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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我们都有着古怪的念头(01) ...

  •   查克谢绝了爱德华父子宫内留宿的好意。他向爱德华陛下表示歉意,并向他解释,这次来到英伦岛,他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替德鲁宗主教大人去办。于是他在尽了必要而繁琐的各式宫廷礼仪后,终于得以匆匆离开皇宫,前去拜会被爱德华三世新任命的泰瑞尔僧院主教。

      泰瑞尔僧院的新任肯特主教大人刚在一个月前从爱德华手里接受主教职位。可是这个尊贵的地位带给他的不仅只有满足,还有日日夜夜无止尽的忧虑和惶恐。现在他终于快走完这种不安的而难熬的日子了。他已经得到消息,很快就会有德鲁宗主教大人的特使来拜会他。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的惶恐的根本原因。但是在他又忍不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抱有期盼,他知道自己是从世俗人士的手里接过的权杖,而这一定是他德鲁宗主教,甚至是主神衣卒尔所不能容忍的。但是他也很清楚,即便他得到当前地位的方式是多么的不合情理,这样的结果也是不容变更的,就算是这特使送来的是他德鲁宗主教大人宣布对他绝罚的判决书,也不能改变这事实分毫。

      虽然看起来形势稳如泰山,但他仍忧心忡忡,显然这位谨慎的大人正在为他想象不到的祸端在烦恼。不过这位主教大人依然还是有所期盼的。他想到,虽然他不是从德鲁宗主教大人那里领受的任命,可是这并不表明他德鲁宗主教大人就一定不会屈从眼前的这既成事实,毕竟统领这片土地的人是其权威永不容外人侵犯的爱德华君主。那么由此说来,他德鲁大人此刻派来信使,顺水推舟的承认他当前的地位,以便保持整个天下教区的团结,这也是完全值得期待的事情。他一想到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就感到全身更加剧烈的颤动了起来,恐惧引发的紧张变成了美好幻觉导致的兴奋,他开始用不稳当的步伐在自己书房里慌慌张张的不停的来回踱步。在查克到达泰瑞尔僧院之前,可怜的肯特主教大人就这样不停的被时而绝望,时而期盼的心境折磨着。他好似在多变天气中大海里的一叶轻舟,一会被巨浪送到半空,霎时,又被漩涡卷入海底。

      到了中午时分,一个修士走进肯特主教的书房,向他禀告,有德鲁宗主教大人的信使求见。听到这个消息,肯特主教恰似受到了一记雷击,他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一个明知自己有罪的死刑犯终于等到了法官迟迟才发出的绞刑宣判。他睁大着惊恐的眼睛,僵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让自己煞白的面孔恢复了一点血色。这位可敬的主教大人遭遇的这不幸的一切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想想我们自己吧,那些少许涉及自身利益的,哪个不是让我们为之终日诚惶诚恐的?哪怕那些只不过是最最微小的利益。更不要说是这位可敬的大人当前所获取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永远不可企及的地位了。

      肯特主教愣了半晌这才想起来,毕竟什么可怕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呢,这时候他应该尽快的请客人进来才合乎礼仪。于是他急急的让来人赶快有请。

      因为惊慌而引发的短暂延误给主教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困扰, “天啊,他不会以为我是个傲慢的人吧?!要是这个小器的信使在德鲁宗主教大人那里诬陷我该怎么办?他又会对我怎么想呢?”肯特主教被自己的幻觉折磨的愈发惶恐起来,他进而想到“况且我还不是由他任命的,这么一来,宗主教大人势必要会对我有更大的成见了,这下可如何是好?!”肯特主教惴惴不安的想到,随后他就开始怨恨自己起来了,怨恨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有请他的客人。

      查克随着领路的侍从走进会客厅,会客厅少了宫廷里的那种奢华气派,但是仍显出朴素整洁本身应有的美感。不过当他看到一副苦相的肯特主教的时候,他就开始觉得,眼前僧院里的这一切,对于他的主人来说都可以说是浪费。在他看起来,这样一个人,即便是呆在随便那个乡村鄙陋的僧院里,他也会感到满意。肯特主教是个大个子,因为中年发福的缘故,已经由年轻时的强壮彻底变成了中年向晚年过渡时上层人士普遍养成的痴胖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查克觉得对方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惊恐而不断游移的眼神,还有他夸张的不断重复的行礼,这一切都由衷的让人讨厌,更不要说他那已经满是斑秃的大脑袋了。

      肯特主教慌慌张张的向客人迎过去,好像在他面前的并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送信的年轻修士,倒像是德鲁宗主教大人亲临圣驾一样。

      肯特主教用自己油腻的鼓的圆滚滚的胖手拉住查克的双手,不由分说的拉到自己的嘴边不停的吻起来,主教的热情的让查克简直没法拒绝,只好任由他尽情的亲了个够。

      “大人,请接受我对您的敬意。”查克等对方终于不情不愿的放过他后,费了好大劲才抽出来的手以后。然后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一面向对方鞠躬行礼,一面客气的问候。

      “哦!我……”为人实在的肯特主教说不下去了,他双手又一次向查克伸出去。查克一转身,快步向窗边的一把靠椅走过去,“大人,可以允许我坐下来吗?”

      “当然,当然!”肯特主教惊慌的说。

      查克想起来自己临走前,德鲁宗主教对他的嘱咐,“虽然世俗的权利在不断染指神界授予僧院的特权,但是不必惊慌,无论他们将主教的头衔放到哪个人的头上,这戴上桂冠的人最终仍是侍奉主神的仆人。这一点,我不仅要让你确信,也要通过你,让那些已经受命于神圣僧院的人明白这一点!”查克向德鲁宗主教保证,他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对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身份的真正意义,无论他的任命来自阿□□翁,还是世俗皇宫。

      “大人,除了德鲁大人的祝福和问候,我到贵院并无他事。”

      肯特主教听了对方的话,他的眼睛湿润了,这是只有一个饱受未知命运折磨的人在最后一刻知道自己终于得偿所愿时,才会产生的真挚感情,“这么说,德鲁宗主教大人这就是承认我啦!”他突然向窗外方向谦卑的跪了下去,“德鲁宗主教大人,请接收我对您的感谢,请接受我对您的祝福,请允许我一世都做您最忠诚的仆人吧!”肯特主教不住的礼拜,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把自己弄的筋疲力尽才罢休。

      查克看着眼前的滑稽的画面,心中暗自私讨,爱德华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么一个活宝。

      “大人,请迟一些在祷告吧。毕竟,德鲁大人任何时候都可以听得到您的祝福。”查克对跪在地上喃喃不休的肯特主教说道。

      “不,大人,请原谅我这样的一个罪人吧!”肯特主教含着泪望向查克。

      “这是从何说起呢?大人。”

      “您是知道的,我本是误入了歧途的人……因为不能摆脱世俗的杂念,我违心的从世俗的手里接过了神圣的权杖……可是啊!这一切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假象吗?没有德鲁大人的首肯,没有他的祝福,任何人都无权领受僧院的职务,而胆敢这样做的人无疑都是冒牌货,是不能受到神的恩泽的……可是看看我吧……我薄弱的意志让我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肯特主教低下头,他哽咽了……就在查克皱着眉头看着他深情表白的时候,突然间肯特主教抬起了头,他满脸都放出光来“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们的僧院终于被光明照亮了!而这一切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德鲁大人承认我们依然是他的信徒……”

      “大人……”查克感到一阵疲惫,他试图打断对方饱含热情的漫长咏叹。

      可是肯特主教是不容打断的。 “查克大人,请让我把心为您挖出来吧……”肯特主教又一次抢在查克前面说道,“被世俗的凡人授任教职简直就是有罪的……可是我的心始终匍匐在德鲁宗主教大人的脚下……”

      “大人,您是说您认为自己是有罪的?”查克用古怪的笑容看着对方说道。

      肯特主教的脸红起来,他嗫懦不安的说道“有罪的……是的,只要德鲁大人肯原谅我……那我就是有罪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原谅您,您就打算承认自己是无辜的喽……哦,不,大人,请原谅我说话冒昧……总之,您对德鲁大人的忠心让人感动。”查克笑着说道“那么请允许我冒昧的揣测一下,如果您同时得到爱德华陛下以及德鲁大人送来的指令,可是恰恰这两条指令的内容又是相悖的。我想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遵从德鲁大人的要求了吧?”

      肯特主教眼睛睁的老大,他急切的说道“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便……”

      “即便德鲁大人要求您放弃已经握在手里的那根法杖?”

      肯特主教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那秃秃的脑袋上冷汗直流。“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为什么德鲁大人的意愿会和爱德华陛下的不一样……”

      “肯特大人。”查克说道“您不会不知道,我们的第一位教宗是由众人从山里找到,并把他强送到至高无上的法座上去的吧?”

      “我知道……”肯特主教急急的说道。

      “那您也就不应该不明白,任命只是形式,真正的任命在于受命者的责任,而不是授命者的身份。”

      “我明白……”肯特主教眼睛里沁出眼泪来了。

      “那您为什么还在纠结您的授命是来自于爱德华陛下,还是德鲁大人呢?就像您说的,因为爱德华陛下的任命,您有了罪,可是德鲁大人一点头,您的罪又奇迹般的消失了……请问,在这古怪的故事里,您自己在哪里呢?”

      “我……”肯特主教喉咙哽咽起来了。“让我匍匐在您的脚下吧!”肯特主教说着,真的向查克跪了下来。他向查克爬过去,伸手去摸他的脚。查克不自觉的把脚向身下的椅子里收了进去。

      肯特主教跪在查克的脚下,一面哭泣一面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不休。可就在查克等着对方停下礼拜准备继续执行德鲁大人对他的嘱托的时候,查克心中那种厌恶的心情突然间消失了,他突然意识到,他不必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

      “这不是神的仆人,这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不仅是爱德华,或者德鲁,甚至可以是任何人都可以廉价收买的仆人!只要那人可以给他许诺他想要的东西!”查克突然意识到,他来这里是个错误,不仅如此,就连德鲁宗主教大人也错了。德鲁宗主教,这位虔诚的大人,他以为自己的虔诚可以感化任何人,但是他错了,即便他德鲁贵为这世间的教宗,可他终究也不过只是个凡人。作为一个凡人,他的能力显然是非常有限的,他既不是无所不能,更不不能无所不知。他以为只要经过他的点化,任何人都有机会摆脱歧途,走上正道,可事实上,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例如,他在事实上所能做到的,也不过仅仅是能感化那些有灵魂的人。可现在摆在他查克的面前的事实很清楚了,查克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位高权重,健康魁梧,甚至勉强也算得上仪表堂堂,但是这个人偏偏就没有灵魂。他认识到,这样一个卑贱的人,一个随时随地愿意向任何人发誓,却实际上永远只宣誓效忠自己的人,在根本上是一个并没有什么真正信仰的人。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是永远不会接受德鲁宗主教大人的教化的。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一个人简直比他们最凶恶的敌人还要强硬,还要顽固。因为德鲁宗主教面对这种人时,面对的实际上是人类那种不加掩饰的最卑贱、最本能的本性。

      查克突然站起来,他目无表情的打断对方借用祈祷而向他发表的滔滔不绝的谄媚之词,用简直要得罪人的腔调说道“大人……抱歉,我想我必须得告辞了!”虽然他沮丧的几乎不能原谅自己,但是他依然非常理智的选择了放弃进一步的努力。他知道,他对面的这个肥胖的,面目狰狞的,却用一脸的谄媚掩饰着自己本性的人,在这人表面的躯壳里面有的只是空空荡荡,并无任何灵魂的存在,更谈不上有什么需要用爱或者信念之类的来进行拯救之类的东西了。如果他坚持要让自己继续这么待下去,那么除了让自己继续受到侮辱以外,已经没有了其它任何意义。

      肯特主教被对方的态度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开罪了这位尊贵的特使,他抱住查克的脚,立刻向对方道歉,苦着脸哀求对方留下来,让他有机会向他向德鲁宗主教大人赔罪。但是到底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又是因为什么要为对方赔罪,他却一点也说不清楚。他只是习惯性的又一次坚定了以下信念:屈服和讨好是所有人赖以生存,甚至得以荣耀人生的不二法则。

      查克站起来,他甩开肯特主教向门口走去。而肯特主教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用可怜巴巴的声音哀求对方能发善心留下来,让他能有机会好好侍奉一番他老人家,并且发誓无论他在什么地方让对方感到了不满意,他都将会立即纠正。

      “您做的很好,并无过错”查克淡淡的说道“只是我在您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您瞧,我只是为德鲁宗主教给您带个口信,我带到了,就这么回事。请您放心,德鲁大人并没有说过要您放弃什么法杖,或者诸如此类的话,所以我要离开了。”

      查克看见肯特主教眼睛里露出一抹喜悦,甚至是贪婪的光来。他感到一阵恶心,把头从对方面前扭了开去。

      肯特主教并不是傻瓜,他用眼睛在对方脸上细细搜寻着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丝变化,他恨不得能立刻把这小子的心扒开来,以便能让他好好看看这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客人坚持要走,主人执意要留的时候,一个僧院堂守急匆匆的跑进来,他惊慌失措的对着房间里,也不知道是向查克还是在向肯特主教嚷到,“大人,爱德华太子来了,他说要立刻缉拿法兰克来的要犯!”

      “要犯?!法兰克来的?!”肯特主教莫名其妙的重复着对方的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拉着对方衣袖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松了下来。

      “恐怕太子殿下找的人正是在下。”查克笑起来,这样的变故比在这个该死的主教这里继续无休止的纠缠下去要让人感觉舒服多了。他长舒一口气,大踏步向门外走去,现在没人再能限制他离开的自由了。

      在僧院的正殿里,查克和正在带着一队人马往里面猛冲的爱德华太子碰了个满怀。爱德华太子用自己冷冷的眼神上上下下看了对方一番,然后用傲慢的腔调高声说道。

      “兀那修士,不忙着走!让我来问你,你可就是叫做查克?俗名唤作约瑟夫.瓦卢瓦的?!”

      “正是在下。”查克微笑着说。

      “你可是从法兰克宫廷里来?!”

      “正是如此!”

      “你可在昨日拜会过威斯敏斯特宫,并在其间私自停留?!”

      “一点没错!”

      “你可在等候觐见国王陛下的时候,私自偷入机要厅,并窃取了一份重要的军机文件!”

      “陛下,所谓私自,实是依据礼仪拜会,并由人引入。而您所谓的机要室,如果您们英国人习惯把只摆着茶点的房间也作如此叫法的话,那就随您高兴吧!至于那封情人对情人的作战文件,我还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所以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您说的那么重要,现在我还不得而知。”

      “你这个法兰克奸细!”爱德华太子扬着自己的马鞭,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夸张的来回摆动身体。

      查克冷笑起来,“太子殿下,用不着如此卖力,如果您打定了主意,那么我相信无论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最终结果都能随您的心愿。”

      “不要卖弄口舌”爱德华轻蔑的说道“等到我从你身上搜出来那份该死的文件,你就没这么神气了。那时候你就等着上绞架吧!……来人啊!”爱德华太子向身后的侍卫吼起来。

      “不必了!”查克说道,从怀里掏出一卷书信。

      爱德华太子轻蔑的一笑“看来聪明人最大的优点也不过就是识趣!”

      “如果您觉得一封情书也足以让人定罪的话。”

      “情书?!”爱德华太子哈哈大笑起来“毫无疑问,用这样的借口夹带机要文件倒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

      爱德华太子把查克手里的那卷书信抢了过去,他看了看那信上的火漆,冷笑了一声,“查克老弟,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还没来及看看这信里写的都是些什么吧?”

      “爱德华表哥,我刚才说过了,这封信的内容我一无所知,我也不想知道,因为我不过是受托送信而已。”

      “可是这样的辩解并不能减轻你这个法兰克奸细的罪责,这一点我很抱歉……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上绞架吗?”爱德华对查克笑着说道,他一面说,一面撕开粘住信卷的漆印,然后把那书信一把展开。他看了两行,脸色变了。“不是这………哎呀!多么下流的书信!真让人恶心!”

      “情书而已。”查克说道,“一个情人克制不住自己的爱意,往往觉得只有用自己最诚挚的情感表达才能缓解自己的相思之痛,我们不仅要学会谅解,甚至还应当尝试去理解当事人在书信中由于情不自禁而产生的奇妙表达方式。”

      “混账!”爱德华太子暴跳起来“你这个法兰克恶贼,快说,那封文件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这是您的国家,我脚下所在的每一寸都是属于您的土地,您知道我在这里藏不了任何东西,即便是随身,或者临时的寄宿客栈也不行。忘了提醒您了,我今天中午就在客栈退了房,要是您在那里的哪个角落找到什么……机密文件,我可不承认那是我故意留下来的。”

      “该死,他把这信换掉了!”爱德华太子突然在脑中一闪念。“不过别得意,我总归抓得住你!”

      爱德华太子定了定神,“赫尔曼!”他大声叫了一个名字,一个文官模样的人目无表情的从他身后的队伍里挤出来,“大人,有什么吩咐?!”这个叫做赫尔曼的人恭敬的问道。

      “有什么吩咐?!”爱德华太子生气的说,“你信誓旦旦的指认我们可敬的查克修士私下窃取了重要文件,现在查克先生就在你的面前,你可以对这一切好好解释一番了!”

      “大人!……”这个可怜的人眫着眼睛,只把爱德华太子递给他的那卷书信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全白了。他用可怜巴巴的声音说道“大人,如果我不是看见一个宫外的人将一卷同我们文件样式一样的东西揣进了自己怀里,那我是不敢向您多嘴多舌的。要是我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那倒是我的失职了………查克先生,我向您致歉!愿您能原谅我的冒失!”

      “不必多礼,您尽职而已”查克平静的说道“不过……眼花倒是有的。我要强调一下,在下并未私自做过什么“将一卷同您们文件样式一样的东西揣进了自己怀里”这样的事情。太子殿下,如果您有兴趣知道我是怎么拿到写封书信的,我到不介意借此机会坦白一番。”

      爱德华脸红了起来,他想说“那倒不必”但是又觉得不妥,于是他转过身冷冷的瞪了他的随从一眼,算是在帮受冤枉的查克在出气。然后他靠到查克身前,用贵族特有的那种热情洋溢的态度抱住对方,“约瑟夫表弟,看来这是场误会。”

      “总是这样,掌管国家大事的人就不得不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小心。”

      “既然如此,我这里就先告辞了。原谅我,约瑟夫表弟,原谅我如此唐突,仅仅是因为职责所在!”

      “不必客气,太子殿下,不过,那个………”查克指了指对方手里的那封信。

      “不,我不能把这信还给你,我要把它呈给父王,我们要好好查一下写这封信的人到底是谁,你知道,即便是签名也是可以做伪的。我们势必要给她应有的惩处!……除非您真的愿意冒着损害自己名誉的风险把这么私人的事情当众说出来……要是你决定了,那现在就告诉我是谁让您送了这么下流的一封信出去的吧!……不!约瑟夫,别说出来!笑话我吧,约瑟夫,我们的宫廷成了笑柄了!”

      “怎么?一个普通宫娥给他的情人写封情书也会让伟大的威斯敏斯特宫蒙羞?太子殿下,我得说,您们在道德上好似在寻求着过于严厉的洁癖。”

      爱德华太子愣了一下,他迟疑而小心的说道,“一个宫娥?”他说完马上就闭上了嘴,好像在怕落进对方什么陷阱里一样。不过他还是去忍不住把那封信从赫尔曼手里抢过去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这次他注意到了,整封信从头到尾并没有署名,同时他注意到了,那个火漆印是用一个蹩脚的,最多值不过三个便士的木头图章印上去的。

      “不是叫玛莎,就是叫伊芙,我记不起来了,反正她求我帮忙。于是我同意了。”查克淡淡的说道。

      “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爱德华叫起来。

      “您在责骂一个追求幸福的人!”查克依旧漫不经心的说的。

      “既然如此……”爱德华太子把信还到了它的信使的手里。“约瑟夫表弟,我得承认,这挺荒唐的。关于我们宫里那些寂宫娥的风流韵事,我们还是为她们留点情面才好!”

      “陛下,您知道应付他人嘲弄的最佳办法是什么吗?”

      “那是什么?”

      “您要学会无动于衷,虽然这并不容易。不过再怎么说,一个正常的女人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似乎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你说的对,我亲爱的表弟,那我们就此作别?”

      “还有您的文件。”

      “什么文件?”

      “就是让您不得不移驾费心的那一件。”

      “赫尔曼!”爱德华又一次把他的随从叫出来“赫尔曼,我们宫里到底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你要认真确认!别又因为自己的猜疑冒犯了哪个可敬的先生!”

      “这我可不能确定!”赫尔曼苦着脸说道“我得回去的好好检查一下机要室里的宗卷才能答复您。”

      “对的对的,赫尔曼,好好检查一下,如果真的丢了什么重要的文件,那也可千万别落入不相干的外人的手里。”爱德华一面侧脸向赫尔曼教训着,同时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瞟着他对面的查克。

      “殿下”查克说道“请接受我的劝告,混乱而松懈的宫中防务从来就不是威斯敏斯特宫的名声,如果有人相信威斯敏斯特宫里面的金银财宝都像农庄田地里的瓜果一样,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轻松松无所顾忌的拿进拿出,那这个人就真该因为他对皇家的侮辱而上绞架了!”

      “你说的对。”爱德华笑着说,“看来我得发动全部人马,对宫里来个大检查,谁知道那些马虎的大臣把那些重要的东西都丢到哪个桌边、角落里去了,而并不是被人窃走了。”

      “这很可能,到处都是马虎的人。”

      爱德华太子干笑了两声,猛地一转身,用肩膀撞开自己身后的随从,像来的时候一样,怒气冲冲的闯出僧院大门外了。随后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来回点地声,还有呵斥马匹声。最后马蹄奔腾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爱德华太子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路绝尘而去。

      “太子万福!”这时在旁边一直战战兢兢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肯特主教终于意识到,他马上就要错过了向太子送别的机会,于是他对着爱德华的背影由衷的大声祝福起来。等到他再也看不见太子那队人马的一丝踪影后,肯特主教恋恋不舍的从爱德华太子离开的方向转过身来,用同样由衷而讨好的语调对着查克说道“大人,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个幸运的人,据我所知,我们伟大的太子殿下以前还没冤枉过任何人,他可是个真正称得上是个正直的人啊……不过,无论如何请接受我对您的敬意吧,啊!可敬的查克修士!您……”

      查克快步踏出僧院,最后几步他几乎要跑起来了,就为了能尽可能少的听到背后回声一般绵绵不绝得鼓噪。

      查克意识到自己在这岛上的任务已经陷入了全面的失败。本来他还对爱德华父子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至少利用对方的犹豫不决也能多少帮上自己一点忙,但是今天这场变故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英国佬没有受到他,或者说德鲁宗主教也没有能对他们起到任何积极的影响。不仅他此行完全就是一场徒劳无功式的白费力气,甚至这些岛上的掌权者们还想用丑闻的方式羞辱他,就为了能借此好好的给德鲁宗主教来带一场难堪,同时用这种恶俗的方式宣称一番自己的权威,不仅如此,他查克从前的世俗身份也让这对爱德华父子感到恨意难消,非得要借用这个机会出一口恶气才好。

      “看来我得走了”查克一面向城里走去,一面暗自思讨“这对邪恶的父子盯上我了,狐狸是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的。不过我走之前,恐怕还有一件事要做,可能有点冒险,但是……德鲁大人,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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