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57、马蒂尔的决心(02)

　　晚上点灯的时候，马蒂尔坐在休斯的房间里，他既不愤怒，也没表现出来多少激动，他只是坐在桌旁，他用双手手掌夹着桌上他面前的一杯葡萄酒，慢慢的搓着它在桌上转来转去，同时发出让人烦躁的摩擦声。可这也是这间让人沉闷的几乎发狂的房间里唯一的声响了。

　　“我见过尊父了。”休斯被对方这样消沉的样子惹烦了，他觉得要是没人提醒，马蒂尔可以在这张桌子前，把他手上的玩意玩上一整夜。

　　马蒂尔点点头，那意思是他知道了。

　　“显然尊父打算坚持自己的意志，即便谁都看得出来，这不会有任何结果。”

　　马蒂尔依旧点点头，眼睛依旧看着眼前的酒杯里不断有一圈圈的涟漪被他抖起来。

　　“马蒂尔，你们的努力不会有结果的。”休斯又说了一遍。

　　马蒂尔吃吃一笑“你不用说的那么客气，休斯，结果是有的。那就是死路一条。”

　　“马蒂尔，我不会加入你们的任何一方，你知道我已经脱离……”

　　“我也不是为这个来的。”马蒂尔打断了对方的话。

　　休斯沉默了，在一个万念俱灰的人面前，保持沉默也许是旁人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马蒂尔说道“抱歉休斯，打扰你休息了，可是我不得不来这里做做样子，要不老爷子就要对我彻底失望了。”

　　“你们真的准备这样干？”休斯皱着眉头说。

　　“这样干？干什么？哦！我明白了。”马蒂尔笑起来“当然，一切都准备好了，结盟的家族相互效忠的仪式已经举行了，有五个卫队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你可能不会相信，他们是主动跑来效忠的，这样古怪的事情你肯相信吗？好吧，现在就差一个有力的缴文了。”马蒂尔说着，他把目光投向休斯。

　　休斯把脸转过去了。

　　“别误会，我说了我来这里只是做做样子，而且如果你真的答应了老头子，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奉命做了泰瑞尔的内应了。”

　　“马蒂尔，我感到痛心！”休斯说道“虽然我已经被驱逐，但是我依然把天界当成我的家，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敌人没来，我们却自己斗了起来，告诉我，我们自诩圣洁而高贵，那么我们在哪里体现了我们这些高贵的品质？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和那些鄙陋的凡人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没有区别。”马蒂尔懒洋洋的说道“在利益和名誉面前，所有智力没有缺陷的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休斯，别装模作样的，这一切你比我看的透的多。”

　　“毫无道理的纷争！”休斯说道“你说利益，可是你们这场争斗连争夺利益都说不上，你们在争取莫名其妙的东西！”

　　“难道天界的皇位也是莫名其妙的东西？”马蒂尔说道。

　　休斯愣住了。

　　“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马蒂尔笑着说，“我的事情对这些大人物来说不过是个借口，泰瑞尔早就看不惯我们几个旁系家族了，而我们这几个倒霉的家族也从来没忘记过自己家族的使命——愚蠢的使命。皇位在他们手里失落，我猜他们宁愿死了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当然，泰瑞尔也知道我们家族的那些长辈们心里在想的是什么，所以我敢肯定，这么多年来，他一定也是一直都不得安宁，这我都能想象的到。于是他到处找机会打压我们几个家族，不过从前那些小打小闹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事实是，他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把我们连根拔起。我祝贺他！现在这样的机会来了！”

　　“我不懂你们的纷争，我只知道这样做没人会是赢家。”

　　“怎么会呢？休斯，怎么会没有赢家呢？他泰瑞尔显然就是赢家，自从他在二十年前赢取了第一次胜利以后，他就再也没输过，当然我那倒霉的老爷子自然也没再赢过。你以为纷争是坏事情，其实这世界上最大的好处全都来自于纷争。掠夺一个现成天界的皇位，比新建一个天界划算多了。”

　　“掠夺？”休斯说道“我虽然不清楚宫里的那些事情，可是衣卒尔是从选帝侯中间选出来的。这样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那很好！休斯，你知道大家都知道的，这就可以了。好吧，休斯，我来这里也不是和你来谈政治的，只是请求你允许我在这里待一会，然后给我找个地方睡一觉。我明天一早就走。”

　　“马蒂尔，虽然你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可是只要你肯向泰瑞尔做出承诺，那么……据我所知，你也在保守着那个秘密。”

　　马蒂尔看看他，“别误会，我没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不是为了能让泰瑞尔饶了我……好了休斯，谢谢你愿意耐心的陪我，现在请告诉我，我的床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马蒂尔向休斯告别。他第一次抱住他，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希望你以后能经常来看我。”马蒂尔说道。

　　面对着这个常常把正经当玩笑的马蒂尔，休斯感到糊涂了，他实在是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认真的请求着他什么，不过让他感到沉重的是，马蒂尔这时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马蒂尔骑上马，带着自己的商队原路返回，他的父亲让他来，他来了，然后离开，对马蒂尔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既然他那身份显赫的父亲也不能说服休斯，那他又有什么道理来指责他马蒂尔做不到他胡克尔也做不到的事情呢。

　　克劳迪奥走到休斯的身边，他用疑惑的样子看着马蒂尔离去的背影，他实在是不明白，这里面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他隐约的感觉无论是查克还是马蒂尔他们先后来访，这都与安达利尔有关。可是他们的谈话中却只字不提安达利尔的名字。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现在是多么希望能得到安达利尔的消息啊！至于安达利尔已经变成了恶魔，他一直在极力的回避自己细想这件可怕的事情。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休斯这里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两个被派出去的卫队显然在忠实的执行着休斯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不过他们的热情显然有点过了头，两个星期过去了，仍是不见他们回来。可是克劳迪奥在这样的等待中早就心急如焚了。

　　“我们去巴黎岛吧。”克劳迪奥终日向休斯恳求着。

　　“不必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休斯说道，“如果她还在那里，我们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如果我们得不到消息呢？”克劳迪奥用哀求的口气向他的伙伴说道。

　　“那就是安达利尔已经离开了！只能是这样！”休斯斩钉截铁的说道，“克劳，你得学会有点耐心。我们必须在这里等着，而消息也一定早晚会自动送上门的！”

　　克劳迪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虽然他不满意，但是除了听从休斯的建议，他自己也没更好的注意。

　　马蒂尔空手而归，这让他的父亲大失所望，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儿子到底有没有认真的在履行这个派给他的重大职责。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可想了。现在他只能靠手上的这点赌本放手一搏了。“也许在天界，事情比我估计的还要好一点”他心里暗自祈祷着。

　　胡克尔的突然反叛让整个天界大为震动，虽然人们觉得这位父亲为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铤而走险表现的挺有血性，不过更多的人依然只认为他愚蠢，不明事理。如果他是为了洗刷自己儿子的冤屈这样做，每个人都会同情他，可是事实很清楚，这位不明事理的父亲正在为了他那已经堕落了的儿子在意气用事，这就不能不引发人们对他的鄙视和痛恨了。尤其是在天界屡遭不顺的时期，难道这些自私的认就不能着眼大局，多为天界考虑考虑吗？

　　泰瑞尔在胡克尔离开的第一时间宣布了胡克尔反叛了天界，而胡克尔则派人送公开信回天界去，他宣称自己的家族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虽然他这么做，在表面上只是要讨回一个公道。不过遗憾的是他的那些公开信函一件不剩的全都被泰瑞尔截留了下来。除此以外，人们除了听到他胡克尔在不停的组织叛军煽动叛乱，他的其他任何消息都被遮盖了起来，就好像他胡克尔已经默认了对他的所有指控似的。

　　胡克尔虽然在自己的将士面前表现的振奋而激昂，可是在他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早就开始惶惶而不可终日了。他本来只是希望找到泰瑞尔的把柄，用堂堂正正的方式把他拉下马来。可是当五个在凡间巡守的卫队突然自动找上门来，发誓为他效忠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了。可是在那之后，局势并没有趁着这样的高光时刻越变越好。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既没有进一步强大自己的队伍，也没能抓住关于泰瑞尔任何不利的证据。现在的胡克尔已经把形势来的很清楚了，他时刻都在担心着，他这堂而皇之的对抗姿态随时都会最终激怒衣卒尔和泰瑞尔，而到了那时，他们就将会急不可耐的派兵来剿灭他们，可是以他当前所掌握的实力来看，与主神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在认清了眼前的种种不利的局面之后，在胡克尔那里，他最后的打算是在天界散播关于泰瑞尔各种不利的言论，那么在他潜在盟友的暗中协助下，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清真相并站到他这边来。这样的想法是幼稚的，可是这也是他胡克尔唯一可以指望的希望了。可是泰瑞尔显然就连这样不靠谱的希望也不给他胡克尔。泰瑞尔按兵不动，他频繁的举行议事大会，而这些冗长而不断重复内容的大会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胡克尔因为一己之私，不惜为了自己堕落的儿子而与整个天界为敌，而且还是在天界这样的多事之秋。显然泰瑞尔是成功的，随着时间不断过去。人们越来越看清了胡克尔的所谓的真面目，现在他胡克尔在天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自私、傲慢、全然不顾天界尊严和利益的反叛之徒了，就连他为了自己儿子而怒发冲冠这样令人感动的桥段也被人认为是他的鲁莽和头脑简单的产物了。总而言之，他胡克尔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期望甚至现在已经完全是众叛亲离了，而且这还是泰瑞尔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军事打击的情况之下产生的结果。事情到了这一步，身处这局内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胡克尔的失败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时间仍在拖延，而每过一天，在泰瑞尔不断的情绪煽动下，天界对他胡克尔的仇恨和愤怒就增加一点，而与此照应的是，他胡克尔的队伍里气势也在一天天的消沉下去。那些曾经发誓效忠他的卫队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决定了，他们看不到曾经被人许诺的希望，已经转而在为自己的命运开始担忧了。

　　就在这个困难的时候，马蒂尔却主动的去见了胡克尔。他认为在这样不利的势态下，也许他是有可能说服他那个固执的父亲的。

　　“父亲，如果我们现在不能下决心做点什么的话，我看过不了几天，您手下这些人就会偷偷趁我们在睡觉的时候把我们绑了，然后送到天界赎罪去了！”

　　胡克尔惊异的看着他的儿子，为他的危言耸听感到生气，但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垂下头，沉默着。马蒂尔说的一点也没错，马蒂尔说的只能是唯一合理的结局。

　　“趁我们还没有彻底失败，我们下定决心和泰瑞尔决战吧！”马蒂尔接着说道。

　　马蒂尔的话让胡克尔感到既激动又震惊，要是他在一个月前表现出来这样的血性，那他胡克尔该是多么的欣慰！可是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建议无疑是准备自杀。

　　“儿子，我得向你说实话。”胡克尔消沉的说道，“我们显然已经失败了，别提什么决战了，那是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了，我会回天界请罪，这都是为了我们马加洛蒂家族啊！……而你，我的儿子，我要你好好的，你要学会在凡间照顾好自己。”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诚恳而平和，在现实的重压之下，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大人那副暴躁的性情在他身上已经一点也看不见了。

　　马蒂尔微微一笑，“请罪？你说过，所有恳请而希望得到的东西，实际上最终都是得不到的。而且您现在至少还有五个卫队在支持您，这五个卫队意味着在天界有上百个家庭也站在您这一边。我认为在种时候考虑请罪实在是过于消极了。”

　　“马蒂尔，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和恶魔有什么瓜葛？”胡克尔突然问道，这是他见到自己儿子后第一次问他如此尖锐的问题。

　　“哈！我的父亲，看来连您也动摇了，难道我见见个把恶魔就意味着我堕落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泰瑞尔岂不是早就堕落了，我们都知道，他很久以前就在和巴尔纠缠不清。”

　　“他那是代表天界与魔类交涉！”胡克尔愤怒的反驳他。

　　“问题不是我有没有和恶魔做交易，更不是像泰瑞尔那样借着为了天界利益的名义与魔界在做交易。父亲，我们都很清楚，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正在垮台，而泰瑞尔胜利在望。如果局势是颠倒的，那么我们可以把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扒出来作为他泰瑞尔勾结恶魔的罪证，同时我们甚至可以邀请巴尔和墨菲斯托一起来参加对他泰瑞尔的审判！”

　　胡克尔又一次沉默了，马蒂尔说的都对，可是这些完全正确的话对他现在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么？他那初期的激情已经被泰瑞尔巧妙的消磨殆尽了，他现在坐在这里，好像还是自由的，可是与那些等着受审的囚徒其实根本就没区别。

　　“父亲！请振作一点！否则我们现在就投降吧！”马蒂尔突然高喊起来。

　　胡克尔慢慢站了起来“儿子，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既然他泰瑞尔把我们当成了敌人，那我们就用我们的勇气去教训他！”胡克尔说着，眼睛里又一次露出坚毅的光来。

　　在阿尔比斯村外不远的平原上，两队军马对峙着，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对抗的气氛让人感到压抑和紧张。在这样的天气下，这本来应是个令人感到惬意的日子呢。天气晴朗，风习习着吹着，让人感到舒爽，平原的一边是森林，另一边则平坦的延伸出去，辽远的让人感到简直遥无尽头。

　　泰瑞尔骑马站在阵前，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的列兵，每个方阵都是一队独立的卫队组成的，在每个方阵的前面，掌旗兵骑在马上，手里举着卫队自己的旗帜。在他们的对面也是同样的方阵，同样的旗帜。不同的是他们的对手的数量明显少得多。在这些方阵前面的是胡克尔，他骑着一匹马，目光冷峻的看着他对面的阵营。马蒂尔骑着马，站在他的身边。

　　“泰瑞尔！你好好看看吧！”胡克尔对着阵前喊到“马蒂尔——我的儿子就在这里，你污蔑他变成了恶魔，好吧！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好好看看他！难道你没有为你的谎言感到羞耻吗？”

　　泰瑞尔冷冷的看着对手，他一言不发，对对方的叫嚣毫无反应，好像只是在等着什么。

　　胡克尔看到自己的指责对对方毫无反应，不由的心虚起来。看来今天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是无法避免了。

　　就在胡克尔无可奈何的举起手，准备下令前进的时候。马蒂尔突然说道“父亲，请允许我和他谈谈。”

　　胡克尔疑惑的看着他的儿子，随即他明白了。“好吧！儿子！你就用你的清白去揭露他好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阴谋家，是个骗子！”

　　马蒂尔苦笑了一下，“我尽力而为，父亲。”他说着催马向泰瑞尔站着的方向走去。

　　“小心！马蒂尔！”胡克尔紧张的说道。

　　“别担心，父亲。”马蒂尔回答他“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敢对我怎么样。”马蒂尔轻松的说完他的话，策马向前慢慢走去。

　　马蒂尔穿过两对军马长长的阵中，在得到被允许靠近的指令后，他径直来到泰瑞尔的面前。

　　马蒂尔在马上向泰瑞尔躬身行礼。泰瑞尔向他点了点头。

　　“马蒂尔，你想好了？”泰瑞尔说道。

　　“我给您的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而且我认为现在我也没别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向你承诺你对我的请求。”

　　“陛下，我现在就要把自卫的剑抛在您的脚下了。可是，据说在过往的历史中，没有一个讨饶的人能得以善终。那么您的承诺我依然可以相信吗？”

　　“马蒂尔，现在应该考虑的并非是是否该相信我的承诺是否有效，而是你自己是否还有其他选择。”泰瑞尔冷冷的说道。

　　“如果你把我，把我的家族想成庸庸碌碌的贪生怕死之辈，那您就错了。如果我们今天真的争斗起来，那么胜利归于您，而不屈的荣耀则将永远属于我们！至于天界的荣耀，就让我们一同永远的缅怀它吧！”

　　“年轻人，你不必威胁我。任何人都该明白，为了实现目标，必要的代价是不能怜惜的。”

　　“当然！必要的代价……自然也包括我们天界的名誉。”马蒂尔笑着说。

　　“这是你们挑起的战事，如果天界的名誉因此受到了任何的玷污，那这笔账也要算在你，算在你们家族的头上。从今往后，你们的家族就再也不是令人可敬的了，而只能作为耻辱在过往的历史中存在。”

　　“表面确实如此。”马蒂尔说道“可是内心呢？陛下，难道内心的良知从来就不曾影响过您一丝一毫吗？即便只是那丝毫的内疚，即便只是在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马蒂尔，每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我总是对自己说，我并不属于我，我无权把我纳为己有，我的使命在于天界。为了天界，我无法考虑自己的感受。虽然在外人看来，我是专断的，没有感情的，甚至是贪恋权力的。不过就你所说的内心感受，每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使命的时候，我就不再会感到丝毫你所说的羞愧了。年轻人，告诉我，站在阶梯的最顶端，是作为统治者而存在呢？还是甘愿作为献祭而存在？”

　　马蒂尔的头低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对方的话。如果他认为对方的话不过是为了逼迫他就范的夸夸其谈，那么他除了在内心中给予对方最深的鄙视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如果对方的话出自于他的真心呢？好吧！那就是说，除了他泰瑞尔，其他人不过都是一群带着或多或少愚蠢的鄙薄之辈了。可是这些重要吗？马蒂尔知道，无论他怎么想，今天的结果都是注定了的。

　　“马蒂尔，告诉我，你至今还在保守着那个秘密，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让我赦免你的机会？”

　　马蒂尔苦笑起来，他无法回答对方，他心虚了。

　　“马蒂尔，你不能欺骗自己。我们都很清楚，你对这一切守口如瓶和你对自己的安危考虑毫无关系。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不！陛下！……”马蒂尔痛苦的哀鸣起来

　　“马蒂尔，你不必为自己的想法内疚。因为就连我也一样，在如此惨痛的现实面前，我们一样无其他路好走。”

　　“他是对的……”马蒂尔无奈的想到，“无论是他主神泰瑞尔，还是狂妄自大的我自己，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可是他对自己的安慰并没有奏效，因为他又一次想到了安达利尔，她的不幸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让马蒂尔难过的心也痛了。

　　“好吧！陛下，！”马蒂尔沉下一口气说道，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那我请求您念在我，还有我的家族悬崖勒马，因为他们隐忍的妥协退让而避免了天界内部可耻的争斗，维护了天界的名誉的份上，请您赦免我的家族，以及那些一时糊涂站到您对面的所有人。”

　　“我，泰瑞尔，赦免你们。可是年轻人，我要纠正你，我赦免你们并非因为你的努力让天界避免了争斗，挽回了岌岌可危的名誉，而是你在危难中也不忘保守秘密的那份高洁。我可以凭此一点答应你的任何请求，包括赦免你提到的所有人。此外，你所说的那些人也并非是站在我的对面，如果你仍有理智的话，你就应该明白，他们是站在天界的对面。即便今天挡住他们作乱天界的人不是我，那么自然也会有另一个人秉承着维护天界利益的人出现在这里。不过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毕竟是渴望权力带来的诅咒啊！可是令人悲哀的是，这样的诅咒恐怕是永远不可消弭了。马蒂尔，也许我们只能依靠意志和权威尽可能的压服这样的诅咒，而你马蒂尔，包括你的父亲也必须要不惜代价的去对抗这样的诅咒，否则我们的天界将永远陷于可悲的混乱无序之中。马蒂尔，我说的你都明白吗？”

　　泰瑞尔目光炯炯，他那犀利的眼神刺的马蒂尔简直透不过气来，马蒂尔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浅薄，可是一个声音此刻却在他的头脑中响起来“这都是谎言！他这些不过是洋洋洒洒的大话，而他不厌其烦的对我说这些大话也只是让我更加顺服的就范……”

　　“可是！就让我相信这样的谎言吧！如果没有这样的谎言！那我们天界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那我们和那些庸碌愚昧的凡间又会有什么区别呢？天啊！就让这些谎言都成真吧！我愿意为此付出我应负的代价！”

　　马蒂尔向他深深鞠下一躬，然后默默地调转马头。

　　“等等，年轻人。”泰瑞尔叫住他“我要让你知道，我做的是压服诅咒，而不是铲除诅咒，因为诅咒是不可能被铲除的，如果你的家族并不是为了这样的诅咒耿耿于怀二十年，今天这令人痛心的一幕根本就不会发生。即便如此，我也要向你承诺，我是不会主动向被这诅咒迷惑的人开战的，除非是他自己无法摆脱这样的诅咒。我对你说这些，只源于一点，那就是对你所表现出来崇高品质不得不感到的敬意。”泰瑞尔说完，缓缓的向他行了一个礼。

　　马蒂尔内心平静，他感觉自己终于又获得了笑的权利。于是他就咧嘴一笑。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