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90、慕丝尔的卡法城(02)

　　又是一天过去了，慕斯尔仍旧早早出门，很晚才回来。谁也不知道她行色匆匆的都在外面忙些什么。夜色越来越浓，又一个黑夜降临了。马蒂尔踉踉跄跄的回到驿馆，他走到店老板的房间门口，把他叫了起来。一脸惊慌的老板告诉这个看上去脸色不太妙的老爷，娘娘就在她的房间里。他向马蒂尔保证，他们全家都在睁大眼睛看着她！

　　“这回她再也跑不掉了！”

　　马蒂尔在黑洞洞的客厅里向自己的房间摸过去，突然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穿过走道来到慕丝尔的房间门口，他用手轻轻的推了推门，房门紧紧的，显然它的主人在里面上了反锁。马蒂尔松下一口气，转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马蒂尔回到房间，一头倒在床上，房间里没有点灯，这夜色又静又黑，非常适合人们享受安眠，可是马蒂尔眼睛在黑暗里睁的大大的，他睡不着。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接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了。

　　“滚开！”马蒂尔冷淡而客气的说道。

　　可是门外的人并没有被他的恐吓给吓走。门锁转动了一下，门外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让你滚！”马蒂尔暴跳起来，他咒骂着冲向门口，向那个不识趣的，打扰了他宁静的人胸前推去。

　　那人在黑暗中灵巧的握住马蒂尔的双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胸前。

　　“马蒂尔，平静一点，是我。”

　　那是休斯的声音，马蒂尔愣住了，随即他把手从对方胸前挣脱出来，转身走到窗前的一张座位上懒散的坐了下来。

　　“马蒂尔，我都知道了，振作一点吧。”休斯说到“如果不幸不可避免，那么我们至少应该避免更大的不幸发生。马蒂尔，想想看，你已经做到了。”

　　“我做到了？避免更大的不幸？”马蒂尔抬起头，冷笑起来。趁着窗外映来的那抹微光，休斯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暗暗的光芒，他难过的说不下去了。

　　“休斯，你的话很耳熟啊！安达死之前，你似乎也是这么说的。”马蒂尔苦笑起来，“别介意，休斯，我不是在挖苦你，我没那个资格……不过你说的对，如果不幸不可避免……是啊，这一切又怎么可能避免呢？要知道，我们面前站着的可是泰瑞尔……”

　　休斯心痛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对于他们来说，泰瑞尔恰似命运，他的一切决断都不可逆转。

　　“休斯，看见我这样，你很不舒服吧？曾经那个装的不人不鬼的马蒂尔不见了，现在的马蒂尔是真的变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了……”马蒂尔沉默了一会，他平静的说到“也许你以为我在怨恨泰瑞尔……是的，我曾经怨恨过他，因为他的无耻下作！……不过现在我不恨他了，现在我只恨自己……我恨自己给家族带来了不幸，可是这还没完，还是因为我，是我没有勇气在关键的时刻去抗争！你想像不到在天界都发生了什么荒唐事吧？让我告诉你好了……我用满怀着对他泰瑞尔感恩的心……我就差给他跪下来了………可耻啊！你不能相信，我真的是这么做的，就是为了能苟活下去……”

　　对方这压抑着悲哀而激愤的话语让休斯叹息了，他沉声说道“马蒂尔，虽然我不在那里，但是我依然知道你受到了怎样的委屈，而且一定不是像你说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能苟活下去。”

　　“那又怎样？”马蒂尔冷笑起来“马加洛蒂家族的姓氏注定要因为我永世蒙羞了……”

　　“你的话让我也感到了羞愧。”休斯说到“虽然我的家族没有什么门庭一类讲究，可是我们这些平民对家族荣誉的爱护是和你们一样的。很显然，我也让我的家族蒙了羞。马蒂尔，你的话敲醒了我。让我们回天城吧，我们一起把泰瑞尔赶下台，把我们的耻辱全都洗刷干净！”

　　“你在开玩笑？”马蒂尔拧着眉头，不满的说到。

　　“只要你愿意，这就不是开玩笑。”

　　“休斯，你让我恶心。”

　　“是你自己让自己恶心。不是因为你给自己家族带来了羞耻和不幸，是你的消沉和懦弱让你自己感到恶心。”

　　“休斯，你走吧，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马蒂尔悲哀的说到，“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发疯了。”

　　“马蒂尔，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担心就算是我不来找你，你早晚也要发疯了。”

　　黑暗中，马蒂尔看着休斯那模糊的脸，渐渐的，他露出一副苦相，倒在休斯的怀里大哭起来。

　　“休斯！我是多么的不幸啊！”马蒂尔在休斯的怀里哀嚎起来。

　　休斯抱着马蒂尔，心痛的想到“可是，又有谁是可以值得庆幸的呢？安达，马修尔，克劳迪奥，第三，第七，第十三卫队，那些凡人……还有衣卒尔和泰瑞尔，难道他们都是幸运的吗？”

　　显然，在每个人这或长或短的一生之中，没人有资格对命运面露喜色。

　　“马蒂尔，如果你承受不了这一切，那就让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回天界去。”休斯说到，“我们当着全体民众的面把泰瑞尔的阴谋全都揭露出来，不管结果怎样，我们至少挽回了名誉。”

　　马蒂尔从休斯怀里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哆嗦着说到“休斯，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决定好了。”休斯平静的说到。

　　“我们做的到吗？”马蒂尔悲哀的说到。

　　“我们做的到，但是这不值得。”休斯说到。

　　马蒂尔用惊异的眼睛看着休斯，他听不懂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蒂尔，虽然我的决心不容置疑，但是我还是要诚实的告诉你。我们这样做，并不是在打算颠覆泰瑞尔，我们这是在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准备颠覆整个天界。

　　“马蒂尔，你相信吗？如果我们真的成功的让泰瑞尔名声狼藉了。那么天界会重新迎来光明吗？”休斯说到。“马蒂尔，我们不会迎来光明的，最可能的是，连现在这虚幻的光明也将不存在了。”

　　马蒂尔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他的一腔怒火升了起来。他粗鲁的把休斯推开，“没错！你说的对！以天界的名义！所以我这该死的就只要认命就好了！什么屈辱！什么不幸！他妈的！我只要照单全收就行了！可是你告诉我！他妈那所谓天界的光明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天界的光明意味着我们依旧值得不惜用牺牲去残守着我们的荣誉，还意味着我们抱有着支撑我们继续坚守下去的希望，马蒂尔，那里是我们的家啊！”

　　“我们的家？！一个恶棍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你却说那里是我们的家，你是认真的吗？……”马蒂尔说着，诡异的大笑起来。

　　马蒂尔的笑声在房间内外回荡着，最后他用尽了力气，那笑声就完全变成了一声声不连续的哀鸣了。

　　休斯沉默着，他等到马蒂尔的笑声变成了呜咽，他用手扶住对方蜷缩在黑暗里的肩头。马蒂尔抖动了一下，可是他摆脱不了对方对他的安慰。

　　“马蒂尔，你说对了，即便它是那么的不完美，甚至开始变得不堪入目了，可是我们都没法否认，那里，在阿尔卑斯山的山峦中间，那就是我们的家。”

　　“休斯！你给我住嘴吧！”马蒂尔嘶吼着，可是他最后却无助的倒在休斯的怀里大哭起来。

　　休斯抱着这个曾经显得那么潇洒俊逸，可是现在只剩下悲哀和浑身委屈的马蒂尔，他难过的心都痛了。

　　“马蒂尔，泰瑞尔也不是一下子就把我们打垮的。”在马蒂尔哭泣不休之间，休斯平静的说到。

　　马蒂尔依旧嘤嘤的哭个不休。

　　“忘了仇恨吧，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泰瑞尔。也许你并不相信，泰瑞尔做的这一切并不都是为了他自己。”休斯悲哀的说到“如果你真的看重家族的荣誉，甚至，你更看重我们天界的福祉，那就把苦水先藏起来。你要做的不是去报复泰瑞尔来挽回名誉，你要做的是从他手里接过这并不完美的天界，让它在你手里完美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马蒂尔，你得相信这一点，就算是他的强大不可战胜，但是有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那就是你永远要比他年轻的多！”

　　“你又在开玩笑了。”马蒂尔啜泣着，哼哼唧唧的笑起来。

　　“你不是也在开着玩笑去尝试溺水的吗？你看，谁能想到，你竟然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马蒂尔呜呜地哭起来，“那你呢，休斯，你也比他年轻的多……”

　　“我在用我的方式为我们天界寻求福祉。”休斯说到“现在人们开始相信，我们天界从来都不曾遗弃过凡间，哪怕是在那最艰难的日子里。虽然我的力量很小，无论是实际的战果，还是传播我们天界的荣耀，我得到的回报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我为此而荣。”

　　“休斯！你是个骗子！”马蒂尔倒在休斯的怀里又一次大哭起来。

　　休斯默默的让马蒂尔在自己怀里尽情的痛哭，在这个了无希望的世界，这是他能给予对方唯一的安慰了。

　　渐渐的，马蒂尔收起了哭声，休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没能真的做到让马蒂尔放下内心的悲痛，但是他至少暂时平静了对方的情绪。

　　“查克说你不想见他。他让我来……”休斯看到马蒂尔逐渐平静了起来，于是他说道。

　　“别提这个名字。”马蒂尔转过头，厌恶的说到。

　　“冷静点，马蒂尔。查克并没有冒犯过你。”休斯平静的说到。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马蒂尔消沉的说到。“是我自己变得不近人情了。”

　　“马蒂尔，你不能把所有人都看成泰瑞尔的帮凶，这对他们不公平。要知道，德鲁害怕你不来卡法，他一路上给你准备了信函……”

　　“还有无数的密探？”马蒂尔冷笑起来“他怕我不能实现泰瑞尔的愿望吧？”

　　“他怕你让自己遭遇不幸，他只是为了你！我知道的，他感激每一个帮助过他们凡间的人，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泰瑞尔，还是已经滚落在泥潭里的你，或者是我。”

　　“休斯，我不是你，我没办法相信那些凡人……”

　　“你不用相信，但是看在他们爱你的份上，接受他们的好意吧。别让他们以为我们天界的人都是一群软弱无力的家伙。”

　　休斯终于说服了马蒂尔去见见查克，毕竟他是“无辜”，虽然他，还有那个德鲁确实是和泰瑞尔是一伙的，不过他们确实也是“身不由己”。

　　“由己推人，你能明白这一点的。”休斯最后对马蒂尔说到。

　　“你打算去见她吗？”在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马蒂尔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着别人给他的殷切嘱托呢！他告诉休斯，慕丝尔现在也跟着他来到了卡法。

　　休斯一开始就知道慕丝尔竟然找上门来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对方。在苦思冥想亦无结果之后。休斯决定还是尽量回避与慕丝尔有关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再也回避不了了。

　　“不，马蒂尔。我不能让这种荒唐事再发生了。”休斯难过的说到。

　　“她为你而来，难道你不给她点安慰，就这么把她打发走？”马蒂尔漫不经心的说到。他虽然嘴里说着慕丝尔，可是他那悲哀的心里所想的还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在说傻话，马蒂尔。”休斯不满的说到。“你知道的，如果我违心的给她点暗示，就是为了能安慰安慰她，那就意味着这事到头来更要闹得不可开交了！”

　　“说来说去，你只不过是不喜欢她。”马蒂尔说到。

　　“不，马蒂尔，我喜欢她，她是个温和的姑娘，和她在一起，你不会有任何的不舒服。不仅如此，我还亏欠过她很多，她曾经为了我甚至委屈自己和一个讨厌鬼在一起。就是为了不让我在她妈妈面前继续难堪……她的心肠是多么的好啊！可是我不能骗自己，我确实不爱她。但是无论我是不是爱她，我都不能伤她的心，哪怕只是为了报答她给我的那些好意。所以你明白的，我就更不能见她了。”

　　马蒂尔耸耸肩，“那该怎么打发她回去呢？她倔的很。”

　　“这个交给查克去办吧，他干这种事最拿手了。”休斯说着，苦笑了一声。

　　“既然这样，说明慕丝尔是有先见之明的”马蒂尔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徽章，他把它递向休斯。

　　休斯把那个徽章接过来，窗外的月光照在那小小的徽章上面，休斯认出来那是第十一卫队的鹰形徽章，这个金色的小东西沉甸甸的，一只单头鹰耸着肩膀向左右两侧展开自己那威风的羽翅。

　　“这是我们卫队的徽章。”休斯默默的说到。

　　“慕丝尔说，如果你不想见她，那就让我把这东西带给你。”马蒂尔说到。

　　“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休斯叹息着说到。

　　“他是个傻小子，不过他显然还没忘记你。”马蒂尔说到“爱你的人终归是爱你的，那些不爱你的……他们也从没爱过你。”

　　休斯把这徽章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我的十一卫队……我亲爱的休谟尔”休斯在心里叹息着“原谅我，原谅我曾经是那么的刻薄，那么的轻视你。可是让我感谢你吧，休谟尔，你的爱让我得到了安慰。”

　　“慕丝尔说她是自己逃出来的。”马蒂尔说到，“不过我猜没别人帮忙，她一个姑娘家是溜不出来的。”

　　休斯把握着那徽章的手顶在额头上，他又一次叹息起来，从前种种美好时光又一次在他脑海里幻影般的浮现起来。

　　马蒂尔不明所以的看看休斯，然后他扭过头不说话了。说实在的，他为慕丝尔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他现在自己都顾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思操心这个和他几乎没有瓜葛的小姑娘的事情呢。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查克并没有顺利的帮休斯把事情办好。半个月过去了，慕丝尔依然留在卡法城里。准确的说，她留在了棕榈僧院里。

　　休斯已经找过查克好几次了，他开始还有耐心，后来就忍不住嚷嚷起来了，他说到安全，痛苦，委屈，以及偏执和责任。总之慕丝尔必须马上被送走。可是每次查克都只是无可奈何的用耸耸肩来回应他。

　　“我就差说您讨厌她了。”查克无奈的说道。“也许她是我从前见过的最倔强的女人。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撒过那么多的谎，也许以后也没机会再说那么多的谎话了，让衣卒尔惩罚我吧……休斯大人，我尽力了。”

　　“不，查克，不是她倔强。而是你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休斯不听对方的解释，他恶声恶气的指责对方起来。

　　休斯的话让查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提高声调，带着不满的口气说到“休斯殿下，如果您以为我办事是以利益多寡来决定我的态度的，那说明您从来不曾认识过我。当然，我也不指望您能理解我们这些凡人……”

　　休斯脸红了，“不，查克，你得理解我……”

　　“我当然理解。”查克说到“虽然我不知道慕丝尔殿下的来历，但是我依然能猜到一些。我说了，她很倔。当然您也可以认为我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不过话说回来，慕丝尔殿下是怎样的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休斯摇摇头“查克，也许你并不相信，我对她也是一无所知。”

　　“哦？那我就更奇怪了。”查克惊讶的说到。

　　可是休斯并没有解答对方的疑惑，他又能怎样去解答呢？难道要让他说，他之所以会认识这位小姐完全是因为她那强势的妈妈粗暴撮合的结果？或者对他说，自己从来不曾爱过这个姑娘，她千里迢迢跑过来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他事实上确实对对方一无所知。

　　查克看着一言不发的休斯，他叹了口气，“休斯大人，我建议您亲自去僧院看看她……不，您别误会，我既不是在推卸责任，也不是想让您感到尴尬。我只是想让你在旁边看看她，也许您就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把她劝走了。”

　　卡法城灿烂辉煌的那些个年头（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棕榈僧院几乎就是个璀璨的存在，它无时不刻被赞美的歌声，金色的光晕，还有无法描述的种种富丽堂皇的幻景所笼罩着。不过可以想象，随着卡法城的破落，它也一并跟着熄灭了它曾经那耀目的光辉。现在的棕榈僧院已经被它虔诚的信徒所遗弃了。不过还是请相信信仰的伟大吧，对有些人来说，在无望之中坚守，并不是为了创造奇迹，那只是因为这信仰本身就意味着他们灵魂的最终得救。

　　当休斯来到棕榈僧院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这些得救的灵魂，也许还有更令人振奋的。奇迹真的在他眼前发生了。

　　已经沉寂很久的钟声再次被敲响，休斯踏着僧院那悠扬回响的钟声进入僧院的大门，他看到眼前是一副忙乱的景象。各色人等在依旧破败的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些女孩子在污浊的水池边浆洗衣服，小厮们手里抱着面包，往后堂赶去。还有一些大人模样的人凑在一起面色沉重的在谈着什么话题。

　　休斯看到棕榈僧院的阿尔贝主教在台阶上出现了，他和从前一样依旧佝偻着脊背，主教看见角落里的那几个大人，于是脚步坚定的向他们走过去。那几个人注意到主教过来了，于是脸上都露出尴尬的模样，可是他们好歹没有失礼的提前走开。

　　“啊！我的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我的兜已经掏空了，一个小钱也没有了，您可以自己帮我们再掏一掏……”

　　休斯绕过乱哄哄的人群，他低着头，把僧帽又一次拉低一点，然后走进了僧院的大堂。

　　天气炎热，棕榈僧院的礼拜堂淫浸在午后海滨那特有的一片潮热的气息里。阳光从斑驳的大窗玻璃透射过来，把昏暗的大堂映出一副柔和的色调。休斯恍惚起来，他似乎又一次踏入了昆迪尔太太的宅邸，可是这一次与以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有艳羡和震惊的感觉了，这一刻他只感到宁静和安慰。

　　休斯走到一处角落坐下来，在这里他可以清楚的看见慕丝尔。这时的慕丝尔已经脱去了华丽而臃肿的裙袍，换上了一副贴身的简单布衣。休斯看见她红着脸膛，汗水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汗渍，她的额头包着一块蓝布，他想象的到，在那薄薄的蓝布下面，在她的右侧额头位置藏着一个还没完全愈合的疤痕，那是她匆匆在这卡法城来回奔走时，一不小心留下的纪念。慕丝尔袖子高高地卷起来，可是她的的领口却拉的很低，几乎低到了不成体统的地步。如果昆迪尔太太看到了她女儿是这样的一副打扮，看到她把如此简陋的衣服穿在身上，像男人一样卷着袖子，还把领口拉的这样的低，那她一会晕过去的。可是让我们原谅慕丝尔小姐吧，天这么的热，礼堂里是这么的闷，人又是这样的多，手边的事情好似永无之尽……可是凉爽的风却是没有的。在慕丝尔面前的只有因为伤痛而□□的病人，还有因为害怕而哭泣的孩子，甚至有很多因为精神的打击导致了疯癫的男女。

　　休斯看着他眼前的这个忙碌不休的慕丝尔，看着她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他几乎要不认识她了。

　　休斯想起来天界的师长们曾经教授他们修辞“去爱那些卑贱的凡人……不要因为他们的鄙俗而轻视他们，遗弃他们……去爱那些无辜者吧……”

　　“我们的爱呢？……”休斯叹息了，“我们一直在标榜自己对凡间的爱，可是这爱在哪里呢？难道就靠着这个小女子的一时兴起？”

　　现在休斯知道为什么查克劝不动慕丝尔了，可是让她继续留在这里是不妥当的。“让她的心在热一会吧。”休斯想到，“等她累了，碰上麻烦事厌烦了，她自然就回去了。”

　　休斯从座位上站起来，他顺着墙脚向礼堂门口蹩过去。这时候，他听到慕丝尔用兴奋的声音叫起来“你来啦！”

　　休斯吃了一惊，“她看到我了。”于是休斯伸手拉下僧帽向慕丝尔转过头去。

　　可是慕丝尔并没有发现他，慕丝尔是在向另一个人在打招呼。

　　马蒂尔懒洋洋的出现在礼堂的门口，明亮的日光斜斜的照在他的背后，把他变成了一副光芒万丈的模样，马蒂尔向一片漆黑的礼堂里张望了一回，等他看清慕丝尔的位置，于是向她走过去，可是这个光芒万丈的天神脚下却踉跄起来，看来他又喝醉了。

　　“早知道你这么忙，我就不来了。”马蒂尔倒在一张椅子上，一副浑身乏力的模样。

　　“我知道你会来的。”慕丝尔微笑着坐在马蒂尔的身边，她把马蒂尔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接着说到“希望是好消息。”

　　“别痴心妄想了。”马蒂尔熏熏的说到，“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是在要他们的命！”

　　“可是庞德大人答应过我……”

　　“当然喽！面对一位娘娘，他还有什么是不敢答应的？可是真的要让他掏腰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马蒂尔懒洋洋的说到。

　　“可是他们要明白，如果任由这些人因为遗弃而死掉，他们早晚还是要一无所有！至少没人再能给他们上税了！……马蒂尔，我不想和你抱怨，可是……面包又快吃完了，更不要说药品和必须换洗的衣物了……”慕丝尔难过的说到。

　　“慕丝尔，听我说，你向我诉苦没用。不仅是对我，对那些凡人恐怕也没用。现在恐吓和规劝这一套已经没人理睬了。他们不过是群商人，而且还是遭过秧的商人，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慕丝尔的脸色变白了，可是很快她那坚定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好吧，如果总督府的人不肯救助这里的人，那就是说他们承认自己已经在违背作为一个信徒应尽的责任了！”慕丝尔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认为天界已经让他们失望了，那么他们当然有权利同样遗弃这里的难民。”

　　“你想威胁他们？”马蒂尔笑起来“随便你吧，不过你这一套在那些凡人眼里不会比一个银币更重。无论怎样，你去试试吧……”马蒂尔说这眼皮沉重起来，这里又潮又热，长椅又是那么的宽大，正有助于他急需的安眠需要。

　　休斯把僧帽戴好，低着头走出了僧院，他没有向住所方向赶去。却沿着街道向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德鲁宗主教为他听到的一切感到安慰，虽然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休斯大人，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简单的说来，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而让慕丝尔殿下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到我，这让我不得不感到万分的羞愧。”

　　德鲁向休斯承诺，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卡法的宗主城市热那亚拿出钱来，这里的难民必须得到良好的救助，而卡法也必须得以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