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37、两场辉煌的胜利（02）

　　约翰睡得很沉，但是并不舒服，他在傍晚时分才在松软的被褥中醒来。等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醒过来了，他就撑住手慢慢从床上翻身起来。他坐在床沿上，光着身子，抱住头，慢慢的喘息着。他嘴里有一股腥臭味，而且干巴巴的，渴的难受。他觉得自己很虚弱，同时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在脑袋的一侧，还不时出现令人恼火的刺痛感，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多久没在床上睡过觉了？他多久没有像昨晚那样暴饮暴食了？他记不清了，可是就算从前饿肚子，在野外露宿也没像现在这样糟糕过。那时候，他这样的流浪汉整夜就靠一张随身携带的破毯子取暖，可每当太阳升起，早起的鸟儿的裯鸣送到他的耳朵里，而那清新又清冷的晨风让他打起哆嗦的时候，这些只有在早晨才能具备的如此美好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就会把他从深深的疲惫中唤醒，让他感到自己又一次浑身都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就算是野外也要比这个鬼地方好上成千上万倍！……我的天！一定是昨晚喝的太多了……”约翰迟钝的回想起来昨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桩桩事情，他先是和恶魔凶狠的干了一仗，然后回城参加了市民为他准备的盛大庆典，接着就是一通狂吃滥饮。等他垂了头，烂泥一般趴在宽大的餐桌上，困的连肉也嚼不动了，酒杯也端不起来了……直到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必须得暂时放下当下的好时光去休息一番了……

　　“该死！忘记提钱的事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失误，过于兴奋的心情让他误了正事，等他想到这一点，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宿醉的刺痛，过于舒服的床铺带来的昏沉感，还有那些让人萎靡不振的低落情绪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将驿馆给他准备的轻柔的丝麻套衫塞到自己行李中去。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用不着去穿这种衣服，但是他也很清楚这种衣服不便宜，就本能的将它私藏了起来。等他收拾整齐，他把门外的小厮喊进来，让他去总督府带话，“就说约翰立刻来访，为了……”他想了想“就这样吧，就说我马上就到！”他犹豫了一下，摸出一枚小银币，用拇指弹向那个小厮。小厮双手在空中一拍，紧紧的握住赏钱，转身跑出门去。约翰觉得很得意，他回想着自己刚才的潇洒样子，那是他第一次给别人赏钱，他这时觉得，以前那些他看不上眼的达官贵人的生活做派，其实也是挺别有一番韵味的。

　　约翰把手下都召集到院子里，他看着自己那些没精打采的手下，任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些看起来像是一群流浪汉的乌合之众，在转瞬间消灭了一整群可怕的恶魔。约翰知道他们很久没拿到赏钱了，但是他不会主动提这个，谈钱伤感情嘛！他每次都只是在“恐吓威胁和暴力镇压”这两个极其靠得住的帮手失灵的时候，才挤出来一丢丢硬币出来，平静一下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的情绪。他可不怕人心涣散，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找个能供应饮食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兄弟们，你们干的不错，这里看起来也就算完事了，我们也许明天一早就走，或者还要呆上那么一阵子，谁知道呢……不过现在不要管这些了。厨房里已经准备了酒肉，大家伙好好再热闹一下吧！”他说完，不顾眼前众人那副鄙夷愤怒的眼神，跨上马飞奔而去。

　　等约翰到达市政厅的时候，纳尔迪总督和底比斯议员已经等候多时了，约翰知道对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他活干完了，应该识趣的尽快滚蛋，大家好聚好散。就这么回事。不过对于约翰这种老江湖来说，他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一走进市政厅里的会客厅，等在那里的纳尔迪总督立刻迎上去，“约翰先生，我们的英雄，请再次接受我代表我们城市向您发出的最诚挚的谢意！”

　　“他妈的，要是用金币感谢，岂不是更有诚意！”约翰心里暗骂，可是他脸上只是微微一笑，“总督大人，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在尽在下的职责而已。”

　　两人客套了一番，都发现渐渐无话可说。最后，纳尔迪总督硬着头皮说道，“约翰先生，冒昧的问一句，您下一站是去哪里呢？好像不仅在西西里，现在整个大陆都开始变得不太平起来了。”

　　“可不是嘛！”约翰说道“虽然各个港口现在都严防的紧，但是还是不时有东方来的恶魔登□□虐的消息，这段时间，我怕是不能得闲了。”

　　纳尔迪总督用怜惜口气说道，“年轻人，请听老夫一句忠言，金钱犹如砒霜，少许或可以医病，过多则必然致命。请不要为了这种东西多度劳累才好！”

　　“谢谢您的关心，但是并不只是因为钱的缘故，现在各处事态危急，不容得我片刻休息啊。我明天就准备去不龙泰城去。”

　　“不龙泰？”纳尔迪总督惊讶的说，他不自觉的转过头，与底比斯议员不禁面面相觑。

　　“就是那儿。有人送消息说，不龙泰现在遭遇的麻烦不比你们墨西拿能好多少，不仅是在城市周围，甚至在城里可能都潜伏着邪恶的恶魔。总之，情况极其危急啊！他们的总督捎信给我说，恳请我立刻就前往他们的城市。因为在此地逗留的缘故，算起来我已经耽误了很久时间了。”

　　“不龙泰现在也发现了恶魔，瓦洛尔总督可从来没提起过这种事情！”纳尔迪总督用怀疑的腔调说道，分明在质疑对方话里的可信度。

　　“这些当官的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麻烦。”约翰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天知道他们这么遮遮掩掩的，打的是什么主意！”

　　纳尔迪总督脸红了起来，他定了定神，说道“约翰先生，您看这段时间关于恶魔的麻烦还会变得更严重吗？我是说对于整个西西里，或者说，对于整个大陆来说。”

　　“大人，恶魔可不是养在圈里的家畜，他们也有两条腿，他们也会像凡人一样四处游荡，只要能找到血食，他们是无所谓去哪里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恶魔引起的灾难也许还会变的越来越严重，也就是说……”

　　“是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仅害人性命，而且还会不断的将普通人变成他们的同类，这些家伙就是用这种手段来壮大自己的势力的，这也就是他们每次都能给我们带来巨大麻烦的原因。只要一天不将他们彻底根除，谁也不能保证这场灾祸的势态最终会变成什么个样子。十五年前的叙拉古在一夜之间覆灭的事情您还有印象吗？而根据那些很早以前的那些故事，如果那些走江湖的游吟诗人不是为了骗钱在胡言乱语的话，我们这个大陆好几次都几乎差点被恶魔变成白地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您们经历的这场灾祸，仅仅不过是一场大灾难的开始罢了。”

　　“你是说，他们还会……”纳尔迪总督惊慌的叫起来，他的眼睛也睁大了。

　　“是的，大人，也许你不爱听，但是我在临走前不得不对您忠告事实，要小心他们会卷土重来。”

　　纳尔迪总督沉默了，他以为自己花费了一大笔钱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其实他也许只不过是仅仅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而已，而对方的提醒他后面可能会发生更大的祸患，这让他不禁脊背发凉。

　　“你是说，我们得继续封闭城市！”纳尔迪总督小心的说道，分明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乐观的答复。但是约翰给他回答显然让他失望了。

　　约翰哈哈笑起来“这种鸵鸟式的手段能为你们解决什么问题呢？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关着城门过日子吗？”

　　纳尔迪总督脸色发白，额头上也冒出汗来，没想到事态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

　　“这个也不过是个走江湖的流浪汉也许只不过是在用大话诓人！”纳尔迪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但是恐惧和忧虑还让他失去了理智。

　　“请给我们忠告吧，好人约翰，您看您是不是应该留守在此地一段时间比较好？”

　　“放心好了，经过这次打击，短期内是不会再有恶魔会再敢来骚扰你的城市的，这请你大可放心！”

　　“那么以后呢？！”纳尔迪总督不满的喊起来，好像在质疑对方充满了好意的安慰“你能保证他们多久不会再来呢？！”

　　“大人，衣卒尔也不会给任何人这种保证！”

　　纳尔迪总督愤怒了，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欺骗了，这个狡猾的恶棍拿走了他宝贵的金币，可是却不肯为他承诺任何东西！“约翰先生”纳尔迪总督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说道，“约翰先生，如果您也是个正派的先生的话，您就应该恪守自己的诺言！如果您并没有彻底肃清我们城市受到的威胁，那么我认为您就还没有完成您份内的责任！”

　　“毫无疑问，大人”约翰轻松的说道，“威胁你们城市的恶魔已经肃清完毕，如果您愿意派遣你手下的卫兵到城外各处巡视一番的话，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但是今后又有新的威胁的滋生，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事了，事实是，这种事谁也控制不了，毕竟你我都不是可以看见未来的天神嘛。”

　　“那就留下来！约翰！”纳尔迪总督几乎都要被自己的诚恳打动了，“留下来吧，如果这短短几天的患难与共已经让我们成为了朋友的话！你看到了，我们整个城市都在称颂你，把你当成伟大的英雄！看看这里，美丽的墨西拿，我们有责任守护他的安全呀！”

　　“当然，大人！”约翰收起自己轻薄的态度，也用同样诚恳的语气说道，“如果您认为我只是为金钱奔走，那您就错了，我也有血有肉，我也尊重友谊，如果您向我伸出手来，我是不会视而不见的。但是就算我和我的手下愿意留下来，那么我们还要呆多久呢？毕竟这场灾祸在整个大陆会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那就一直留下来！”纳尔迪总督显出只有长官发出孤注一掷的最后命令时才会有的神气，那是一个人不顾任何代价时，才会表露出来的坚定神态。

　　“这可不行……”约翰用为难的口气说。

　　“不行？”纳尔迪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发凉。“为什么不行？！”

　　“您让我为难，即便我愿意，以我们友谊的名义！……可是……”

　　“可是？……”

　　“可是我的部队毕竟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难道你还有更高的长官指挥你们？”

　　“那倒不是，我们是自由人，我的意思是，就像我一开始给您说的，在我们的队伍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虽然我是很愿意接受您的情求，但是……”

　　“但是什么？”纳尔迪总督被对方的吞吞吐吐的样子惹得急躁起来。

　　“还不是我那些手下……”

　　“你在考虑你的手下？可你是他们的长官啊，当然有权命令他们听从你的任何安排！”

　　“这不错，但是我该怎么说服他们呢？怎么向他们解释我们为什么不得不继续留守在这里呢？他们都是粗人，没有情感，只为钱卖命……”

　　这回纳尔迪总督听懂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约翰先生，如果您所担心的只是这个，那么请您尽可放心好了，我相信他们会愿意留下来的，我们的酬劳将会让他们每个人都会感到万分满意的！”

　　约翰笑了，他贪婪的样子在这一刻再也掩饰不住了。感谢这个时代！要不是有这么巨大灾祸在威胁着每一个人，这些吝啬的阔佬又怎么会如此的大方，如此的易于哄骗呢？看看他们捧出自己诚挚的友谊时的那副样子吧！可以相信他们此刻一定被自己的诚挚感动到了，同样毫无疑问的，在这一刻，他们也一定把自己那些信誓旦旦的话都当了真了！伟大的友谊？见鬼去吧！至于酬劳，相信这次他们是不会再敢斤斤计较了！约翰在心里暗暗发笑，但是更多的是洋洋得意，他觉得自己在这场单枪匹马的战役中取得的战果，一点也不比昨晚用真刀真枪得来的逊色，甚至还要更加辉煌呢！

　　于是纳尔迪总督和他的英雄热情拥抱在一起——以伟大友谊的名义。随后，纳尔迪总督准备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而约翰就此告辞，他要赶回驿馆好好安抚一番手下，说服他们甘愿留下来，同时准备要求他们发誓要尽最大努力为墨西拿的安全牺牲一切。

　　等约翰告辞出门后，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西莫内议员说道“大人，我们恐怕遇到了一个真正的走江湖的骗子。”

　　纳尔迪总督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就像从梦中惊醒一样，立刻就从激动而兴奋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他开始琢磨起对方的每句话来，越来越觉得其中确实有太多不可信的地方。但是，眼前那潜在的威胁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我宁愿上当受骗，只要我们的城市一直能平平安安的。”纳尔迪总督硬着宁愿上当受骗的心肠坚定的说道。

　　“这我同意，大人。”西莫内议员说道，“但是我们不能被这个奸滑的粗人牵着鼻子走，我看他一定会向我们索要大笔的金钱，而且我还能肯定等他拿到了钱，他一定会很快就去找各种理由要求离开，他会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向我们敲诈更多的钱，虽然他很有本事。但是我们是永远也喂不饱一头贪婪的野狼的。”

　　“你有什么打算吗？”纳尔迪总督说道。

　　“首先我们得去找其它有能力保护我们的雇佣军，我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这一伙人能对付恶魔。有了后备力量，我们就不会再受他的要挟了。那时我们可以合理并强硬的提出我们的诉求，包括他们必须遵守的巡防职责，保证这座城市不再会受到恶魔侵扰，同时酬劳的额度不能过高，当然也会让他们满意，而且不会事先支付。如果他不同意，那我们就以市议会决议不能更改为由拒绝他们！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就范，请想想吧，这人已经尝到了甜头，他是不会轻易放弃送上门的好处的。留在我们这里，比去前途不明的不龙泰要划算的多，况且，是否真的存在不龙泰那些消息还不好说呢！”

　　“你说的有道理！”看到问题被自己的助手分析的这么清楚，纳尔迪总督感觉自己轻松一点了。“但是，我希望我们表演的不要太过分，把他真的给气跑了，说实话，他们这一仗打的很漂亮，全城的人都信任他们。”

　　“我承认，但是我相信一定还有其他人也能做到这些！”西莫内议员说道。

　　“但愿吧”纳尔迪总督说道“现在不是考虑钱的时候了，我们遭受的损失已经够多了，最重要的是有人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相信我，大人，其它雇佣军会找到的，这个叫做约翰的也不会走的，而且我能向您保证，我们的花费同样是不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