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95、无路可去的灵魂(02)

　　早晨的阳光刺的休斯的眼皮生痛，他眼前看到一片红光。等到他吃力得睁开眼睛，他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他的身边，垂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正撑着头在打盹。

　　休斯小心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可是他这微小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旁边看护他的人。那人一个激灵警醒过来，伸手捂住休斯的额头。

　　“你醒了？”一个欣喜的声音传来。

　　休斯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他认出来了，坐在他身边的人是慕丝尔。

　　休斯抬起手，慕丝尔握住了它，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休斯，这是个意外……”慕丝尔眼睛里闪出了泪花。

　　她感觉对方的手握紧了。

　　“这不是意外。”休斯颤声说到。“他一心求死！”

　　慕丝尔眼睛睁大了，她不明白休斯为什么会这样说。

　　“慕丝尔！这都怪我！我在卡法一见到他，就看出来他的心已经死了。他的精神已经完全枯萎了。可是我却装做什么也没看到！我把他的委屈和消沉当成他在发神经，却不知道他早就无力承担自己背上的重担了！……我真该死！”

　　“休斯！你不要苛责自己！”慕丝尔悲哀的说到“他是为了保护卡法这里的人才被墨菲斯托杀死的，人们说他拼命拦住墨菲斯托，才让其他人有机会逃生……”

　　休斯摇了摇头，“他除了喜欢看凡人的热闹，对他们一点感情也没有。他并不是为了救护谁，他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好去解脱自己……如果我早知道这一点，我就会把他送到远远的地方，让他挺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做……”

　　休斯的泪水流下来了。马蒂尔死了，就像休斯说的，他终于了却了心愿。让自己摆脱了那无时不刻让人窒息的重压。可是他却把悲伤永远的留给了爱着他的那些人。

　　休斯仰起头，面朝着房顶，让自己的泪水不至于流下来，可是他做不到，在第一颗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之后，他就再也止不住自己又一次汹涌的泪水和悲伤了。慕丝尔沉沉的低下头，她用双手握着休斯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因为马蒂尔的惨死，她同样心中充满了悲伤。

　　休斯觉得自己在床上再也躺不下去了，如果再让他这样不加克制的去想马蒂尔的不幸，那他一定会把自己活活逼死。

　　休斯从床上爬起来，慕丝尔扶住他。她眉头皱起来，“你要出去走一走吗？”慕丝尔问道。

　　“不，我要去找德鲁，我必须让行凶的人受惩罚！”他一想起墨菲斯托，眼睛里瞬时好像冒出火一样的光来。

　　“你现在最好不要去！”慕丝尔不安的说到，“他们昨天晚上吵了一夜。差点动起手来。也许等事情缓和一点……”

　　休斯苦笑起来，“你说的我想象的到，不过事情不会再有什么缓和了。欧力一定知道了德鲁耍了他，他现在一定恨死了这位大人了。让我去见见他们。”

　　休斯走到楼下，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可是那里因为损坏而来不及搬走的桌椅，地上残余的碎花瓶碎屑，还有乱成一团并且已经残破不堪的各种家具都在清晰的告诉来人在这里曾经都发生了什么。看来慕丝尔为了安慰休斯所说的“他们差点动起手来”并不十分准确。

　　就在休斯昏厥不久，杰克就接到消息赶到了总督府，接着就是欧力侍卫长一众人等。就在杰克在为休斯在担忧的时候。欧力侍卫长却被眼前所见完全惊呆了。一股可怕的因为失职而引发的恐惧感让他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来，直冲到他的头顶上。于是他就像一块竖在地上的不稳当的木板一样，整个身体都僵直的摇晃起来。欧力侍卫长慌张的没法思考，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确认马蒂尔确实已经死了，而且再也不会有任何救活他的希望了。接着他又花费了同样久的时间才弄明白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通常人们遇到措手不及的事情一样。在惊慌之后，欧力侍卫长开始仔细思索起来当前的种种状况，以及随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可能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从没有过向任何人保证过为这个马蒂尔安全负责的义务……”欧力侍卫长在心里欺骗自己说。可是这样的谎言依旧不能让他心安。就连卫队里的人都知道，马蒂尔不仅是名义上，他实际上也已经参与到他们卫队中来了。现在这个宝贝疙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丧了命，那他绝不可能在这件事中间脱得了干系了。马加洛蒂家族，甚至主神都会认为都是因为他的失职才让马蒂尔遭遇不幸的。而他们的权势的力量相比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是不可想象的。那么如果他们认定了马蒂尔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欧力的责任，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想到这一点，欧力侍卫长额头上的冷汗也冒出来了“该死的，他们一定会认为这都是我的错！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把这破事强加到我的头上，然后他们就会不惜一切办法要来找我的麻烦了……前程啊！现在想也不要想了……也许现在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前程问题了……”就在他心灰意冷的为自己的不幸在哀叹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于是他抛下大厅里的一众人等，带着自己的卫队心急火燎的向德鲁的寓所赶去。

　　在德鲁所在的寓所里，欧力侍卫长找到了这位让他陷于不义的大人。在那里，德鲁宗主教和查克正在客厅里坐着，静静的在等待着天亮。

　　“大人！今天的事情你要负全责！”欧力侍卫长刚一冲进客厅大门，就冲着德鲁叫起来。

　　“我同意。”德鲁平静的说道。

　　“你要承认是你故意给了我假消息，所以才……才让墨菲斯托跑掉的！对！就是这么的！我说的没冤枉你吧！”

　　“您说的全是事实。”

　　“嗯！”欧力侍卫长点点头，“由于你们的自私和阴险……”

　　查克跨上一步，他一脸的怒容“大人，请您克制！”

　　德鲁摆摆手，让查克不要继续。欧力眼睛看看德鲁，又看看查克，思量着还是不要太露骨把他们激怒了才好。毕竟他欧力侍卫长想要撇清干系，还需要这些凡人们的大力配合呢。

　　欧力侍卫长清清嗓子，接着说到“总之因为你的……总之因为你才造成了马蒂尔的死，你是承认的吧？”欧力侍卫长这时候用紧张的眼神看着德鲁，他知道只要这老头点个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许就好办的多了。

　　可是德鲁并没有立刻回应他，他皱起眉头，“欧力大人，您是说马蒂尔殿下发生了不幸？这是怎么回事？”

　　在德鲁旁边站着的查克冷不丁听到对方的话，只感觉的眼前一黑。他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随即他让自己保持了镇定。他睁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欧力，极力想知道对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欧力侍卫长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你给我送了假消息，才让墨菲斯托逃脱了，他跑到总督府，马蒂尔正好在那里。于是他就杀了他！好吧，现在你告诉我，你承不承认，就是因为你故意欺瞒天界的卫队，才造成了这样的惨祸！”

　　德鲁低下头沉吟起来，最后他在对方紧张的眼神注视下平静的说到“您确定马蒂尔殿下已经殉难？而您也确定凶手就是墨菲斯托？他行凶的时候您在现场？”

　　“少废话了！”欧力侍卫长急火攻心，他不耐烦的叫起来，“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被墨菲斯托杀死了，在总督府里的人全是见证！你还有什么话说？！告诉我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你的错？！”

　　“不幸啊！”德鲁哀叹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抬头接上对方的视线“欧力大人，马蒂尔殿下不是应该时时刻刻都是和您在一起的吗？”

　　德鲁的反问让欧力侍卫长感觉自己被人突然来了记闷棍，他感觉自己脚都要站不稳了。可是他不承认对方话里的暗示，急急的说到“和我？为什么？……他要去哪，我怎么管的了……再说，我通知他和我行动……可是……您知道，他是皇子，我根本就没权利命令他干什么……”欧力侍卫长结结巴巴的说到，就好像他已经站在议事厅里，面对着严厉的议事长在受审了。

　　“欧力侍卫长，你们天界的内务我是无权过问的。不过，因为我和您当前面对的是同一件事关重大的任务。所以主神泰瑞尔送给我了一封手信……那封信就在我的卧室里，如果你想看，我现在就可以叫人送来……主神泰瑞尔告诉我，马蒂尔殿下来到卡法后将加入第二十二卫队，也就是您所在的卫队，共同参与缉拿墨菲斯托的任务，他要求我要务必全力帮助你们完成……”

　　“胡说！”欧力侍卫长绝望的叫起来，他感觉自已难过的都要哭起来了。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本来是展望大好前程的一次大好机会，现在却变成了人生中的一场惨祸！这是怀抱着无比雄心壮志的欧力侍卫长无法接受的。

　　“查克，麻烦你把主神泰瑞尔的信拿来给欧力侍卫长看，上面有主神的亲笔署名。”

　　查克此刻已经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他机械的向德鲁宗主教行了个礼，然后走出了客厅的大门。他在走廊上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不由自主的一头撞到了走廊上的墙壁上。接着两行泪倾泻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可能？！这完全没有道理！……马蒂尔殿下，您还没完成和我的协定呢……您不能这么没有信用！……”查克悲痛的呢喃着，接着他扶着墙面直起身子，一路摇摇晃晃的向德鲁的卧房走去。

　　就在欧力侍卫长和德鲁纠缠不清的时候，杰克也来到了德鲁的客厅。他哐当一声把斧子丢在了地上，把本来就已经变得神经衰弱的欧力侍卫长吓得脖子都缩起来了。

　　“啊！是你！”欧力侍卫长认出来的人是谁以后，立刻就叫了起来“你来的正好！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你千万不要不承认！你们都知道墨菲斯托实际上在那里，可是你们一起串通好了！要不是你们在玩弄阴谋！马蒂尔也不会死！”

　　杰克冷眼看看一副歇斯底里模样的欧力侍卫长，冷冷的说到“我不是为这个来的，这位大人。”杰克向德鲁走过来“大人，马蒂尔殿下的尸骸已经妥善盛敛。后面的事情如何处置？”

　　欧力侍卫长看到对方一副轻视他的模样，自己心里积蓄的满满的愤怒和不安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向杰克冲上去，嘴里叫着“看着我！你这个泥胚！你胆敢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杰克转过身来，他站稳了脚跟，一动也不动，只是用胸口顶住对方，“我的错？我是墨菲斯托吗？”

　　“你想耍我！”欧力侍卫长伸手去抓杰克的衣领，却被对方用双手架开了。“你不是墨菲斯托，可是你比他还要可恶，就是你们私下里搞阴谋，才让马蒂尔死掉的。”欧力侍卫长一面狂乱的喊着，一面双手又一次试图抓住对方，可是杰克不肯就范，于是两个人都竖起胳膊放在胸前，互相推搡着拉扯起来。

　　“这位大人，你说的很复杂，不过您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说的算吗？”杰克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

　　欧力侍卫长抱住杰克的宽宽的腰，他一使劲想把对方扳倒，可是杰克力气也不小，他也抱住对方阻止了他的企图，最后两个人脸贴着脸，额头顶着额头，较起劲来。就在两人一副谁也不肯罢休的时候，欧力侍卫长身后的卫士沉不住气了，他们一声喊“兀那汉子！你敢和我们卫队长动手，好大的胆子！”他们一面喊，一面向杰克冲过来，可是杰克身后的一大堆人也毫不示弱，他们看到对方想靠人多占便宜，于是也一起冲向了对方，于是客厅里瞬时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两边的人虽然都是赤手空拳，可是他们的武力都是值得称道的，只是片刻功夫，这间客厅就被他们拆了个七零八落。

　　就在双方没分胜负，激斗正酣的时候，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来，“马蒂尔殿下尸骨未寒！悲哀啊！可是有些人却已经把他忘了，为了自己的一时私念不惜与他的朋友们自相残杀起来了！”

　　这声哀叹好像是对所有人的无情质问，打斗的双方停下了手，他们又是愤怒又是羞愧的瞪着对方，退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让我们为马蒂尔殿下祈祷吧，愿他安息……又一个因为自己的义举而殉难的英雄！”德鲁哀叹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因为马蒂尔的义举，很多人因为他而免受了墨菲斯托的屠戮吧？”

　　“在场的人说，马蒂尔一个人拦住了墨菲斯托，没有其他任何人受伤。”杰克喘了口气，然后恭敬的向德鲁回话道。

　　“这是天界为了施与对我们的爱而做出的牺牲啊！”德鲁依旧用哀叹的声音说到“这位可敬的皇子看来要永远的留在这片土地上了。我们明天就为他举行安魂祭，他将被安葬在修院的墓园里……大人，你有什么意见吗？”德鲁说着向鼻青脸肿的欧力侍卫长转过头来。

　　欧力侍卫长听到德鲁向他说话，愣了一下，接着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痛快的说到“全凭您决定好了！”。

　　这时候的欧力侍卫长心情好了不少，因为他听到德鲁把马蒂尔称为英雄，而他是因为保护凡人才殉难的。所以他立刻想到，“这老头说的有道理，如果事情就是这样，那么他马蒂尔的死也就合情合理，甚至是顺理成章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心里暗暗称妙。“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这老头说的没错，他马蒂尔为了救护这些凡人才牺牲的，这么说来，难道他的死还不够合情合理的吗？”可是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责任，当马蒂尔在牺牲自己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可是这些煞风景的旁枝末节他已经没心思去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