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31、“救人性命”是不是这世界上最可以荣耀凡人灵魂的事？?02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信使尼古拉一回到船上，马上就向所有人宣布了总督的答复。他站在高高翘起的船头，用激动的几乎都要颤抖了的声音大声宣布“笑一笑吧！大伙们！总督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请求！……今晚我们就可以上岸啦！”他站在船首，高举双臂，像一个救世主那样鼓舞着所有人的信心。

　　整个船上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不认识的人也抱在一起，尽情的宣泄连日来的惊慌与焦虑。这下好了，大家都有救了！有人拿出自己私藏的淡水立刻昂头猛灌起来，甚至毫不吝啬的分给身边的陌生人解渴。一个母亲虔诚的跪在甲板上，低着头，含着泪默默的向天神祈祷致谢，她这是在为她的孩子的命运感谢主神！感谢主神终于拯救他们于水火。所有的人都在跳呀、笑呀，肆意的叫嚷着，一整船的人都在因为这样的喜讯而狂欢起来。

　　就在这几乎无法遏制的欢乐气氛中，尼古拉挤到了船长卢克身边。

　　“真有你的！你现在成了我们的救星了！”船长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了，他高兴的一个劲的搓手。

　　“恐怕您搞错了，”旁边一个人冷笑着说，“我们掏出去的钱才是我们的救星。”这人也是他们那个所谓“财务委员会”里的一员。“我得算算账，看看其他人还得再交多少钱出来，反正我不能多交钱！”他自言自语的添了一句。

　　“恐怕还得不少”尼古拉也冷笑着说。

　　那人愣了一下，感觉有点什么不对劲，可一下子又没有头绪。

　　尼古拉拉住船长“卢克先生，咱们得谈谈”。

　　“靠岸的事吗？”船长高兴的说“不用担心，伙计，不用担心，我闭着眼睛也能把你们带进墨西拿港”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我们最好还是谈谈”尼古拉凝重的表情让船长的笑意也凝固了。

　　帆船在信号灯一明一亮的指引下缓缓向远处的码头靠近，几个人爬上桅杆迫不及待的向只有几处微光闪烁的码头方向左望右望，妇女和孩子们跪在甲板上，强忍着哭泣，祝福天神保佑自己终于得救。口岸越来越近了，在点点火把照亮的码头上。随着“哐”的一记钝响，撞在岸堤上的船身迟钝的晃动了几下，最后终于停稳了。

　　岸上有一队卫兵，卫兵的后面摆了一个文案，一个文书模样的人坐在那里，他面前的文案上摆着纸笔，还有一个大铅盒子，铅盒子旁边点着一个小烛台，把桌子和坐在桌边的人脸都照的清清楚楚。两个当兵的抬着一个踏板走过来，但是他们在岸边停下来，并没有把踏板搭到甲板上来。一个卫队长官模样的人双手向前平推，示意大家往后面退。一阵不满的呼声在船上响起，但是这些卫兵一点也不在乎，坚持他们的要求。最后大家只得不情不愿的相互挤靠着慢慢向后退开，把船上的舷口围成一个小小的半圆。

　　那个长官看到人们按照他的要求退开了，这才让卫兵把踏板搭上了船舷。接着他快步踏上甲板，和后面跟随他的两个卫兵把出口堵住了。他向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大家继续向后退。在他满意的看到众人不得不离他更远了一些后，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卷文书，一个卫兵将火把凑近他，让他好看的出上面写的字“德克！德克先生！”卫队长叫了一个名字“请你出来”。

　　那个被叫到名字的人急急慌慌的在人群后面挤到那个空出的半圆里，双手提满了行李，后面是他的老婆孩子，“你是德克？”卫队长问道。

　　“当然，那就是我，祝福衣卒尔……”

　　“好啦！主神现在很忙，他不在这里。当然还有你的家眷，你还需要再……”

　　德克一个快步靠上去，把一只手里的行李抛在甲板上，然后很快的向卫队长手里塞了一件什么东西，同时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卫队长耸耸肩“我可不在乎，好吧，能顺利些当然更好”他拍拍德克的肩“你们上去吧。”

　　所有人几乎同时爆发了，不满的叫嚣声四处响起。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岸？”

　　“不要着急”卫队长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手续，是手续……乌曼，乌曼先生”

　　听到叫号的先生挤过来，快速的跳到岸上，他一上岸就开始和前面已经上岸的德克一样，被卫兵带到那个文案旁边，然后他们立刻从包裹里掏出钱数起来。

　　他们怪异的行为让大家惴惴不安起来，不祥预感笼罩着那些被排斥在船上多次举行的非法“内务会”以外的每个人身上，终于一个年轻人按耐不住，冲到卫队长面前，那年轻人愤怒的叫到“让我上岸去！”

　　“告诉我你的名字。”卫队长看也不看他一下。

　　“约克！”

　　卫队长用指尖快速的在文书上从上到下顺了一遍“你是大副？……不是？抱歉，你的名字不在这上面。”

　　“那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说，你不能……嗯……就是说你现在还不能上岸。”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岸？”

　　“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了，你得和我们头谈谈，我不过按章办事。”

　　“你们头？他在哪里？你们不准备让我们上岸是吧，我们被出卖了！”年轻人说着，向上岸的踏板方向挤过去。

　　“该死，你给我往后退！”卫队长和卫兵拔出剑来，他用剑尖顶了顶这个挑头的胸口“除非你喜欢和它谈。”

　　这个年轻人愤怒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但是在刀剑的威胁下，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卫队长看见他向后退了回去，得意的抖了抖手里的长剑。他身后的两个卫兵这时也已经把剑拔了出来，弓着腰，也一脸警惕的对着这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被闪着寒光的长剑逼退到人群中，同时他身后的人群被这几个卫兵用手里的武器逼的更加靠后了，“尼古拉在哪里？”人群里有人在愤怒的喊，于是大家气愤的想起来了这个曾经是大救星，而现在是大骗子、大恶棍的人。他们急于把他找出来，让他接受最严厉的惩罚，并清清楚楚的解释一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一定是被出卖了”人们在窃窃私语“可是我们都是交了钱的！”有人在哭。

　　“有谁能出来解释一下吗？”一个人挤出人群，面向大家在喊，可没人回答他。

　　约克大副走到他身边“先生，保持冷静，我们都在听安排，港口是别人的，我们必须等安排”。约克一面说，一面悄悄握住他的手腕。

　　“你让我冷静？！现在这些当兵的拿着剑指着我们不让我们上去，可是我们都被答应是可以上岸的！”那人愤怒的喊。

　　“保持冷静，先生，总归会有一个安排。”

　　“放开我”那人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紧了，于是他被激怒了，他想甩开约克的手，可是约克握的更紧了，甚至开始试图把他的胳膊背过身去。几个打抱不平的冲上去想上去帮忙，但是他们半路上被另外几个人拦截了。混战开始了，十几个人相互扭打在一起，到处都是妇女惊恐的尖叫声，围在旁边的人群在相互推搡着向远离斗殴的方向退却。水手们有备而来，七个人很快制服了出来挑事的四个人，他们知道必须快速控制局势，否则一整船的人都有可能在混乱里被煽动起来，长期的海航生活让他们对这一点养成了丰富的经验。那几个为民请命的好汉全都被打翻在地，脸上都挂了彩。约克和其它六个水手围住他们。

　　“我说了，请保持冷静！”约克喘着粗气说，他用拇指抹了一把被打出来的鼻血，这粗鲁的动作使得他的左侧脸颊处被抹出一道红印出来。他把拇指翻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血迹，然后狠狠的转过头，用粗暴的声音冲着人群喊着“谁也不要想轻举妄动！否则我只好把你们都扔到海里去！”他说完，走到那个点名的队长面前，点了点头“长官！您可以继续了！”

　　卫队长满意的笑了笑，把自己的剑插回剑鞘，然后把那张文书再次展开。

　　“我们得把尼古拉找出来，这事完全不对劲！”有人在小声地说话“我听说他开船前就走了，有人说他是给总督大人送钱去的。”“总督收了我们的钱，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岸。”“我也不知道”另一个紧张的说。

　　随着一个又一个被叫到号的人被送上岸去，弥漫在人群中的不安的情绪越来越紧张起来，议论声间杂着抱怨和愤怒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人群在不自主的涌动混乱起来，人们挤来挤去，互相推搡，拉扯咒骂那些被叫到名字的人，质问他们靠了什么下流的手段获得了上岸的权利。

　　船长走上船首，他站在仅仅几个点钟前，尼古拉站过的位置，他用诚恳而平和的语调说道“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可敬的先生们，女士们。听我说！请保持秩序。长官只是在执行程序，每个人都会上岸的！”

　　“别相信他，他在说谎！”人群里有人在喊。

　　“可是我自己不也在船上？”船长用委屈的声音说，“你们看吧，我也没有上岸，如果你们执意要胡来，谁也不能保证总督大人会突然改变主意！”突然间，卢克船长变得气愤起来“……所以！我们要特别注意那些扰乱秩序的人！你们都看见了，就是这些人正在把事情搞糟，把我们在往火坑里推！如果总督大人突然终止与我们达成的上岸协议，我问你们！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请问到那时谁来负这个责任！……”然后他那愤怒的眼神又再次变得异常柔和了起来，他诚恳的继续说道“我们要对总督大人的承诺有信心！我们是按程序缴纳过费用的！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有人已经上岸去了，这只是先后秩序问题！仅此而已，只是先后秩序问题！”

　　“他在说谎！这家伙和那些有钱人是一伙的！他在欺骗我们大家！”有人在喊，但是这样的呼声被嗡嗡的议论声淹没了，人群中响起了争论声，很快，激烈的争吵开始了，在一堆堆的人群里，大家都在相互要求对方闭嘴。人群再次陷入混乱，但是这样的混乱是真正的混乱，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一股压抑的信念在混乱的人群中暗暗涌动。这时的混乱是出于内部的各种毫无方向性的想法无法统一而导致的相互攻讦。

　　船长向卫队长的方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就好。卫队长笑着摇摇头，继续顺着名录点起名来。

　　终于，那卫兵把名录点完了。船长立刻凑了上去。

　　“你就是卢安船长？”卫队长待他走近自己，用轻慢的语调问道。

　　“是我，海鹰号的船长卢安，卢安.伦纳德”

　　“你们有多少人？”

　　“十四个！”船长低着头，小声说。

　　“十四个！”卫队长自言自语“对的，那就是十四个弗洛林。”

　　“当然，钱全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船长急急地问，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紧张起来。

　　“当然”卫队长故意一副慢吞吞的模样，他分明觉得用这样的把戏戏弄对方很有趣“不过……”卫队长停了一下“你们走了，你们的船怎么办？”

　　“都已经安排好了……”船长使劲压低自己焦躁的声音“我们上去十二个，另外两个到港外再过来。”

　　卫队长故作惊讶的抬抬眼睛“这么冷的海水，还黑灯瞎火的！……还有，你有把握靠两个人就能让其他人都乖乖的出港去？”

　　“都安排好了，我让他们俩告诉其他人需要换个僻静的地方上岸，而且我的人都是好水手……”船长慌慌张张的向长官保证他的计划万无一失，这时候他着急的几乎满头汗了。

　　“这些人会相信你的话？……好吧，反正这是你的事，你们跟着我上去吧。”卫队长说完，转身准备上岸。

　　“那两个倒霉蛋会被撕成碎片的。”卫队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怜悯还是幸灾乐祸，而突然为那两个素昧平生的两个水手操起心来。不过他这种为他人安危考虑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毕竟哪怕就是只是操心，最后还是需要消耗自己的感情和精力的。

　　一个全身黑色僧袍的男人走上来“墨菲，墨菲斯托.斯凯尔”

　　卫队长诧异的转过身，一面打开文书用手指又在文书上扫了一遍“抱歉，这位先生，你的名字不在……”卫队长抬头向这人宣布结果。那人退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他凸起的颧骨，深凹的红色眼珠，还有那黝黑的、像枯木般的皮肤。在这张不同寻常的脸上，他那干裂的嘴唇里见可见森森利齿在火把下闪着寒光……那不是人类的面孔。卫兵们大惊失色，不由得向后退步，险些掉到海里去。“你是个什么鬼！？”

　　就在卫兵在慌乱的拔剑的时候！墨菲伸出双手，同时扼住两个卫兵的脖子，把他们提起来在空中摇了两下，两个人登时断了气，剑和火把都落入了海中，呲的一声响，随着火把的熄灭，甲板上一片黑暗。卫队长转身想逃，墨菲一把把住他的后肩，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大股的鲜血喷射出来，溅的墨菲一脸的殷红。

　　“天哪，鲜血！这就是我要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船上岸上的人乱作一团，有人在惊恐的大喊“有恶魔在船上，能救自己的都赶紧逃命吧！”

　　接连几声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水手们和一些会水的人全都跳进了冰冷的大海。一些并不会游泳的，因为恐惧而引发的疯狂也让自己毫不犹豫的跳进水里，不过他们也只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但是船上只有更糟，那里已经变成了地狱。狂性大发的墨菲斯托漫无目的的啃咬撕扯着他能抓住的任何人。在一阵疯狂的杀戮之后，墨菲斯托肚里的鲜血早已胀满，但是他的疯狂仍没有一点停歇的迹象。他抓着一个被挤到人群前面的一个妇人，盯着她因为惊恐而已经变了形状的面孔，一口咬下去，瞬时就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断了气，然后他把她的尸体抛在地上，像农家妇女在鸡笼里掏鸡只一样，继续伸手去捉下一个倒霉蛋。

　　这恐怖的时光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墨菲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还能活动的目标为止。

　　“墨菲，别在找了，天快亮了。”一个暗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是卡宴在说话。

　　墨菲斯托满身污血，好像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可他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瞪着血红的眼睛，细细的搜寻任何可能潜藏幸存者的角落。这时候，他的精神已经完全集中在了需要不断的行凶这种事情上，完全理会不到其它任何与此无关的事情了。

　　“墨菲！天快亮了，难道你准备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在反复确认在自己周围确实再没有任何活物以后，墨菲终于把他的目光收回来，他在码头上一处栓系缆绳的石墩上坐下来。刚才的杀戮虽然让他亢奋，但是这时他感觉有点疲惫了。

　　卡宴跟过来，他身后跟了一个人，准确的说也是一个恶魔。这恶魔身材中等，光秃的头上留着几缕稀疏的长发，

　　“这是你一个旧部，以前你没注意过他吧？”卡宴对着墨菲斯托说道。

　　墨菲冷冷的坐在那里，他现在逐渐平静下来了，但是极度兴奋后的大脑里已经变成一片空白。

　　“就是这小子害的我们差点上不了岸，路上那几个人都是他害死的。”卡宴继续说。

　　“我饿！奶奶！”她身后的恶魔用不满而尖厉的声音凶巴巴的说。

　　“你真该饿死在海上！如果有人发现我们在船上，肯定会发生骚乱。那你就得在大海上啃一辈子骨头了！”

　　“奶奶，我饿的不行！”那恶魔抗议道。

　　“我该把你扔到海里去！”

　　“您就这么干吧！反正我也生不如死！”

　　“为什么来这船上？”卡宴问他。

　　“营里没得吃！”

　　“像你这样私自逃跑的还有多少人？”

　　“奶奶，有很多，大家都在饿肚子，都在往人多的地方跑，伍长也不管我们了。”

　　“啊！果然都是些蠢货！”卡宴叹息着说。

　　“墨菲，我们得尽快进城去，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就进不去了！……”她转过头，“小子！你愿意跟我们一起来吗？”

　　“我愿意，奶奶”那恶魔叫着“跟着大人和您，不愁吃喝！”

　　“听起来还蛮真心诚意的。”卡宴咯咯笑起来。

　　墨菲一言不发，他转身向码头外走去。在他身后，那艘曾经是几百个人求生希望的帆船这时候无声无息的随着海浪缓缓的摇晃起伏着，像是一个丢了性命的孤魂。而码头上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首，熄灭的火把扔了一地，被撞到在地上的桌椅已经被混乱逃生的人群踩的粉碎，刚刚还是让所有人都不能不引发贪婪欲念的钱币，现在像是垃圾一样洒满遍地。

　　东方的天际处已经有点发白，他们三个人向墨西拿城赶去，那里是他们在这个遥远的世界开始崛起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