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93、德鲁的承诺(02)

　　一个侍卫迎上来，向德鲁问候了一声。然后诉他欧力侍卫长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他正在房间里休息。

　　“请麻烦把大人叫醒吧，先生。真是罪过……”德鲁向那个侍卫说到。

　　侍卫把德鲁和查克引进房间，然后转身向欧力侍卫长通报去了。

　　不一会，欧力侍卫长一脸倦容的走进客厅。显然即将到来的行动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午睡的兴致。

　　欧力侍卫长强忍住了几记哈欠，打起精神向德鲁和查克问候午安。

　　“抱歉，大人，打扰了您的休息。”德鲁用恭敬的口气说到。

　　欧力侍卫长摆摆手，强忍住又一个汹涌而来的哈欠。用变了型的口型说到“哪里，哪里！……”

　　“欧力大人，这时候贸然打扰……”德鲁刚一开口就被欧力侍卫长打断了。

　　“不必客气，大人。”欧力侍卫长觉得自己精神头起来了，看来刚刚过去的那场午觉睡眠质量相当不错。“您在担心今晚的行动？”欧力侍卫长嘻嘻笑起来，“大人，我不介意您为我们的卫队做一次检阅。”

　　“您在说笑了。”德鲁说到。

　　“只要能打消您的顾虑，怎么都行。”

　　“您误会了，大人。我从没有怀疑过天界的任何一个方面，无论是他的精神，还是他的勇气和力量。我现在来，只是为了见见那个恶魔，卡宴。”

　　欧力侍卫长皱起了眉头，“您要见她？可是您见她做什么？……哦！您担心我们还没事成，就已经把她吊死了？不，大人，我还是谨慎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的谨慎我从来不曾怀疑过，我说了，对于天界的一切，我一向都是无比虔诚的，显然也包括您的谨慎。不过我还是要见见她。”

　　“这老头难为情了！”欧力侍卫长在心里不怀好意的想到“这些凡人真滑稽，竟然把对恶魔的承诺也当回事去。不过这也难怪，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嘛”

　　“好吧，大人。您稍等，我让人把她带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她吧。这样省点事情。”

　　“全凭您一声吩咐。”欧力侍卫长站起来，叫来一个侍卫，向他吩咐了一声。于是那个侍卫先是向他的长官行了个礼，然后恭敬的走到德鲁和查克跟前，伸手向他们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于是查克扶着德鲁，跟住那个侍卫向寓馆的后面房间走去。

　　卡宴被关押在厨房下面的地窖里，那里是堆放杂物和贮存各类腌制品的地方，因为它得天独厚的位置，让它有幸临时变了功用，成了一处关押要犯监狱。

　　德鲁走进闷热的厨房，这里的空气潮湿而混浊，好像空中都满是漂浮着油腻和各种让人恶心的东西。侍卫走到厨房墙边的一处空地，在那里的地上有一处方形的暗门，暗门的一侧挂着一个大锁。侍卫从腰上解下一把钥匙，把大锁打开，接着翻起了暗门。一道黑暗的阶梯直通地底，这样的地方关押恶魔再合适不过。

　　侍卫点着一个烛台，刚要探身进入地道，可是这时德鲁叫住了他。

　　“这位大人，还是让我们自己去吧，您在场，会吓得她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您确定？可是您的安全……”那个侍卫脸上显出不情愿的模样，可是在他心里却暗暗高兴。“谁高兴去那种鬼地方！”

　　“不必担心。”德鲁说到“这个恶魔已经是个不中用的老太婆了，如果您不放心，可以把您的剑借给这位修士用用。”

　　“如果您坚持……”侍卫一面用不情愿的口气说着，一面把他的佩剑解了下来。

　　查克把对方递过来的剑接到手里，向对方行了个谢礼。

　　“你用过这一类家伙吧？”侍卫对查克说到，“如果你看她不老实，就照直给她胸口来一下！”

　　“我会谨慎使用的。”查克笑起来。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们。”侍卫不自在的用汗巾擦着脖子，看看周围四下里肮脏的角角落落“这地方……真糟糕，简直让人呆不住！”

　　“您请便。”德鲁说着，向查克点点头。

　　查克一只手笨拙的拿着剑，另一只手举起点着的烛台。弯身沿着地窖的阶梯小心翼翼的侧身走下去。德鲁跟在他的身后，借着微弱的烛光也走下了阶梯。

　　那个侍卫看见德鲁的头顶消失在地窖中的一片黑暗中，他摇摇头，走到厨房外面去了。

　　地窖比厨房里更加闷热，潮湿。空气粘稠的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查克在前面引着路，他们走下十几个阶梯，终于走到了地窖的底部。在这里，借着那盏油灯微弱的火光，德鲁看到眼前到处都是一副杂乱不堪的样子，垃圾和食物堆放在一起，酒桶上满是肮脏的霉斑，一股股腌制和腐败的味道直钻鼻子。

　　“感谢衣卒尔！你总算是来了！”一个声音在角落响起。

　　“很久没人感谢过他的恩惠了。”德鲁默默的说到。

　　“你在这里看着，如果有人来，就咳嗽一声。”德鲁对查克说到。

　　查克躬了躬身，退到阶梯出口位置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找到他了？！”等到查克走开远了，角落里的卡宴立刻急切的说到。随着这声音，德鲁听到的是好像一个什么动物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悉悉索索的向他爬过来的声音。接着，在半明半暗的黑暗中，他看到眼前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那个黑影摸索着，最后摸索到了他的脚。她先是胆怯的试探着，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脚踝。一瞬间，德鲁怜悯起来他脚下这个几乎变得不人不鬼的卡宴了。她把自己推进火坑，让自己得不到任何幸免的希望，忍气吞声的吃足了苦头！可是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曾经向别人做了一声承诺。

　　“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种种的承诺啊！卡宴，我们的承诺到底给了我们怎样的回报？使我们变得如此偏执，以至于让我们狠着心肠如此的去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德鲁。”卡宴抽泣起来“我只要墨菲好好的！”

　　“你知道的，卡宴，你知道那承诺的份量。可是你同样不能忘记，我答应你的事情是有前提的，如果你不能保证让墨菲斯托就此销声匿迹，那么他就必须得死！”

　　“我知道！”卡宴急切的叫起来“我都知道！相信我，德鲁，我做的到！”

　　“恐怕很难。”德鲁说到“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那么你从前应该有无数的机会实现你这微不足道的愿望。我怀疑你此刻不过只是穷途末路，就开始不惜欺骗所有人来了，当然也包括你自己。”

　　卡宴呜咽起来，在她的哭声中，她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恳求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做的到！相信我……”

　　“好吧，卡宴，给你的时间很短，只有半个时刻。如果你没有发出成功的信号，只要时间一到，我们的人就会冲进去！如果我发现墨菲斯托试图逃跑，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即便他突破了第一道包围，那些骑马的天界侍卫也会很快追上他，在这片光秃秃的地方，他是无处可藏的！”

　　“我知道！相信我！……”卡宴急急的回答他。

　　“那好吧，再过两个时刻，这里的看守全都会变成凡人来把守。有人会把你带出来，然后送你上马车去找你的墨菲斯托……”

　　卡宴在黑暗中向德鲁昂着头，当她听到这句话，德鲁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握着他脚踝的双手用力的收紧了。

　　“德鲁，你要相信我，我做的到！我会让他放下一切的，我会把他带回斯凯尔山，把他完完整整的交到巴尔手里……”

　　“这与我无关！”德鲁皱着眉头说到“他要么走，要么死！没有其他路可走，你明白这一点就可以了。”

　　德鲁从地窖里出来，等他到了厨房里，他终于感到自己可以重新呼吸了。之前他可没注意到，就在这同一个厨房里，这里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啊。

　　德鲁出了厨房，那个侍卫迎上来。查克把剑还给他，又一次向他行礼致谢。

　　“谢谢您带我来见她，好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德鲁对侍卫说到。

　　“不必客气，大人。”侍卫一面长剑还鞘，漫不经心的说到。接着带着德鲁向外走去。

　　“我安排的人很快就来，他们会在一直这里看守到您们回来。”德鲁一面走一面说到。

　　“欧力侍卫长已经全都交代好了，大人。您多费心吧。”

　　德鲁点点头，向对方表示他不必再与欧力侍卫长会面，接着德鲁带着查克径直走出了寓馆的大门。

　　在临海的渔村里，这里有着几间零零散散破房子，它们都是用泥土夯筑的民房，低矮，粗糙，简陋的毫无美感。在这些房子中间，有一个毫不起眼茅舍，它用茅草混合着泥土搭成房顶，黄泥的本色就是这房子外墙的唯一装饰。在房间里，除了一个同样用泥土累起的床一样的东西外，唯一的家什就是一把破椅子了。墨菲斯托正坐在这把破椅子上，于是那把椅子就不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尖叫声。在他侧面不远处，凯恩坐在床沿上，笔直着身体，在一片黑暗中盯着墨菲斯托。

　　房间里低矮逼仄，没有点灯，一片昏暗。可是在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海面上不远的地方，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天空，海洋，还有他们所在的这整个渔村。

　　凯恩看看一动不动的墨菲斯托，又不安的看看窗外。在那里，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见很多恶魔来回跳跃着，包围着他们所在的这间房子。

　　他们是在刚刚走出沙漠不久就遇上伏击的。先是一个恶魔打个照面就跑的无影无踪，凯恩意识到他们的麻烦就要来了，可是墨菲斯托却无视所见，他依旧默默的只管向前走去，好像准备走到世界的尽头一样。果然没过多久，一群恶魔就找到了他们，这群恶魔向墨菲斯托发起进攻，他们撕咬他，拉住他，想把他翻到在地。这些恶魔的鲁莽给自己带来了灾祸，墨菲斯托没费多少力气就杀死了他们一大批。可是恶魔不在乎，他们人多。渐渐的墨菲斯托发现自己实在是应付不了越来越多出现的敌人，于是他只好边战边逃，最后被逼进了这个几乎被荒弃的渔村里。而凯恩在这场凶猛的打斗中只知道抱着头，用手死死地拽着他同伴的衣角。天见可怜，每一次等打斗告一段落后，他总能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凯恩跟着墨菲斯托漫无目的的逃窜，最后他们终于被死死地困在了这个小房子里。

　　小房子里死气沉沉，凯恩看不清楚坐在暗影里的墨菲斯托，可是他仍旧大气也不敢出，他很清楚，同外面那些恶魔一样，这个魔头随时都可能清醒过来，要了他的命。

　　墨菲斯托和凯恩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三天了，他们没有任何饮食。渐渐的凯恩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无情的命运煎熬起来，他意识到死亡又一次敲响了他的门。可是墨菲斯托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默默的上路，走过荒野和沼泽，穿过森林和沙漠，萧索的荒原没有能困住他，风雨和饥饿也没能夺取他的性命，他就这么走呀走的，直到来到家乡的边缘。在这里，他一点也不为自己受到同族的袭击感到愤怒和惊奇，他只是本能的反抗那些敢于冒犯他的家伙，把他们打翻在地。即便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了，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安和烦躁出来，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随时都可能垮塌下去的破椅子上，等着。他那副沉静几乎成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极了是在耐心的等待着什么东西，或者他只不过是在等待着死亡。

　　屋外发出了一阵骚乱，凯恩伸起头，急切的向没有任何遮挡的窗外探望着。他一面紧盯着窗外，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又不敢站起来，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惊动了他身边的这个恶魔。

　　骚乱停止了。

　　“去，去…”凯恩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发出的斥喝声，好像一个农妇在驱赶她面前挡路的鸡鸭。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有人在外面把它推开了一条隙缝。凯恩像是被人突然迎面猛击了一拳，身子不自觉的向后仰过去，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睁的大大的，浑身颤抖起来。门外的人显然在向屋内窥探了一番，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吱扭声传来，那个几近报废的木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那人背后，是一片洁白闪亮的月光，这片月光把她变成了一个轮廓清晰的剪影。

　　门口的人并不走进来，她呆立了一会，发出了一阵轻轻的哭声，一阵短暂的哭泣后，门口的人收起了泪水。

　　“墨菲，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角落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话音，那是墨菲斯托在回应卡宴的声音。

　　“墨菲，放弃你的幻想吧。现在你的周围全是要阻止你的人。墨菲，你知不知道？现在天神，凡人，甚至巴尔都在紧盯着你，他们不仅要阻止你，还准备要取你的性命了！”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起来了，墨菲斯托苦笑了一声。”

　　“墨菲，听我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卡宴突然意识到时间紧急，惊慌起来“让我告诉你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听着墨菲，你现在已经被巴尔的手下困住了，这我不说你也很清楚，不仅是他们，在他们后面，还埋伏着凡间的战士，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就在不远的地方，整整一队的天界侍卫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冲进来，把你砍得粉碎。”

　　“看你说的这么可怕，那我只好投降喽！”墨菲斯托淡淡的说道。

　　卡宴脸上露出欣喜的样子，急急的向前跨上两步，可是她很快就又变得悲哀起来。

　　“墨菲，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卡宴叫起来。

　　“你说的对，巴尔也是正确的。趁一切都还来得及，找一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最好那些高贵的天神能发发善心，赏赐我们一个大点的，免得我们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太挤……”

　　卡宴嘤嘤的哭了起来。

　　墨菲斯托无视卡宴的悲哀，他沉声说道“多么羞耻！多么可憎！不仅是在那些天神眼里，就连我们自己都认定了我们都不过是些低贱的种族。对待像我们这样爬虫一样的东西，即便是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那就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墨菲斯托从黑暗中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坚定起来“可是我偏不！既然我能一路走回这里，那么我也一样能做到把那个恶棍放出来！我要让这个世界燃烧起来，然后把一切都焚成灰烬！”

　　卡宴叫起来“那只是个荒唐的传说，墨菲，你会把自己害死的！”

　　“我不会的，卡宴。”墨菲斯托平静的说到“我的事情还没干完呢，怎么能就这么白白的死去呢？”

　　墨菲斯托向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的凯恩走过去，他一言不发的把他提起来，就像是提起了一只小鸡。凯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绵弱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任由对方把自己拖在地上，僧袍的衣领勒住他的脖颈，让他没法呼吸，只能发出“咳咳”的窒息声。

　　卡宴惊慌起来，她张开双手拦住大门“墨菲，求你！别出去！你会被杀死的！”

　　“卡宴，你无数次提醒过我要克制鲁莽和愚蠢，这次我听你的，不过请先把路让开。”

　　卡宴咬着牙，死死地扒住门框，可是墨菲斯托只是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倒在了门外的沙地上。

　　门外的恶魔看见墨菲斯托从屋里出来，立刻骚动起来，他们嘶叫着，癫狂的在他面前来回躁动的跳跃着。那样子，好像他们随时都准备扑上去和他撕咬起来。

　　“让开！”卡宴叫起来“你们这些畜牲！都躲远一点！”

　　听见卡宴的声音，那些恶魔胆怯起来，可是他们依旧聚在一起，不肯把路让开。

　　卡宴把手里的一个烛台点燃，她举起那团烛火，在空中画了个圆圈，接着又画了一个。

　　在村子的外围，休斯看到了卡宴发出的信号。他对身边一个凡人卫兵说到，“墨菲斯托投降了，你去让野蛮人他们过来，准备好镣铐。”

　　那个守卫去了不一会，野蛮人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赶来了。

　　“今天挺顺利。”野蛮人说到“总算是让我们等到这一天。”

　　“希望如此。”休斯漠然说到。

　　“怎么？你不高兴？还是在担心什么？”野蛮人说到。

　　“没有。我也挺高兴。”休斯敷衍的说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抱怨德鲁，怨他就这么把墨菲斯托给放了。不光是您，我也不痛快。不过德鲁的话我是愿意听的。虽然事情就这么了结了，不过我看德鲁是脱不了身了。”

　　休斯转头看看野蛮人，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样子。

　　“您不明白？”野蛮人说到“德鲁私放了墨菲斯托，天界怕是准备把他吊死了！”

　　休斯的眼睛暗淡下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谁敢违逆天界的意志，谁就要受惩罚，无论是他小小的德鲁，还是他休斯，甚至贵为皇子的马蒂尔。不仅是他们，再高贵的人，只要他敢于这么做，那他就得承受天界无情的怒火！

　　“如果我是他……”野蛮人说到“如果我是他的话，干完这一票，我就躲得远远的，让谁也找不到我。不过德鲁不是我这样的流浪汉，我看他就是死，也不愿意躲起来的。”

　　“你说的没错”休斯说到“而且我看就算是有人帮他求情，也会被他拒绝的。”

　　野蛮人叹了口气“我们干活吧，大人。”

　　休斯跨上马，他举起手里的剑，发出一声声音不大的号令。于是他身后那对乱七八糟的，由各种身份的游侠，雇佣兵，守卫，还有宫廷侍卫组成队伍乱纷纷的整齐了一下队列，接着跟着休斯向渔村中间，刚刚出现火光的地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