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89、慕丝尔的卡法城(01)

　　马蒂尔对卡法的赞誉毫无夸张之处，在慕丝尔眼前呈现的是一派荒凉而破败的惊心景象。卡法城在实际上已经被废弃了，就连以往那令人悲痛和难过的种种悲惨景象都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现在剩下的只有……几乎什么也没剩下。慕丝尔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只剩下一片废墟的卡法城。这个第一次来到凡间的女孩完全被这城市那毫无掩饰的垂死面目给吓坏了。

　　“这是地狱！”慕丝尔的心颤抖起来。

　　“你准备直接给他个惊喜，还是让我们的休斯保留自己决断的权利。”马蒂尔冷冷的话音打断了慕丝尔思考，她从惊慌的心情里挣扎出来。她痴痴呆呆的看着马蒂尔，似乎没听到对方究竟对她在说什么。

　　“是恶魔？！”慕丝尔用颤抖的声音说到。

　　马蒂尔冷眼看了慕丝尔一下，随即他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

　　“不光是他们。……不过，我说殿下，别大惊小怪的。”马蒂尔冷笑起来。“这算不得什么特别的风景，要是你去过陷落后的阿尔比那种地方，你会发现这地方其实还挺不错的。”

　　慕丝尔脸色变得苍白，她身体深深的向车厢里面靠着，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向窗外望去。那里满眼都是残垣断壁，死气沉沉的气息笼罩着这座被诅咒的城市，各种残疾同时带着一脸病容的男女坐在路边伸着无力的手，不知道他们是在等着乞讨，还是在祈求天界的救赎。有几个零散的衣衫褴褛的人在路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他们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灰心模样。如果这时有个人突然毫无声息的倒下来了，估计他的不幸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群蓬头垢面的孩子注意到有马车驶进城里，于是他们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跟着马车跑起来。他们哭喊着伸着手，向可能存在的好心人乞讨一片面包。

　　慕丝尔慌张起来，她开始手忙脚乱的翻捡起自己的行李，可是她那个小包裹里，除了一点容妆必须的小玩意以外别无他物。不过在实际上，这个惊慌失措的天界娘娘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哈！您的慈悲心肠在让您不舒服了，是吗？”马蒂尔斜着眼角，冷眼看着全然一副慌里慌张模样的慕丝尔。

　　“慈悲心肠？”慕丝尔愣住了，随即她听懂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她厌恶的皱起眉头。慕丝尔慌手慌脚的把自己包裹里只要是金银做成的小玩意，或者看起来值点钱的小饰品通通找出来，然后向车窗外抛洒出去。等她做完这一切，她赶紧蜷缩在车厢里面的角落，好像自己刚做了一件大坏事，此刻正在为此而愧疚似的。

　　“您会习惯的。”马蒂尔说到“等你在这里待上个几天，也许都用不了那么久。等到这些满街都是的倒霉蛋把你弄烦了，你就会想起来自己曾经丢了不该丢的的东西。”

　　慕丝尔脸色苍白，她沉浸在自己那又惊慌又恐惧的混乱幻觉里，对马蒂尔的话一句也没听见。马车车轮轧到了一个小石子，颠簸了一下，就在她身体跟着马车的这记颠簸又一次不经意的看到窗外那一幕的时候，她痛苦的用手把脸捂了起来。孩子们那刺耳的声音渐渐的变远了，可是慕丝尔却依旧觉得心里难受的要命。

　　“马蒂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慕丝尔依旧捂着脸，她好像在自言自语的呢喃着“马蒂尔，怎么会变成这样？”

　　“镇定点，我的殿下。”马蒂尔不耐烦的说到，“您再痛苦一点，也不能让这鬼地方变得更好一点。”

　　“马蒂尔，你看那些孩子们了吗？他们都是孤儿？”慕丝尔听不到对方的揶揄，她依旧被眼前这凄凉而悲惨的景象困扰着难以自拔了。

　　马蒂尔撇撇嘴，不再理她了。马蒂尔冷漠的看着窗外。眼前这一切并没有触动马蒂尔，那倒不是这样的不幸他见得多了，把他变麻木了。而是在经历了这么许多以后，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避免，所以也就不再值得为之伤心。

　　马蒂尔终于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驿馆，他把慕丝尔安顿下来，告诉她自己会安排她和休斯会面。等他漫不经心的说完这些，立即转身出门。马蒂尔走过几条街道，找到一个还在营业的小酒馆，一头钻了进去。马蒂尔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酒，直到凌晨的时候，一队卫士来到酒馆。他们扛起半死不活的马蒂尔，把他丢进一辆马车，于是那马车就在漆黑的卡法城里奔跑起来。

　　临近中午的一道阳光穿过窗户照在马蒂尔的脸上，他感觉满脸都是热辣辣的，等他眯开眼睛，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马蒂尔抬一只起手挡住那恼人的阳光，这时候他才看清楚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马蒂尔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的苏醒让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我的天！我在哪？出了什么事？”马蒂尔喃喃的说道。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僧侣模样的的人站在门口，他恭敬的向马蒂尔行了个礼，“殿下，您准备用早餐吗？洗漱的用具现在可以送进来吗？”

　　马蒂尔一言不发，他站起身来，抓起椅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他推开来人，一路向楼下走去。

　　就在他穿过客厅向这间颇大的住宅门外走去的时候，在一侧的餐厅里一个声音传过来。“马蒂尔殿下，您不吃点东西再走吗？”

　　马蒂尔听出来那声音是谁的了，可是他脚步停也不停，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外。

　　满是垃圾和灰尘的街道上死气沉沉，除了零星的乞讨者，什么人也没有。马蒂尔放弃了找辆马车的打算，他徒步向一个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反正只要离他背后这房间里那个人远一点就行。

　　在绕了不少冤枉路后，马蒂尔终于回到了他寄宿的驿馆，可是让他恼火的是，慕丝尔不见了。

　　在客店老板战战兢兢的向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老爷重复解释了二十遍之后，马蒂尔终于相信慕丝尔失踪了。于是他跳将起来，把那可怜的老板拎到半空中。

　　“你这该死的！”马蒂尔咬牙切齿的说到，“要是她真的出点什么事，我就……我就……我就把你切成一块一块的！”

　　于是客店老板立刻行动，他把自己的老婆孩子，伙计厨娘一同发动起来。于是这一伙人就像逃命一样从房子里冲出来，去街上四处寻找起那个可怜的，不过多少也有点不安份的娘娘来了。

　　马蒂尔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抱着头，宿醉的恶心感觉还没有完全过去，当他让自己再次安静下来后，他开始觉得有点想吐。可是他吐不出来，于是他用拳头使劲的砸自己的额角，好像要把那里面的一个什么东西敲出来一样。

　　这时候，前厅大门发出了吱纽的一声响，有人进来了。随后从门口方向传来不徐不疾的脚步声。

　　“她回来了？！”马蒂尔不由自主的想到“谢天谢地！……我得把你马上送回去！见你的鬼！今天我就送你走……”

　　就在马蒂尔的诅咒还没发完的时候，他愣住了，出现在客厅门口的并不是慕丝尔。那人一身僧袍，来的人是查克。

　　查克向马蒂尔微微一笑，“马蒂尔殿下，别来无恙。”

　　马蒂尔把头扭过去了，他感觉自己心里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

　　“看来我得罪您了，或者说我们全都得罪您了。”查克说到。“您的脸色好难看……”

　　马蒂尔一言不发的站起来，他绕过查克向前厅大步走去。

　　“殿下。”查克在他身后叫起来，“殿下，如果您不高兴见我，那也没什么，可是您总归该知道慕丝尔殿下现在在哪里吧？……毕竟“消息”是无辜的。”

　　可是马蒂尔听也不要听，他加快脚步，冲到了大街上。一股热浪混合着令人窒息的尘土扑面而来，马蒂尔感觉一阵眩晕，他摇晃了一下，拔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慕丝尔回来了，她满脸都是快活的笑意，可是马蒂尔的心情就没她那么好了。

　　“行李收拾好。”本像是一尊没了生命的雕塑呆坐在靠椅上的马蒂尔看见慕丝尔走进客厅，于是他站起来冷冷的说到。

　　慕丝尔一副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的样子，可是看见马蒂尔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她什么也不敢说了。

　　“我说的就是你！把行李收拾好！难道我喝醉了，说的不是人话了吗？！”马蒂尔叫起来。

　　“马蒂尔，原谅我。”慕丝尔苦着脸说到，“我不该乱跑，让你担心……”

　　马蒂尔冷笑起来“那还不至于……”

　　“马蒂尔，你生气了……”慕丝尔惊慌的说到。

　　“是的，我生气了！我生气为什么我总要给自己找麻烦！”

　　“马蒂尔，原谅我吧，我等了你一夜，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早上也不见你回来，可是你知道的，我很着急去……”

　　“我知道！”马蒂尔打断了对方的解释，他冷笑起来“我知道的，你急着找你的那颗软糖嘛！”

　　慕丝尔沉下脸来，她摇摇头，“不，马蒂尔，我是想见他。可是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你也不在……于是我去了这里的总督府。”

　　“总督府？”马蒂尔奇怪的说到，接着他笑起来“啊！这么说来，我现在是个多余的人了。看来没有我，您也有的是办法找到您的休斯……”

　　慕丝尔又一次摇了摇头，“马蒂尔，我去总督府是打听了休斯的消息，可是他们没人知道他在那里，那里的人甚至告诉我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马蒂尔，我也不是只为了去找他才去那里的。”

　　“那你去那里干什么？”马蒂尔奇怪的问道，可是他发现自己这样的好奇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去找他们的总督，可是那位先生病的很厉害……于是我和他的一位叫庞德的庶务大臣谈了谈……”

　　“好吧，全都随你便。”马蒂尔打断她的话，“我没兴趣知道你要干什么。如果你有本事自己找到休斯，那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别让我再瞎操心。如果你还打算让我帮你的忙……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别瞎跑！如果下一次我发现你又自己一声不吭的不见了！我发誓………”马蒂尔咬着牙，可是他说不下去了。

　　慕丝尔双手捧在胸前，她不等马蒂尔发誓，就立刻一脸诚恳的使劲点起头来。

　　马蒂尔叹了口气，一扬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马蒂尔！……”慕丝尔不安的在他身后叫道。可是马蒂尔头也不回，他只是摆摆手，就这么走出了大门。

　　虽然马蒂尔没兴趣知道慕丝尔为什么会一个人突然跑掉，但是这件事对慕丝尔来说却意义重大，虽然似乎和休斯无关。

　　就是这天早晨的时候，慕丝尔一直等不到马蒂尔回来，于是她穿戴整齐，一个人来到街道上。慕丝尔向路人问清了总督府的位置，然后往那里赶过去。

　　当总督府的大人们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后，他们恭敬的迎接了慕丝尔的到访。可是乔瓦尼总督依然病体缠身，当慕丝尔看到他后，就知道自己除了给这个不幸的人给予必要的怜悯和安慰意外，自己从他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了。于是慕丝尔转头向依然健全的庶务大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庞德大人，作为这里的管理者，恐怕除了收税，您们似乎总还应该有些其他的义务吧？”慕丝尔平静的对站在他面前一脸恭敬的庶务大臣说道。

　　对方这样的官腔让庞德纳罕不已，他不明白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和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娘娘，您说的对。”庞德圆滑的说到，“拯救卡法城本就是我们的责任……”

　　“您的态度让我感动。”慕丝尔平静的说到“虽然我并不怀疑您的努力，可是我仍旧怀疑您的成果。其实我很想向您表示敬意，如果我这一路没有看见那么多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难民的话。”

　　庞德现在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于是他苦笑起来“娘娘，您对那些不幸的人施与的爱意让我羞愧……可是啊，如果我告诉您，卡法自己有半年没有收上来一个银钱来了，您能理解我们当前的困境吗？自从五年前那场灾难以后，商路几乎就已经断绝了，没有人再愿意来我们这里冒险了，有点财产的都跑光了。说起来有点自夸，可是您得相信我，就拿我来说吧，我也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可是您看见了，我留了下来……这都是命运给我的责任呦！”

　　慕丝尔冷笑起来，“您的说辞显然给您增添了光彩。不过我想您决心留下来，不是为了每天都能看得到这里的人受苦吧。”

　　庞德偷眼看了一眼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他明白自己遇见的可不是那种不更事的，随便可以哄骗的小孩子。

　　“那您让我怎么说呢？”庞德苦着脸，把手向慕丝尔摊开来。

　　“大人，现在大陆上的恶魔已经肃清，我相信商路早晚会重新开通。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您的臣民在挨饿……”

　　“也是您的臣民……”庞德狡猾的说到。

　　“既然您这么说，那就让我们一起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吧。”慕丝尔说到，“那些无力维持生计的人必须立刻被收治……”

　　“我同意！”庞德叫起来，“可是这要花钱的，娘娘……”

　　“我也许有点无知，但是至少也是知道面包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慕丝尔说到，“既然面包需要花钱，我认为变卖您这里的财产可以解一时之急。”

　　于是庞德露出一副苦相来了。虽然他脸上是委屈的，可是他心里是恼火的。这么个小姑娘，就因为她是从阿尔卑斯山来的，于是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有权利向他指手画脚！这份粗鲁和蛮横简直让人不可忍受。不仅如此，她摆出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显然是忘记了究竟是谁的失职才导致了这里的这副惨况的。

　　虽然庞德心中怒火中烧，但是他明白和这位娘娘继续纠缠下去不会有任何满意的结果。于是他露出一副决心一下的样子，沉声说道“娘娘，不得不说，您让我汗颜不已！我，作为当前卡法城当前执政的代理人，将完全听从您的旨意！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我们的人民尽早脱离目前的不幸！”

　　慕丝尔微笑起来，她为自己能有理有据的说服对方感到欣慰，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那些不幸的人也和她一样欢畅的笑了起来。

　　“庞德大人，我为您的决定感到欣慰，在这里我向您承诺，我们天界将永远不会遗弃你们！”

　　庞德忍不住的想冷笑，可是他好歹没让这样的灾难发生在自己的脸上。

　　慕丝尔提出要去僧院看看，因为那里永远是庇护世人的最后一道屏障。庞德本想告诉她不必为那里浪费时间了，可是他改变了主意。“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妮子看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好，省的她再来找我麻烦！”

　　庞德为慕丝尔准备了一辆单乘马车，这倒不是庞德大人有意轻视这个年轻的天神。事实是，捉襟见肘的卡法城，现在也确实拿出来一辆像样的马车了。

　　与卡法城一样，棕榈僧院也没能在这场旷日持久得浩劫中得以幸存，虽然它名义上永远属于神在凡间的领地。不过很显然，因为某个众所周知的缘故，就连神也把它遗忘了。

　　马车兜了一个小圈子，驶出城外，在经过一段不长的砂石路后，在一片荒凉之中，棕榈僧院在了无遮挡的大地上显露出它的身形。在夕阳那乏力的照射下，这僧院残破的楼宇，晦暗的围墙，还有它那一整副毫无气息的模样，这一切都透出一副死气沉沉的味道。没人再相信，它曾经也有过无限的奢华和荣耀。

　　慕丝尔从马车里颤抖着钻出车外，空气里没有风，这里几乎和车厢里一样的闷热。她设想了无数关于这素未谋面的僧院的窘况，可是唯一让她猜不到的是，这僧院已经被彻底遗弃了。它就像是个濒死的人，每个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出来，在它身上，甚至是最后的那试图挣扎的欲望也不存在了。

　　慕丝尔走到僧院的院门前，她伸手扶在破败残缺的僧院大门上，随着她那轻轻的一推，大门立刻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尖叫声，眼前的铁栅门被她推开了。僧院礼堂前里的庭院已经完全荒芜，枯枝败草在墙角蜷缩成一堆堆垃圾的模样，曾经高大的棕榈树现在只剩下了一根根的秃杆。可是棕榈僧院好歹并没有彻底变成一片白地，因为即便是绝望这样的怪物，也不可能把一切都抢走。

　　在漆黑而空洞的僧院殿堂前，慕丝尔在那里看到一个穿着僧袍的老先生坐在门廊下的石阶上。他深深的窝着腰，把身体弓成一个大虾的模样，他的头和脸都藏在胸前，慕丝尔看不清他的面目。这位老先生对门前发生的动静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像一座蹩脚的塑像那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也许生命的源泉已经在他身体里干涸了。

　　慕丝尔走近那位老先生，她轻轻的行了个礼，轻声说道“长老？您还好吗？”

　　四下里静悄悄的，就连风声也听不到，世界上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凝滞不动了。

　　“你怕是在和一个死人在打招呼。”马车夫在慕丝尔身后说到，这个粗鲁的家伙一面说，一面在慕丝尔身后大声啐了一口痰。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让慕丝尔惊慌起来。

　　“他还活着，我能感觉的到。”慕丝尔轻声说道。把手向那老先生伸过去。

　　“哦哦哦，您小心……”马车夫没想到这位天神娘娘还有这么一出，他踏上一步想阻止她。在这已经变得异常诡异的地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怪诞的事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慕丝尔的双手触到那老人的双肘，然后她的手从对方的前臂向下慢慢的滑动下来，最后握住了那老人藏在自己双膝中那双干燥而冰冷的双手。

　　那老人慢慢抬起头来，可是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他显然没有明白在自己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很难说，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长老，我是慕丝尔。您是这里的僧侣吗？也许您愿意见见我。”

　　感谢天界赐予凡人的那非凡的信仰吧，就在一切都崩塌殆尽之后，棕榈僧院的主教毕竟还是坚守下来了。虽然他已经变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慕丝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阿尔贝主教从一片虚无的梦境中逐渐苏醒了过来。

　　在昏暗的僧院大殿里，在很久以后，阿尔贝主教又一次点亮了这里的烛台，可是很不幸，那里的蜡烛只剩下了寥寥两三根，这样的火光是无法照亮整个僧院大堂的，不过，在如此昏暗的地方，这点光亮已经足够慰籍人心了。

　　“抱歉，娘娘……抱歉，先生。我没有东西招待您们。这里没有茶水，没有点心……也许面包也没有了。”阿尔贝主教点亮那剩下蜡烛，佝偻着身体慢慢向慕丝尔和马车夫坐着的一方供桌旁走来。

　　“别客气。”马车夫摇动着脑袋，用手巾在颈子里来回擦着汗，满不在乎的说到，“这年岁，到处都一样，我们也不比你们好过呦。”

　　“长老，这里发生了什么？”慕丝尔问道。

　　阿尔贝主教抬眼看看他眼前这位天神娘娘，然后他低下腰又一次把身体缩起来，在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之后，他轻轻的说到，“没发生什么，您都看见了。”

　　从对方那冷冷的腔调里，慕丝尔知道自己问了傻话。难道面对如此的景象，还有哪个傻瓜猜不出来，这里曾经都遭遇过怎样的不幸吗？于是慕丝尔惊慌的低下了头，她突然感到羞愧。可是这是没道理的，她可以像一个过路人那样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怜悯，也可以像每个正直的人那样对造成这一切不幸的恶徒感到愤怒。可是羞愧这样的情感就很古怪了，毕竟这里的一切和她这个天远地远的慕丝尔毫无关系。

　　“长老，我很抱歉。”慕丝尔沉下一口气，她用下了决心的口气说到“也许您会觉得我挺蠢的。不过还是请让我说吧，当我看到这里的不幸，还有敬奉我们天界的僧院破败到了如此地步，我的心都痛了。我不能骗您，我本以为这里的一切都只好就此结束。可是当我看见您还在坚守于……”

　　“我只是无处可去。”阿尔贝主教用慢慢的语调打断了慕丝尔。

　　慕丝尔愣住了，可是她很快就重新鼓起勇气说到，“不，您不能骗自己，你不是无处可去，您这是在坚守自己的信仰！”

　　“别说了，娘娘，别说了。”阿尔贝主教慢慢的向慕丝尔转过背去。他的声音悲哀而消沉，带着一点的哭腔。

　　慕丝尔站了起来，在对方的悲哀之中，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先生，麻烦您送我回去吧。”

　　马车夫叹了口气，“娘娘，您别生气，到处都一样，这年岁……”

　　马车夫嘴里念叨着，费力的站起身来，一摇一摆的向僧院外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