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75、逃难者马蒂尔(02)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突然间，马蒂尔听到门口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的呼喊声，参杂着混乱而几乎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相互问询的叫喊声。有人开始撞起他的门来。一个侍卫在门外惊慌的喊着“殿下，失火了！您快出来！”

　　马蒂尔叹了口气，他看着依旧毫无变化的空房间。除了门外的喧闹声，一点出现意外的迹象也没有。可是这时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幻想起来。也许片刻之后，在这房间的边边角角的隙缝处就会窜出一条条的火舌，然后烟雾和火光就会彻底淹没这里，直到大火把一切都无情吞噬下去，最后把这里的一切变成一片灰烬。

　　“我们的命运不也这样？”马蒂尔想到“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好似永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就因为一个古怪的预言，于是这样的宿命就变得像是注定了的样子，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了。”

　　马蒂尔跳起身来，他搬开床，掀开地板，缩起身体钻了进去。

　　地道并不很长，马蒂尔在离地面不深的一处坑道里爬了不久，就来到了这个草草挖出来的地道的另一端。在地道的顶头，马蒂尔直起身子，这时候他甚至可以听到外面不远处火焰燃烧房子的辟剥声，人们呼叫的救火的嘈杂声，以及不住往来奔忙着的脚步声。马蒂尔一只手举过头顶，摸到了一个木板一样的东西，他轻轻一举，一条明亮的火光顺着木板露出的隙缝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现在才意识到，这条暗道距离他所在的旅店不过才二十步的距离，显然干这活的人没时间把这条暗道挖的更让人满意了。

　　马蒂尔看看周围，他注意到这个出口被挖它的人选在了一颗大树的下面，并且有意的远离了道路。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夜里，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样的地方的。于是他把木板挪开，身体一弓，跳了出来。就在他刚在地面上蹲下来，正思量着往哪个方向逃离的时候，一个人从大树背后转了出来。马蒂尔吃了一惊，可是他很快意识到，就是这个人是来帮助他脱险的。

　　“小心，殿下。”那人一面弓着身子向他靠过来，一面小声地说道“我们得赶快走。”

　　马蒂尔听出来了，这人就是用酒壶给他送纸条的人。

　　“去哪儿？”马蒂尔莫名所以的问道。

　　“先让我们离得这里远远的再说。”那人说着，转过身往树后的一片荒地方向走去。

　　马蒂尔看着不远处的火场。在那里，火烧的正旺，救火的人显然已经泄了气。很多人脚下的步子已经明显慢了下来，甚至很多人干脆开始欣赏起这夜色下的火景来了。马蒂尔看到那四个侍卫聚在一起，正吵吵闹闹的在愤怒的争执着什么，看他们那副焦躁的模样，显然是在为他马蒂尔的生死在担心呢。

　　“您别担心。”那人在前面领着路，嘴里不停念叨着“那些人再也找不到您了，您恐怕还不知道吧，至少有两伙人在暗中跟着你们。还好您这一路上没打算逃跑。我还真为您捏了把汗呢！”

　　“你是谁？”马蒂尔问到。

　　“我是个小人物，陛下。乔老爷差我办事，我给他办好了，就这么回事。”

　　“乔？”马蒂尔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就是他，乔老爷找上我，让我雇上几个人把这旅店全包了下来，然后我们就没日没夜的干活，每个房间都让我们挖了个通透。”那人嘻嘻笑起来，显然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在这儿过宿。”

　　“我怎么知道？”那人轻声叫了一句“我不知道！乔老爷吩咐我，要是在这里不能得手，我们就得顺着你们的路线赶到下一个“点”上去，直到得手为止。”

　　“你说的那个乔，他是谁？”马蒂尔问道“他为什么要救我？”

　　“吓！您不知道乔老爷？也难怪，在您那里我们都不过是小角色罢了。他为什么要救您？除了为了金币，还能为什么？”

　　“是休斯！”马蒂尔暗暗想到。“他雇了这帮人来救我。可是谁稀罕！”马蒂尔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了一股怒气。

　　“那个乔有没有说，你把我救出来以后去哪？他要见我吗？”马蒂尔生硬的说道。

　　“啊？你说乔老爷？不，他让我带着您跑的远远的。”那人说道，“乔老爷就是这么交代的。”突然间他拉着马蒂尔蹲在了深深的荒草中间“小心。”

　　在离他们不远的驿道上，一队人马远远的赶来，很快就像一阵风一般从他们藏身的地方跑过，向火场方向奔去。

　　“就是他们！”那人看到那队人马跑过去了，依旧用小心的声音说道。“就是他们跟在你们几个的身后。除了他们，还有另一队人，也在跟着你。我把马拴在隔壁的村子里了，现在我们只能悄悄的赶过去，如果我们急着逃跑，头一个遇上的就是他们。”

　　马蒂尔站在明白了，为什么是四个新兵在负责押解他这个在泰瑞尔看来是极其重要的人犯了。不仅如此，甚至他们给他连必要的镣铐也不带。那个好心的侍卫长还给他们交代说，一定要对这个皇子客气点。显然，躲在他们背后的那些人一直都在巴望着他马蒂尔在如此松懈的看守中忍不住逃跑……。想到这一切，马蒂尔不怒反笑。“泰瑞尔！你想要我的命，那你自管拿去好了。看看你吧，对付我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也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吗？”

　　虽然马蒂尔终于看穿了泰瑞尔的居心，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如果他这一路上都是老老实实的。那么在回到天界最后一程的时候，就非得逼得他泰瑞尔不得不使出非常的手段了。哪怕是毫不掩饰的谋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他是决不允许在自己已经费力平息那丑恶的议论之后，又一个怀着如此重大秘密的人回到天界的。更不消说，这个人还很有可能会站在议事厅里，随心所欲的肆意妄言的。

　　马蒂尔跟着那人来到一个小村庄，那人推开一个废弃小屋。于是两个人走进去。

　　“殿下，这里糟的很。可是您忍耐会吧，我很快就牵马过来。”那人说着推开门离开了。

　　马蒂尔向屋内环视了一番，可是这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倒是一股霉味直冲鼻子。

　　“休斯！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命运。”马蒂尔恨恨的想到“你难道以为我会怕回天界受审吗？！难道你认定了泰瑞尔会在半路上就要了我的性命？呸！这些和你又有什么相关！或者说，你不过是害怕我吐露那个让你也感到难堪的秘密！是了！我真傻，以为你会为我在担心，你不过是怕自己难堪罢了！你这个……这个……下作的自私鬼！”

　　就在马蒂尔满心气恼的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马蹄声，接着就是一声马匹喷鼻的声音。

　　马蒂尔走出屋来，他来到那人身前，“那个乔给你多少钱？”

　　“十个金币，还不算雇人干活和包租旅店的钱。”那人嘻嘻笑起来“不过不忙说这些，陛下，咱们现在得快点走！”

　　马蒂尔站着没动，“我会给你更多，带我去见他。”

　　“那没必要！”那人说道“时间紧迫啊！说不定找你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带我去见他。”马蒂尔说着，从衣领上摘下一个镶着珍珠的领花。“这个大概不止五十个金币。”

　　那人脸上放出光来，“这没必要！”那人嘟囔着，伸手吧领花接过来，凑着月光贪婪的看着，那颗硕大的珍珠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荧光。“这没必要！”那人头也不抬，眼睛盯着那小东西不放，“您知道的，乔已经拿的够多的了！”

　　两人上了马，一路向西奔去。在靠近阿□□翁的一个小镇上，

　　马蒂尔在一处酒肆里找到了那个救他的恩主。此刻这个替数不清的人卖过命的掮客躲在角落里一张桌子旁，正等着有人给他送回信来。

　　那人跨进酒馆向马蒂尔指指那个人，然后溜出门不见了。

　　还没等马蒂尔看清他的向导给他指的人是谁的时候，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发疯般的向后堂方向跑去。马蒂尔摸出一枚金币，弯起拇指一弹，那枚小小的金币在烛光下划出一道细腻的金色轨迹，轻快的击中了那人的膝弯，他人腿上吃痛，一个踉跄向前摔倒在地上，他想爬起来继续逃命，可是这时候他感觉有一只沉重的脚踏在了他的肩头。

　　“马蒂尔殿下？”那人吃力的扭过头，趴在地上反过头望着马蒂尔说道。

　　“带我去见他！”马蒂尔说道。

　　“他可不好惹！”乔说道“我收了钱，您自由了。这事已经了结了。”

　　“恐怕远远没有。”马蒂尔说着，脚上加了力。

　　乔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响起来了，他头上冒着冷汗，吃力的说道“殿下，我不可能带您去见他。如果我这么干了，那我以后的生意就算是全毁了！”

　　就在乔咬牙切齿忍耐着身体上的煎熬的时候，突然有个什么东西落在他脸旁的地板上，发出轻轻的一声闷响，那是一枚小小的金币落下来了，那枚金币落在地上滚动起来，发出轻而微弱的滚动声。

　　乔被这声音吸引住了，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金币向远处滚去，越滚越远，直到它滚动到一个桌脚的背后藏起来，不见了。他望着它，望的出了神，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在耻辱的被人踩在脚下，忘记了自己身上的骨头正在咯吱作响，忘记了作为一个有操守的生意人的一切准则。

　　就在乔凝神于那枚小小的金币的时候，突然间又是一声钝响，接着又是一声，随后他看见金币就像雨水一般从他眼前一步之远处倾泻而下。一股无法抑制的欢快感瞬间涌上了这个为金币而生的汉子，他笑了起来。

　　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一道模糊的白光，星星的光彩开始变得暗淡起来。马蒂尔跟着乔，他们骑着马一路奔到一处森林的边缘。

　　“就是这儿。”乔一脸严肃的向远处的黑暗中指了一指，“我们说好了，事成之后在这里拿尾数。”

　　“叫他出来！”马蒂尔说道。

　　“我试试看吧。”乔不情愿的说道“也许他想赖账，就这么跑路了事，那我也不知道。”

　　乔催马走近森林，他撮起嘴唇，学了几声夜莺的啼叫。不一会，森林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乔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多了，可是他不自觉的还是向后仰了仰身子。

　　“事情办成了？”一个人从森林里跳出来，站在乔的马前。

　　“我来拿我的尾数。”乔向后拽拽马，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看来事情办成了。很好嘛！”那人笑着说道。“你不要着急拿钱，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你喜欢钱，要多少有多少……”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乔身后的草丛中响起来。那人听到这个声音，警惕起来。这时候马蒂尔扒开一处灌木丛，走了出来。

　　那人呆呆的看着马蒂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与此同时，马蒂尔也在为自己眼前出现的人并不是休斯而在感到吃惊。这人正是受休斯所托的克劳迪奥，他找到为卡宴办事的乔，用金币让他想办法把马蒂尔搞出来。事实证明，哪怕只是对于凡人来说，只要用黄金点燃了他们心头的烈火，那么他们会比为天界去履行自己职责还要热情的多。

　　战争已经结束，卡宴也不知所踪，乔正因为自己断了财路而在咒骂命运的无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生意上门。他可不管自己要对付的人是谁。立刻就应承了下来，他先是一个人侨办仆役，客店伙计，过路的庄稼汉。一路上把马蒂尔看押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他很快发现马蒂尔身边的几个看守不过是做做样子的摆设，而守在他们总是半个时刻远的两队人马才真的是要命的威胁。他绞尽了脑汁，终于定下了挖掘地道的计策，他雇了帮手，在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里，花大价钱把那里的客房全都提前包下来。为了稳妥起见，他甚至不惜放火烧毁了好几个客栈，就因为他吃不准马蒂尔一行到底会在哪一家客宿。在他的精心策划下，终于让马蒂尔逃出生天。

　　现在马蒂尔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可是在克劳迪奥脸上看不出一点满意的样子。

　　“看来我该要好好的感谢您的大恩喽！”马蒂尔用轻佻的声音对克劳迪奥说道。

　　“你还是感谢另一个人吧。”克劳迪奥冷冷的说道，他从衣服里摸出一枚银币，弓起拇指向乔一弹。“你离开一会。”

　　乔双手一拍，在半空中把那个额外的恩赏牢牢的夹住，很快的拽过马头走开了。

　　“果然是他！”马蒂尔冷笑起来。

　　“要不还会有谁？”克劳迪奥淡淡的说道。

　　克劳迪奥的话让马蒂尔一阵心冷，是啊，除了他休斯又有谁会在乎他。可是他立刻又愤怒起来，“难道他真的是为了我？呸！”

　　“我要见他！”马蒂尔说道。

　　“那你去找他好了。”克劳迪奥说道。

　　“他在哪儿？”

　　“在去卡法的路上，或者他又向我撒谎。反正与我无关，去他的吧！”

　　“我要见他！”马蒂尔向克劳迪奥又跨上一步。

　　“我知道的已经都对你说了。”克劳迪奥冷冷的看着他，“话说回来，我对你也没什么义务。”

　　马蒂尔悲哀的低下了头。每个人现在都有自己的使命，可是只有他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身负屈辱和仇恨，却对命运的捉弄毫无还手之力。就在这悲哀之中，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好吧！克劳迪奥，不管怎么说，让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等。”克劳迪奥在他身后依旧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马蒂尔停了下来。

　　“我要让你们这些人都知道，你们都是有罪的！”克劳迪奥悲愤的说道，“我恨我没有本事把你们都杀光了！好吧，你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你，可是你要记住，你永远也不许打扰她的安宁！否则！我发誓让你不得好死！”

　　马蒂尔转过身来，他一脸苦笑的望着克劳迪奥。“休斯就是用这样的办法让你跑来救我的？好吧，我向你承诺，没人的安宁会受打扰，除非他是有罪的……顺便说一句。”马蒂尔停了一下，他用怜悯的口气说道“顺便说一句，如果你够聪明，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休斯又一次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