些烦闷，便不再理会他说什么，抬头看向远处成片的房屋楼台，这种景色在鲛族可是万万见不到的。

　　天下的景色各有不同，但天上的月亮却独一无二，这也才有了那句千里共婵娟的诗句，此刻一个身穿白金道袍的老者，也在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

　　老者站着的这座峰是天玄峰，泰安城一座帝峰、十座天峰、三百零六座道峰，再加上其余不在名列的数千上万座山峰，这些山峰上下错落相互连接，构成了这座独一无二的天都格局。

　　天玄峰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独立，不与任何山峰相连接，在天都就算是帝峰都与其它山峰有连接通道，但唯独这座山峰仿佛被这座城池遗忘一般傲然独立。其上没有通天石桥通向外界，只有陡峭如剑的山峰直插云霄。

　　天玄峰之所以独立于众山峰间，只因这里是皇室重地天监司的位置。这里除了皇帝本人和天监司内部的人，不容许任何人进入，就算是皇后也不例外。

　　此刻天玄峰山巅之上，白金袍子老者站在最前面，他身后站着一位黑金袍子的老者，这二人正是天监司的左右司使。他们的身后，垂首躬身站着数十名身着白衣的童男童女。

　　“真的要如此做吗？”黑金袍子的右司使，声音沉重。

　　白金袍老者站在数十根巨大石柱前面，终于从星空中收回目光，缓缓转头说道：“司主大人既然不在，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就不能再等等？”黑金袍老者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白金袍老者看着后方站着的这些童子，他们年轻充满朝气，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留恋的情愫，只不过皇帝的命令已经下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去试一试。

　　“让我来，至少我比你年轻几岁，力气也要强几分。”黑金袍老者吼道。

　　白金袍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让我来吧，你不能冒这个险。等司主大人回来，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不过，也要难为你承受司主大人的怒火了……”

　　黑金袍老者狠狠握紧拳头，终究没能再说什么。

　　山巅的巨大广场上，这数十人原本就显得格外的渺小，再加上数十根高耸入云的巨大石柱，他们越发显得不起眼了。

　　白金炮老者吩咐这些童子，进入石柱围绕符文密布的圆台中。这些童子依言而行各自走向不同方位，分别在一个玄奥无比暗淡符文之上站定，那种驾轻就熟的姿态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对于这些童子的镇定自是不足为奇，能进入这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进入天玄峰就是天监司的人了，在这里他们还有一个称呼——命辰子。

　　白金炮老者此刻早没心情多愁善感了，集中全部心神死死盯着天空中北部一个方位，时间仿若在这座山巅上静止一般，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只有微风拂过，才能察觉那不是一副静止的画。当遥远的天际一颗灰暗的星辰突然绽放光亮，与周围数十颗星辰形成某种莫名联系之时。白金炮老者目光一闪，时机就在此刻，双手连动在空中划出无数玄妙的痕迹。

　　半盏茶过后，白金炮老者空中划动的双手明显已经滞涩，他的气息也变的紊乱，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时，一根石柱底部慢慢升起一丝微弱的金线。

　　看到这一幕老者仿佛被刺激一般，大吼一声双手猛然加快，又是无数道痕迹出现在空中，石柱上的金线终于变的璀璨。白金炮老者身体一晃向后退去，好在及时被人扶住，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

　　两位司使都转头看向石柱，只见石柱上金线一点点向上蔓延，石柱上一个个金色符文接连点亮，一声微小的齿轮转动声传出，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当石柱上的符文全部亮起时，一阵轰隆如雷般的巨响，伴随着整座山峰颤动。

　　山峰上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受惊，纷纷向山峰外逃去。周围几座山峰上的人，也发觉了这里的动静纷纷出门观望。

　　剧震过后，整座天玄峰大阵彻底开启，一束粗大无比的光柱，从石柱围绕的中心冲天而起直插天际，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小半个天都。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天都泰安内的惊天巨变没有造成任何恐慌，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对这种异象议论纷纷。但他们却没有惊慌，只因为这里是天都，这里生活的人天生有这种自信。

　　出现这种惊世骇俗的景象，帝峰上却无任何声音传下，那就说明很多事情了。大人物们心中惴惴，平民百姓反而坦然无畏。

　　这束白色光柱太粗大耀眼，以至于连四大卫城的人，也都清晰的看到了。

　　一个简朴的菜园子里，姬鸿仰头看向天都的方向，眼神如两盏神灯一般开合间光华四溢。半晌后才收敛气息，低头一看手中的黄瓜竟然在不觉中捏的稀碎。

　　朱雀城中心的一座山中宫殿中，一位美丽的贵妇冷笑自语：“哼，这些道貌岸人的家伙，这次不知道又要用掉多少娃娃的小命！”

　　宫殿中热浪滚滚，这位美妇人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一般，拿起一杯酒轻轻啄了一口。

　　玄武城中原本平静的玄武池，突然荡起一丝波动，一个头发披散眼神野性的少年，慢慢从水中露出脑袋，盯着天都方向看了片刻后，再次无声无息的没入水中。

　　青龙城城主府内，一个雅致精巧的院落中，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随意扇着折扇，胸口衣服松散隐约可见白皙的肌肤。

　　书生脸上透着邪魅，自语道：“陛下哥哥这是又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值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的好陛下，我的好哥哥，你把青龙城当笼子，把我养在笼子里多少年了？哦，不对，你把四大卫城都当成笼子，我们都不过是你养在笼子里的宠物罢了……”

　　书生明显醉了，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索性也不起来，就这样四脚朝天躺着呼呼大睡起来。

　　一个华贵的房间中，一位雍容华贵气度端庄的少妇，轻轻用手撕下一块白芋，放在口中慢慢品尝。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好久没吃过白芋馋了，贵妇人竟一块一块吃下了大半个白芋。

　　贵妇一边吃一边似回想起一些往事，没来由得笑了。身后躬身低头椒房宫大太监松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娘娘，茶要凉了。”

　　冉皇后白了一眼松廉，接过他递来的牛乳茶慢慢喝了起来。

　　“这白芋，还是要配着牛乳茶，味道才最好！”冉后微笑感叹。

　　“娘娘——”

　　“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担心陛下？放心吧，既然都送到我宫里来了，我还是吃的好。你呀，武功再高心思再多，还是不懂人心。”

　　“娘娘教导的是！”

　　“陛下要表现大度，而我更需心中坦荡。若是不吃，反是心中有鬼了！”冉后接过松廉递上的热白巾，擦去手上沾着的白芋皮。

　　“这次淮阳大考足足提前了半年，现在又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虽没人能猜出陛下的心思，不过我们自己不要出错才最重要。你去告诉太子，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牢记我的嘱咐。还有，去叮嘱冉家之人，此次大考不许有一个能考入淮阳书院的。”冉后看向空中那道璀璨的光柱，向一旁的松廉吩咐道。

　　“是！娘娘。太子殿下这些时候动作不少，不过都还没太出格，娘娘不必担心。至于娘娘的本家，今年倒真有几个好苗子，娘娘这吩咐会不会……”大太监松廉躬身说道。

　　“这个我会不知道吗？就是因为有好苗子，我才要吩咐。若都是一些草包，使一些手段进入书院，我反而不担心了。蔚家是怎么没落的，你难道忘了？”冉后悠然说道。

　　松廉听到冉后提及蔚家，不由得想到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蔚皇后。心中升起寒意，身子也不由弯的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