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46、米兰僧院的百年庆典(02)

　　“各位大人！”

　　卡莱亚佐大人站起身来，用宣布什么重大事件一般的腔调说道，“阿□□翁的查克修士来访，他受德鲁宗主教派遣，专程来参加我们僧院的百年庆典！”

　　宴会大厅里立刻响起一片嘈杂的嗡嗡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还有人像卡莱亚佐大人一样目瞪口呆起来，可是更多的人却拧起了眉头，露出一副厌恶的模样。

　　片刻之后，一个人出现在宴会大厅的门口，他微笑着向大厅里的人弯腰行了个礼。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他恭敬的回礼。

　　卡莱亚佐大人离开自己的位置向查克快步走过去，“啊！查克修士，欢迎！欢迎！请原谅我对您的来访一无所知。”

　　“还是先请原谅我的冒昧来访吧。”查克微笑着说道。

　　卡莱亚佐大人领着查克在长长的餐桌一处空位上坐下，很快一套餐具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祝您好胃口！查克修士。”卡莱亚佐大人微笑着说道。

　　“谢谢您的慷慨！”

　　卡莱亚佐大人安置好查克修士，然后一路走回自己的位置，但是他一路都在不停的转头向查克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米兰城。他知道德鲁宗主教已经为庆典选派了僧院的特使，可现在，这个麻烦的家伙却突然出现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宴会厅里的气氛变得拘谨起来，不要说高声争辩了，就连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每个人都在低着头默默的吃着餐盘里的食物，他们不说话，好像都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似的。卡莱亚佐大人一连几次向查克所在的位置偷眼看去，可是他看见这位贪吃的修士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招呼仆人给他添菜。

　　“查克先生，请允许我为您的健康祝一杯酒！”卡莱亚佐大人终于忍耐不住这样尴尬的气氛，他站起来，手里高举着酒杯。其它在座的人也纷纷的站了起来，手举着酒杯望向查克。

　　“感谢各位大人的好意！”查克站了起来，他把牛奶杯端了起来，“且允许我祝这美丽的半岛安康。”

　　那些举杯的大人面面相觑，他们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的把手里的酒喝下去。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可是这样的哑迷是卡莱亚佐大人不能忍受的，于是他嗽了嗽喉咙，开口说道“查克修士，您是不是为我们又带来了德鲁大人的什么指示？”

　　“是祝愿！”查克微笑着说道，“德鲁大人祝愿半岛能永享太平的时光。”

　　“感谢德鲁大人的问候！”卡莱亚佐大人恭敬的说道“您看到了，如今我们像一家人一样欢聚一堂。像同宗的兄弟一样在一张桌子上用餐，也许他老人家知道这一切会感到欣慰了吧？”

　　查克放下手里的刀叉，“如果在这半岛上，不曾有过那么多的仇杀和战争，那么德鲁大人也不会对在座的各位会有那么恳切的期望了。如今你们手拉着手，为了一个临近的邻居在费心费力，我相信如果德鲁大人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会感到欣慰的。不过各位大人，在您们准备为那不幸的墨西拿劳心劳力之前，我要冒昧的问一句，在座各位有谁知道墨西拿，甚至是西西里是因为什么而导致覆灭的吗？”查克说着，眼睛向在座的人扫了一圈。

　　“大人，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那里来了恶魔，恶魔把他们毁了。”一个人开口回应道。

　　“啊！是啊！恶魔把墨西拿毁了，可是奇怪啊！就在墨西拿羅患不幸的同时，难道在这半岛上就没有恶魔出没吗？就在墨西拿的灾难发生之前，难道你们不是也同样发现了恶魔的踪迹，并且封闭了港口吗？可是厄运为什么偏偏降临到了那个不幸的城市的头上呢？难道他真的受到了什么所谓命运的诅咒吗？”

　　“我们不清楚，大人。”卡莱亚佐大人说道“据说之前的那个安东尼奥收受了贿赂，让不明来路的船靠岸才引发了祸事，不过这都是传言。可是墨西拿确实是被恶魔摧毁的，这已经是被确认的事情了。”

　　查克低头笑了笑，“看来各位还并未注意到这件事的重点。当然喽，人与人之间那些不肯轻易放弃的仇怨和猜忌让各位大人分了心了……”

　　查克的话引起了一股尴尬的情绪，有人皱起了眉头，有人红了脸低下了头，可是大家克制着情绪，都耐着性子听下去，没人敢因为心中的不满去打断他。

　　“这三年以来，这个半岛经历了七次严重的纷争，德鲁大人七次派遣他的信使平息争端，无数的人受到了无情的责罚，甚至被绝罚出了僧院的庇护。可是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我们不是在正在发生的纷争中挣扎，就是在准备着下一次的纷争。我们因为心中无法克服的偏狭而给自己美丽的家园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灾难，可是有益的获得却一点也没有，如果不算那些因为报复引发的瞬间的满足感的话……好吧，各位大人，如此陈辞滥调，恐怕各位也没有兴趣再继续听下去了。让我告诉各位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墨西拿的毁灭并非缘于他运气不好，或者他因为暗藏邪恶而受到了命运的诅咒……不，我向各位保证，墨西拿是无辜的。我的意思是，昨天是墨西拿，明天也许就是锡耶纳，后天说不定就是罗马，然后接下来就是米兰了………”

　　查克的话先是引发了愤怒，可是当他说到后面，愤怒的情绪消失了，整个大厅只剩下了一片恐慌。

　　“查克修士！您最好解释一下您所说的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洛多维科议长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刚才这个该死的修士提到了锡耶纳，真是晦气！“如果您在警告我们保持克制，我们会听从的，就像我们从前在德鲁大人座下承诺的一样。可是如果您打算用不可解释的东西威胁我们，那就是您的不对了，须知坐在这里的每个人并不是只代表他自己，在他们背后是一座座的城市，而自由的城市是不受胁迫的。”

　　“啊！睿智的洛多维科大人！您的宏论总是让人震聋发聩！”查克赞叹起来“您刚才说不可解释？恐怕您指的是墨西拿那莫名其妙的覆灭吧？不过我刚才听到一个言论，大概意思是说，至于墨西拿会覆灭，那完全是源于他们有一个贪婪的总督……好吧，这也算是一种解释吧。所以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了，在座的各位可以如此大大方方的离开自己的城市聚会于此，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城市会重蹈墨西拿的覆辙。毕竟，这里可没有像安东尼奥那样贪婪的家伙。”

　　“查克修士。”卡莱亚佐大人这时候无可奈何的说道“查克修士，您知道我们都是敬重您的，不只是因为您代表了德鲁宗主教大人。不，查克修士，我们对您的敬重来自于我们都愿意信任您。可是您的话显然是不相信我们也是能达成持久的和平的。无论怎样，请您耐心看着我们用彼此的诚心达成的友谊吧。”

　　“您说到重点了！”查克笑着说道“不过我今天来不是要解决这个仅靠承诺是根本无法实现的问题的……我今天来此，也不是为了依靠各位私下里猜测的各种阴谋而准备用由之引发的恐惧来要挟各位。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各位阐述真相，告诉各位当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所有人都露出不安的眼神盯着这个年轻人，好像他的一言一词都会决定他们以及他们城邦的命运似的。

　　查克又一次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大人，他用清晰的声音说道“各位大人，我先要问一个问题，各位有谁知道“墨菲斯托”这个名字。”

　　查克的话就像一阵墓地吹来的寒风扫过了大厅，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模样来。

　　“是的，查克修士，我们听说过他。他是斯凯尔山俩魔王之一。”尼科洛伯爵说道。

　　“好极了！看来我不必多费口舌向各位解释这位先生的生平了。”查克笑着说道，随即他变得严肃起来，“请各位不要以为我接下来的话是出于妄想和猜测。我要说的就是，墨西拿被恶魔覆灭，而您们的城邦却成功的抵御了恶魔的进攻，这里面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墨西拿是被墨菲斯托亲手毁灭的！”

　　一阵惊呼在大厅里响起来，接着不安的窃窃私语开始了。

　　“这不可能！”尼科洛伯爵叫起来“我们都知道，墨菲斯托是在斯凯尔山……”

　　“我们还应该知道，这位墨菲斯托先生是长着两条腿的……”查克笑着说道。

　　“这没道理！”卡莱亚佐大人跟着叫起来，“这没道理……他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这种事从来没有出现过……来西西里……可是这是为什么？”

　　“您问住我了！请原谅我也并非无所不知。”查克说道“不过谁要是想证实一下我的消息，不妨继续打开城门验证一下您们那即将来访的客人。”

　　“好吧，我们愿意相信您！”卡莱亚佐大人无可奈何的说道“毕竟您站的地方更高，消息比我们更多，也更准确。不过如果这都是事实，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早晚也要和墨西拿一样完蛋呢？！”

　　“如果是那样，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可敬的卡莱亚佐大人。”查克说道“知道并正视不幸的事实，是我们得救的前提。各位大人，如果您们重视自己命运，那么就请暂时放下指向你兄弟胸口的刀剑。同时请把警惕的眼睛盯住依然还保持着平静的城外，要知道某些不知出处的地方也许正隐藏着致命的威胁。”

　　“您的意思是封城？”有人不安的叫道。

　　“我没有权利要求各位按我心思所想的那样决定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是那样，我倒认为不仅是城市，各家各户都应该闭门不出才妥当。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不现实。必要的城防，更加严密的出入审查，警惕的应对策略，城邦之间和平的关系，以及做好长期忍耐的决心。也许这才是我们战胜这次危机真正的办法。”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沉默了，本来是为了拯救兄弟之城的命运而举行的聚会，没想到却成了告警的准备会。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沮丧和不安。

　　“顺便说一句。”查克在一片寂静中又一次开口说道“德鲁大人让我向各位宣布他的一个决定。那就是从此刻起，任何发生争斗的城邦，家族，以及其它任何流派，党派，无论是出于挑衅的一方，还是为了维护自身权益不得不拿起武器反抗的一方，他们都将被处以绝罚！……”

　　大厅里又一次响起了嗡嗡声，有人在抗议“这不公平！这是粗暴的强权！”可是查克不理会那些不满的声音，他继续说道“被处以绝罚的个人，家族，或者是城邦，他们的臣民将被拒绝进入任何僧院，参加各种形式的祝福和祈祷仪式！”

　　有人站了起来，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声抗议，所有人都对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怒目而视，可是愤怒归愤怒，在更大的权力面前，他们最后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尼科洛伯爵等到抗议的声音低下去了一点，他站起来沉声说道“查克修士，我冒昧的问一句。墨菲斯托来到西西里，您不是最近才得到消息的吧？！”

　　“不，大人，在墨西拿港口出现不同寻常的惨祸后。德鲁大人注意到了那里传来的报告，我们的信使勘察了现场，引发了怀疑，直到墨西拿真正的惨祸发生以后，我们才证实了我们最初的猜测，于是我奉命来此，把这重要的消息告知各位。”查克说完，向提问的尼科洛伯爵点点头，然后拿起刀叉继续吃起东西来。

　　尼科洛伯爵冷笑了一下，可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没法继续质问对方了。他知道对方在说假话，他能猜测的到，墨西拿的覆灭和德鲁宗主教的失职是有关系的，也许这个身在此地的查克修士更是脱不了干系。虽然他相信自己的猜测，可是他此刻除了用冷笑来抗议，一点其它的办法也没有了。

　　查克吃着东西，可是在他心里想着的，却是和尼科洛伯爵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没错，尼科洛大人，我是向您说了谎。这是我们重大的失职，如果我们不是那么畏惧可能引发的恐慌，而是早点预警，也许我们早就杜绝了这祸事的发生了。可是啊！我的好大人，须知莫说是我，就算是德鲁大人，也不是总是无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