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如果没有遇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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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嗒……滴嗒……滴嗒……
光线昏暗的室内，细微的水声时隐时现。不大的房间三面都被直到天花板的陈列柜所占据，透过钢化玻璃材质的柜门，陈列在其中的一排排匣子，指环和厚重的外文书籍清晰可见。
“叮——”
抬手按下了闹钟开关，房间里重新归于死水般的沉寂中，只有偶尔的水滴声，才能掀起小小的涟漪。
滴嗒……滴嗒……滴嗒……
浸湿了身下的床铺，然后沿着薄薄的床单不断往下渗透，最后落在地板上。暗红微温的粘稠液体像一串扯断了线的红宝石项链，洒满了木质单人床边的地板，汇聚成了小小的水洼。平滑如镜的液面蒸腾着淡淡的带着铁腥味的水汽，渐渐染湿了那双湖绿色的眼睛。
拿起枕边的小闹钟看看时间，上午七点半，天已经亮了。
慢慢起身，顺手拢了一下沾着暗红颜色的水蓝长发，凛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床上宛如血池地狱的景象，然后打开一边的衣柜拉出几件干净衣服，带进了浴室。
冰凉的冷水从头顶淋遍全身，涂满孱弱身体的暗红在冷水的冲洗下一点一点溶化，然后顺着水流进入脚边的排水口。室内电话突兀地响起，凛只好提前结束淋浴，连身上的水也没有擦就披上浴巾走出来，拿起了话筒。
“哪位？”
女子清润的声音在折射着满室暗红的房间里，显得十分诡异却和谐，“是狱寺啊……上次定做的指环和匣子收到了吧，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改动，感觉如何？……是么，这样就好……”
一边听着远在意大利的彭格列岚守的电话，一边随手整理着书桌上的设计图，凛茫然地看着某张纸上已经有了完整的设计，只差动手制作的匣兵器草图，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涩涩的钝痛。
由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炼金术士碧井凛亲手设计，从外观，构造到选材都独一无二的匣兵器，还没有做出成品，就已经变成了无主之物。
“拉尔姐也会一起？今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吗……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再见。”
挂好电话，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深灰色的西装套裙，再穿上过膝的白色长袍，这就是彭格列武器研发科副主任，碧井凛一贯的示人形象。
为自己做一份营养丰富的早餐，十五分钟的细嚼慢咽，然后提前十分钟来到武器研发科所在的楼层，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坐下，从电脑中调出昨天没有完成的进度，继续工作……
所有的行动，都按照早已形成的习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反复调试各项数据，然后模拟出战斗实景进行测试，找出不足之处，通过计算机分析最优解决方案，再修正了一些参数，最后敲定外观设计。
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巴利安定做的五枚B级指环与二十枚C级指环，外加两个特殊匣，终于全部设计完毕。接下来只要选择合适的材料炼成，就能交付使用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凛一把抓起打印机里吐出的一叠图纸，一张接一张飞快地翻阅着，同时将上面早已熟知的内容悉数印入脑中，十分钟以后，从内部构造到细节材质，二十五枚指环与两个匣子的资料已经全部巩固记忆了一遍。
紧挨凛的工作台右边的房间并不大，只有十来坪大小，除了入口处和天花板，四面墙壁全部都被一个个抽屉占满，看上去很像老式药店里装药材的柜子。
“铁……镍……银……铜……铬……锰……铂……铅……钛……铝……锡……钨……镝……锑……汞……”凛戴上手套，一一拉开抽屉，取量准确地抓出各种纯度极高的精炼矿砂，口中默念着所需物质的名称。
“……碳……硅……磷……硫……矾……生石灰……石盐……熟碱……完毕。”
凛将所有要用的物质集中放置在一个直径五十公分的玻璃研钵中，闭目一瞬，再度睁开双眼时，湖绿的眸中掠过一丝光亮。双手按在研钵的边缘，红色与青色的光芒沿着双臂闪烁跳跃，迅速没入了研钵中的物质。
从开始炼成到光芒散尽，中间不过短短数十秒的时间，指环和匣子分作两堆，整齐地排列在凛的手边。指环根据镶嵌其上的各种颜色的晶体，分别属于晴岚雨云四个属性，至于匣子……王冠图案的是岚属性，青蛙图案的是雾属性。
将指环和匣子分别放进两个手提箱，凛收拾好研钵等物品，带着成品从工作室里出来，并将它们交给了即将出发前往意大利的联络员。
提前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于是午饭前的两个小时和整个下午的时间都空闲下来了。
将尼二说：下午就放假好了，你应该多休息一下。
碧洋琪说：女孩子要好好善待自己啊。
一平说：小凛姐，再给我做个娃娃好不好。
蓝波说：我们去塞洗衣机玩吧，小凛姐。
风太说：小凛姐，纲哥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
山本说：小凛，你不能这样拼命的。
凛弯起眼睛微笑着，然后说：谢谢大家，我很好，真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只能拼命拼命地工作，冲淡了原本就所剩不多的恐惧。
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好，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也好，不管死掉的是谁，太阳依旧会东升西落，月亮还是阴晴圆缺，地球也不会因此停止转动，世界依然存在，而她也要继续走下去。
可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六十亿人中，已经没有碧井凛最重要的存在了。
四岁以前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
八岁那一年，碧井凛失去了最喜欢的妈妈，然后遇到了泽田纲吉。
十四岁时，发现自己是炼金术士，而泽田纲吉即将成为意大利最强黑手党的十代目。下定决心要跟上他的脚步，却因为炼金术带来的症状，变成了他的累赘。
十五岁时，国中毕业，与泽田纲吉一起离开了日本前往意大利继续学习，也正式开始了对炼金术的系统性研究，同时，却并没有放弃战斗。
十八岁时，开发出了完善千成兵装备的方案，却发现已经自己的身体已经破败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十九岁时，身体几近崩溃，被泽田纲吉强制转入武器研发部，同时开始接触新出现的武器，匣兵器的研究。
二十二岁时，匣兵器诞生，于是碧井凛将自己在炼金术方面的全部才华投入这个领域，只希望能够为重要之人多出一份力。
二十三岁时，继最初的三位匣兵器制作者之后，碧井凛成为第四位首屈一指的匣子工匠。
二十四岁时，碧井凛与泽田纲吉约定，一定会做出独一无二的大空匣。
——设计完成的第六天，泽田纲吉死于敌对的密鲁菲奥雷家族之的消息传到了日本基地。
至此，碧井凛的世界，分崩离析。
八岁到二十四岁，十六年的光阴，比她与妈妈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但是，只要短短一个瞬间，十六年中积累的所有喜悦与悲伤，全部灰飞烟灭。
泽田纲吉，我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你……从前的碧井凛有多么喜欢你，现在的碧井凛就有多么讨厌你！
默默珍惜了十六年的心情，转眼间面目全非，只因为，这样可以略微减轻胸中的钝痛。
无法像碧洋琪和拉尔那样坚强，她只能不断不断地，让一件件嗜血的武器在自己手中诞生，期待着将来的某一天，它们中的一个，能够了结杀死泽田纲吉之人的性命。同时，也借着这个方式，来削弱自己所剩无多的性命……
默默地开始了最后几天的倒数计时，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然后，一记重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才半个小时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衰相。哼，十年后也没什么长进啊，呆凛。”
“打人不打脸……里包恩，你下手太重了。”
凛捂着红肿的脸颊，习惯性地抱怨着，许久以后，眼泪终于落下来了。
“是……十年前的里包恩呢……如果、如果能像这样，再见纲一面，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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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井凛加上将尼二，两人合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基地内的隔离设施，将散布在整个并盛町的危害阿尔柯巴雷诺的非73射线阻挡在外，然后制作了里包恩专用的防护服。
同时，也告诉了里包恩最近这段时间里，彭格列所遭受的毁灭性打击。
敌对的密鲁菲奥雷家族利用指环与匣兵器，一举消灭了位于意大利的彭格列总部，九代目也下落不明。彭格列位于世界各地的基地在同一时刻遭到攻击，唯一幸存的就是并盛町地下这个尚在建设中的基地。而彭格列十代目泽田纲吉，也在与密鲁菲奥雷家族的交涉中，被其首领白兰•杰索杀害。
里包恩注意到，提到密鲁菲奥雷的时候，凛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僵硬一下。
“不管怎么样，里包恩先生回到十年前以后，一定要将这件事情通知十代目。”将尼二说道。
“你们没有注意到吗？”里包恩将趴在自己手上的的列恩变成了一个怀表，“我在这个时代停留的时间，早就超过五分钟了。”
重见里包恩的喜悦之后，众人这才意识到，里包恩在这个时代停留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五分钟。这样奇怪的事情，连十年火箭炮的持有者蓝波也无法解释，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死去的里包恩，不会被交换到十年前。换言之，十年前的世界，已经没有里包恩这个人了。
那么，十年前的纲会怎么做呢……凛下意识地咬起了指甲，然后脑袋上挨了重重一记爆栗。
“别像个白痴一样咬指甲，呆毛都翘起来了！”
里包恩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凛，“按照蠢纲的思考回路，现在八成是想用十年火箭炮把十年后的某个人换回去询问我的下落。”
“但是……”凛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沙发上吃着蛋糕的蓝波。
“十年前的蓝波，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她曾经无数次把那小鬼头塞进洗衣机里，也不能让他安静哪怕一秒钟。
“十年前的蠢纲和十年前的蓝波，来到这个时代的可能性各占百分之四十。”
山本想了想：“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五名彭格列守护者，或者我们其他人中的某一个吧……”凛接着分析道。
“那么，做好迎接他们的准备吧。”
伴随着里包恩的这句话，在座的山本，蓝波，一平和将尼二，都睁大了眼睛。
“除了在我来以前就出去收集情报的碧洋琪和风太，现在这个基地里的全部人员，都要做好准备，”里包恩一字一句地说道，“十年前的蠢纲，随时都可能来到这里。”
闻言，山本问道：“那么，纲现在……在什么地方？”
过了一会儿，凛才反应过来，山本问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死亡的纲。她轻轻摩挲着右手食指的银白色指环，低声说道：“东京时间，今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算上避开密鲁菲奥雷监视所需要的时间，最迟明天下午两点，狱寺和拉尔姐会带着……带着灵柩，回到并盛。”
“另外，”将尼二补充道，“预计到明天，密鲁菲奥雷的势力就会完全渗透并盛町，所以十代目的灵柩会停在并盛郊外的某处，由我们派人接应。”
接下来，众人分配了相应的工作，陆续离开了这个房间。
“山本，”凛抿了一下唇，然后说道，“你也发现了吧？”
“啊……”山本点点头。
里包恩若有所思地说道：“时间不对……指环战结束到现在，中间相隔的时间并不是十年，而是九年十个月，时间上相差两个月。”
“加上里包恩无法回到十年前这一点……这一次的事件，似乎……”说着说着，凛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她立刻站起来，匆匆离开。
“这家伙很不对劲。”
里包恩的视线转向山本，后者笑得有点苦涩：“密鲁菲奥雷的某个人，似乎和小凛有点关系。”
“是吗……”
如果，如果是十年前的碧井凛，遇到了现在那个人的话，说不定……是可以的。
靠在走廊拐角处的一个箱子上，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惨白一片。
时间不多了，只要确定纲来到了这个时代，就可以开始了……绝对、绝对不要，再一次变成累赘，所以，只能压上苟延残喘的性命，就此豪赌一把。
虽然早就答应过，不要被那个人找到……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这样做，你会理解的吧，妈妈……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如果没有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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