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3、主祭日

　　这是天界的主祭日，每年仲夏时节的这一天，天界的主神都要带领全体天界成员来到这神的领界的最高峰处。他们要在这神圣的一刻来观瞻礼拜他们那些英勇而圣洁的先祖曾驻足留下圣迹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圣地，天界的人们相信，正是因为他们的先辈用自己的血肉和精神筑成了眼前这世界的基石，才使阿尔卑斯山得以高高隆起在这扁平的大地之上。而也正是因为他们先祖种种勇于牺牲的缘故，所以那永恒之光才能得以永恒照亮他们天界最高峰处所在的精神图腾。

　　“这多好啊！”主神身边，他的几位元老院元老互相扶着对方的手肘，轻声的相互祝福着“这一切都多好啊！”

　　在天界，在这阿尔卑斯山峦之上，主祭日的欢庆从这一刻也就算正式开始了。等天界的民众在主神座下大司仪的带领下完成礼拜和祝福，人们就在欢声笑语中向天界主城返回去。在那里早就准备好了欢庆三日的各种准备，无论是宫廷，还是私邸，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宴会厅里，无论是宴饮必须的菜肴和酒水，还是宴客所必须被布置的尽可能的豪华精致的装潢，这些在几周前就全都早早准备就绪了。在那里，宽大的餐桌上铺着镶了金边的洁白厚重的桌布，那些细腻洁白的餐盘和亮晶晶的银刀叉被人叮叮当当整齐的摆放在严格限定的位置上，规格不一的枝型吊灯还没有点亮，那是要等夜色再次笼上大地，静谧而充满喜悦的夜色再次降临的那一刻才能干的事情，而现在，还正是初阳高照的时候呢。

　　作为主神祭最重要的欢庆活动，巡游的花车都早早已经准备就绪。每个家族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挖空心意准备着自己的花车，希望它会是游行队伍中最出彩最夺目的哪一个。不仅是为了出风头，在这如此重要的节日中，如果自家的花车真的能在万众之中脱颖而出，那实在是煊赫自己家族荣耀的大好机会。

　　与任何时代，任何地方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在这种盛大庆典中，总是少不了爱恶作剧捣蛋的年轻人。几个年轻的军中侍卫就是这样异想天开的。他们暗地里把自己卫队的战车改造成了花车。而且还仅仅只用了些绸缎就把自己那辆古铜颜色的战车变成了送给这场庆典的礼物。他们拆掉了战车的车盖，涂黑了车轮，找来大匹的绸带，把这辆几乎没驶出过校场的战车包的严严实实。在战车外面，还用上了绸缎做成的大红大绿的大花朵，进一步的把它打扮的俗媚不堪。

　　这几个促狭鬼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场庆典中造成一场轰动！就在他们打定主意的那一刻，各种光怪陆离的想象就开始无时不刻的充斥在了他们那十足青春却不太健全的头脑里了。那些种种梦幻般的幻景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让这几个年轻人思想上中了毒。于是这样的念头充斥着他们的头脑，让他们干活的时候也都是美滋滋的，一点也不觉得辛苦麻烦。

　　在已经被无数花车填的满满的战神广场上，来回奔走着负责组织花车游行的一帮小伙子，他们都是从宫里选派出来的。这些年轻人满头大汗，手里拿着写满了一长串名字和古怪编号的名单，像无头苍蝇一样闷着头到处窜来窜去。而主持活动的艾希尔议员则站在广场上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台子上，他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只觉得气闷，心跳的厉害。他满脸怒容，向那些没头没脑的小伙子们发脾气，大声嚷嚷维持秩序，指挥他的人到处乱窜。其实如果他能冷静一点，一定就会明白，像这种因为热情和冲动而引发的混乱，是任谁也无法让眼前的这一切变得井井有条起来的。所以他也就进而会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艾希尔议员的那些英明的指令，他的那些哀求、恳请——他当前所做的这一切，也都不会让眼前乱糟糟的情况能变得哪怕好上一丁点。

　　简单的来说，此时此刻，他，可敬又可怜的艾希尔议员，有他在和没他在简直都一样。因为这里的混乱是命运！是注定了的命运！

　　苏伦他们的花车没有遮盖白棉布。苏伦是天界第三卫队的侍卫，他窜缀自己的卫队里的队友不去家里帮忙，因为他们今年要让第三卫队大放异彩。他们决定以卫队的名义做花车巡游，但是他们的卫队长摩恩先生除了用热烈的鼓励和代表第三卫队全体对他们几个做出的努力表示感谢作为慰问以外，既不问他们打算怎么让第三卫队大放异彩，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会想到第三卫队也有大放异彩的必要。不仅如此，这位宽厚的侍卫长临走的时候连一个小钱也没留给他们（也许只是他走的匆忙忘记了）。主祭日假期一到，他就匆匆赶回家里，忙活起自己家族里的各项节日准备和花车筹备来了。

　　即便没有多少钱，但是苏伦和他其它三个伙伴仍旧得意洋洋的把自己亲手装饰的花车驾到广场上来了。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喧哗。就在他们刚从街角一露面，立刻就有人喊起来，“看那！那是谁家的花车！”于是议论和哄笑同时爆发了，“真够寒碜的！”有人忍不住把自己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是几个当兵的在搞恶作剧吗？”“我看是的，要是谁家真搞出来这么个活宝，那真够整个天界说一年的了！”

　　众人的嘲笑和议论让这几个年轻人脸红了，但是他们随即又恢复了自己得意洋洋的面貌，把自己的鼻孔昂的高高的，向那些看笑话的人投去一脸的蔑视。当然了，虽然他们的花车大花大绿，既没有英雄的塑像也没有猛兽作为图腾，而且没有白棉布隐藏他们的秘密，可是关于他们真正的秘密，这些浅薄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虽然他们得意归得意，但是他们在艾希尔议员面前却碰到了麻烦。

　　“小伙子们！听我说，你们给我滚出去！”艾希尔议员此刻的声音已经近于嚎叫了“不要在这里碍事！你们没看见我已经快要忙死了吗！钟声随时都会敲响……洛克……我说洛克……还有多少时间？……见鬼！怎么会这样！……听我说，小伙子们，快滚，你们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洛克……抽签的名单拿来了吗？谁是第一家？……哦？好吧！好吧！你马上先去找巴利奥尼家的花车，让他们准备好！我可不想在敲钟的时候冷场！………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傻站着，你们要是不想走，就留在这里帮忙……洛克……你要去哪？你这个蠢货……你听我说……”
　　“可是大人！”苏伦战战兢兢的说。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可是你个鬼！你们要是不肯帮忙，那就快滚！……天啊！……主神衣卒尔！帮帮我，我觉得我要晕倒了！……洛克……快去把名单分到所有花车上去，千万别漏掉哪家！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朋友们！你们别都挤在这里……”

　　艾希尔议员仰着下巴，眼睛从苏伦和他的同伴头顶越过去，那里是成堆成堆不满的人群。“太太们，先生们，我的朋友们！你们别都挤在这里，回你们花车上去，顺序名单很快就会发到每个花车上去的！”虽然他言辞恳切，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名誉做保证，可是换来的只有怀疑的目光和冷眼，这些久久没有得到引导通知和出场次序的人一动也不动，全都不肯离开。

　　“大人，如果您给我一分钟……”苏伦不死心的说。

　　“我一秒钟也不给你！你给我……”

　　“大人，我们的花车就在那里”苏伦说着，用手向身后城门一个角落里胆怯的指了一指。

　　“我没功夫看你们的破烂货……”艾希尔议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睛还是向苏伦指的方向瞟了一眼。这么混乱的场面，如此嘈杂的广场，就在这一片纷乱之中，他本来是应该看不到苏伦他们那小小的花车的。可是他偏偏一眼就看见了，甚至他连确认的提问都没提一声就一下子确认了那必然就是对方所指的花车了。

　　“年轻的先生们，你们在开玩笑？！”艾希尔议员眼睛盯得苏伦和他身边的同伴心里直发毛，他们以为艾希尔议员看见的不是他们的花车，而是一个怪物。于是他们向身后看了看。还好，他们的花车安安静静的停在原来的角落，而且他们另外两个伙伴依然尽职的守在花车旁边（虽然两个小伙子显得有点无精打采）。一切如常，那辆神奇的花车并没有变成什么怪物。看看这辆神气的花车吧，它是不够高大，因为高大的只能显示虚荣，装饰也不算华丽，当然了，只有内心空虚的人才会去无止尽的追求华丽。实际上，这辆小小的花车除了裹满了整车上下的大红大绿绸布团以外，没有其它任何东西。不过要是以浅薄的世俗眼光来判别一下，那么在这辆花车上，也许只有拉车的那两匹骏马是值得让人称道的。那是正经的军中战马，英姿挺拔，高大健硕，全身的毛发闪闪发亮。不过我们这里可以为这两匹可怜的畜牲稍作设想，要是它们也有点常人的审美意识的话，那么就是打死它们，它们也不会同意自己身后拉的是这么个破烂玩意。

　　“怎么会是恶作剧呢？大人，其实……”苏伦哆哆嗦嗦的说。

　　艾希尔议员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同时这个不客气的动作也是驱逐他们的最后通碟了。可是突然间艾希尔议员的那乱哄哄得头脑里蹦出来一个画面出来，他想起来自己在凡间巡视的时候，有一次一位领主邀请他观看走江湖的杂耍团演出，其中有一个恶俗的滑稽戏，虽然没什么意思，但是造成的观众效果倒挺热烈。

　　“其实什么？年轻人，我很忙！”

　　“其实您看见的只是伪装，等到我们……”

　　“伪装？我明白了！好小伙子！你们真有心眼，可是你们是以哪个家族的名义来参加的呢？快说……你看，要敲钟了！”

　　“是以第三卫队的名义！”苏伦挺起胸，雄赳赳的说。

　　“以卫队的名义？”艾希尔议员喃喃的嘟囔着，“随便吧，让第三卫队见鬼去吧！”

　　“小伙子们。”艾希尔议员说道“我只说一次，你们被允许参加了，这在没有提前报名的情况下这还是第一次！……洛克！……洛克！……”

　　苏伦和他的同伴听到艾希尔议员这么说，高兴的相互拍起对方的肩膀来。

　　“先生们！先生们！听我说，但是抽签已经结束了！所以………洛克！你可真见鬼！怎么去了这么久，名单发完了？！你确认？！好吧！听我说，把这两个年轻人的花车排在名单的最后！就是这样！去吧！去吧！……小伙子们！现在你们满意了？你看你们都笑了！太好了！……洛克，怎么还不敲钟？巴利奥尼家的花车已经到出发位置了？让他们扯掉白布单……什么？他们不肯？一定要等到敲钟？混蛋！我要剥夺他们参赛的资格……傻瓜！你跑什么！你不是真的要去通知他们吧！白布单让他们留着吧！最好永远也别扯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洪亮而悦耳的钟声从远远的钟楼顶上一声接着一声传来了。

　　这钟声好像充满了魔力，在它的低沉的声韵波及之下，整个本来充满各种喧嚣的战神广场竟然也不可思议的变得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苦难中挣扎的艾希尔议员此刻奇迹般的微笑了起来，在他那洋溢着愉快笑容的脸上，显出一派祥和的模样。刚才还让他几乎生不如死的那烦乱感觉简直可以说是一扫而空。他徜徉在这其大无边的宏音之中，满心都填满了欢喜。“太好了！什么都没耽误，也没出什么乱子！我得找个地方喝一杯！”他幸福的想着。这也难怪，从一大早开始，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大人几乎没停过一分钟，可把他给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