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05、莉莉的期望（02）

　　在阿□□翁，晚祷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是德鲁宗主教并没有换上正式的法衣。他把祭司叫来，安排他主持例行的晚祷，然后带了一个随从来到院子里，那里一辆马车已经在门前准备好了，这是一辆为普通修士配的单轭马车，不是他自己那辆四匹马拉的豪华车辆。

　　德鲁宗主教上了车，他的随从骑上一匹为他准备的马匹，僧院的大门打开了，马车咯吱咯吱的驶离了僧院。天气炎热，白天的热气一直保留到了很晚的时候也没有散去，夜里的一切都安安静静，就连那轮明月也安分的挂在天际一动不动。就着这样的一个夜里，德鲁的马车顺着被月光照的明亮的沙土大路向城里赶去。

　　阿□□翁城睡着了，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路过一个亮着灯的酒肆，里面恍惚的人影告诉他德鲁，这个城市其实并没有真的被命运遗弃。

　　马车在城里顺着大道一直来到市中心广场位置，最后在一栋石砌的房子前面停下来，门口一个人看到有车来，立刻恭敬的迎上来。德鲁宗主教下了马车，跟着来人走进房子里去，他们穿过几间厅房，来到一个房间门口，领路的人一言不发，伸手把门打开，他等德鲁宗主教进了门，就把门关好，然后和德鲁宗主教的随从一起守在门口。

　　这是一间客房模样的房间，不过布置的挺豪华，它主人的财力和虚荣让它看上去挺像个样子。房间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看见有人走进来，就从一张豪华的软椅里站起身来。

　　“德鲁大人，见到您很高兴。”

　　德鲁宗主教躬身行了个礼，“伊莲娜殿下，请接受我对您的致意。”

　　“抱歉我不得不让您跑一趟，我觉得如果我们当面谈谈，也许效果更好。”说话的人正是莉莉。

　　“不必客气，伊莲娜殿下，我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好吧，我直说了吧，我在打听个人，就是这么个事，但是您知道，你们凡间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谁开口，于是我想起了您。”

　　“不必客气，殿下，如果我这里有您需要知道的消息，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大人，您们凡间有一个叫做劳伦斯的凡人，您听说过吗？”

　　“殿下，您座下的子民中取名叫劳伦斯的人何止千万。不过我知道您要找的是哪一位，而且请允许我冒昧的猜测一下，实际上，你要找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看来您都知道了，那么您能帮我找到他？”

　　“抱歉殿下，自从我从阿尔卑斯山离开，我就再没见过休斯大人，似乎他也不愿意再和我见面，不过我们确实一直在保持联系，而那个为我们来往送信的人恰巧就叫劳伦斯。”

　　“哦！”莉莉眼睛亮起来，她觉得自己这回没找错人。

　　“这个送信人前几天刚走，他来为休斯大人送信。”

　　莉莉叫起来“他走了？他怎么就这么走了？谁允许他就这么离开的？……好吧！告诉我，他是来给你送休斯的信的？那他有没有说休斯现在在哪里？”

　　“是休斯大人的信没错，但不是给我的，只是请我转交而已。而且那个送信的人也没告诉我休斯大人现在在哪里。”

　　“那他在给谁写信？”

　　“抱歉，我的殿下，也许您不知道更好。”

　　莉莉恼怒起来，对方的话让她觉得休斯把她当成了一个外人，难道他休斯还有什么需要瞒着她的东西吗？

　　“好吧，随你便。”莉莉冷冷的说到“那你是否愿意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或者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叫劳伦斯的人。”

　　“找到休斯大人并不难，可是您确定现在一定要见他？”

　　“这是我们的事。”莉莉不耐烦的说到“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找到他就行了！”

　　“殿下，恕我冒昧，休斯大人现在的境况您恐怕是了解的。”

　　“他现在的状况？”莉莉冷笑起来“你在乎他现在的境况？”

　　“我接受您的指责，如果这能让你好受点，但是我们到底是让安达……”

　　“别跟我提这个人！”莉莉叫起来。

　　“……至少我们让天界重新恢复了平静。”

　　莉莉哈哈大笑起来，“重新恢复了平静？大人，您看您把这该死的一切粉饰的多好！你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女孩吗？”

　　“不，殿下，我不敢如此冒犯。但是您要知道，即便是表面上的平静也比不受控的混乱要好上百倍。”

　　“只有你才这样想！因为你不过是个凡人，我们的痛苦你难道会在乎吗？我们受的那些煎熬你又能知道多少？就在你所说的那份平静下面都藏了些什么该死的东西……我的天啊！我宁愿来场暴风雨！”

　　“殿下，恐怕您没经历过真正的暴风雨吧？”德鲁宗主教探过身，凝视着对方，“孤身一人，在荒凉的旷野中看不到任何方向，那里只有寒冷，饥饿，倾泻而下的暴雨让你无处藏身，甚至无法呼吸……在那样的境地中，你甚至会开始担心风雨早晚都会撕裂自己的肢体，而比□□更受煎熬的是那不幸人的精神……殿下，您尝过绝望的滋味吗？……在那一刻，您不会用任何借口让自己所遭受的痛苦有丝毫的缓解，你甚至不会幻想等到这一切停止了，您总归还能重回朗日清风的世界里去，回到自己亲人的怀抱中去……不！您不会那么幻想的，因为命运无情的肆虐已经撕毁了您心中任何一点乐观的期许，就在那暴风雨里，您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慰藉的希望，您很清楚自己已经被所有人彻底遗弃，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无处可去，就像是个孤魂野鬼。您的□□和精神会同时受到煎熬，甚至分不清哪个更让人受不了。在那种情况下，人人都很清楚，随时可能出现的丧命事故并不稀奇，可是啊！丧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就在这您所说的这暴风雨里，命运偏偏还让你活着，就算是用死换取宁静的权力也不给你……

　　殿下，如果您是个凡人，甚至是个平民身份的凡人，那么无论是在任何一个糟糕的或者是被称之为美好的时代，您都会理解即便是表面的平静也是无比可贵的了。”

　　莉莉被对方的话吓坏了，她的脸色变的苍白起来，但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别去理他！他说的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确实，她没法真正理解对方的话，虽然对方的话听上去是那么的可怕，就像这一切真的有一天会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一样。当然，她也不想去理解，就像她无法想象自己如果真的是一个凡间平民的话，那么她会有怎样的感受。

　　“我要见他！”她依然坚定的说到，她这时的口气里带了很重的命令的味道。

　　“好吧。”德鲁宗主教说到“如果您坚持，我会将您的口信带到，同时也会将休斯的回信带给您，如果那时候您还留守在我们凡间的话。”

　　莉莉转头瞪了他一眼。

　　就在德鲁宗主教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莉莉突然问道，“大人，我还有一事相问。 ”

　　德鲁将抬了一半的身体又一次坐回去，“您请说。”

　　莉莉咬咬嘴唇，然后露出下了决心的一副样子。“大人，休斯还有可能被赦免吗？”

　　德鲁宗主教苦笑起来，“殿下，难道天界里的事情需要我这个外人来多舌吗？”

　　莉莉凶狠的瞪起眼睛“怎么？难道你在这件事上就没有任何的责任吗？”

　　“好吧，殿下，如果您觉得我这个外人的意见也值得一听，那让我告诉您我的看法，那就是，休斯大人永远也不可能被赦免。”

　　莉莉的脸拉长了，也变白了，她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痛斥对方胡言乱语都忘记了。

　　“抱歉！殿下，如果您要问我……”

　　“如果他立了大功呢？”莉莉说到“比如他帮你们消灭了恶魔，把你们从恶魔手里拯救出来，这岂不是在彰显天界的荣耀吗？那么他就能将功抵过……”

　　“即便他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一切，他也不会被赦免。因为他冒犯的是天界的公主，对他做出任何形式的赦免都意味着天界皇权权威的崩塌。”

　　莉莉听到这样的回答，颓然呆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都瘫软起来。虽然德鲁宗主教的声音柔和平静，但是他话语里的不容置否的肯定意味却让她莉莉感觉到这声音像撞锤敲在岩壁上一样隆隆作响。这沉重的声响从她耳朵里传到她的全身，震荡着她，让她的心都变得冰凉了。现在她觉得自己没有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憎恨那个拥有着安达利尔名字的人。她恍惚了一忽，轻声说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抱歉，我的殿下。”

　　“如果我能证明你们对他的指控都是诬告呢？”莉莉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目光笔直的望向对方，冷冷的说到。

　　“您说的没错”德鲁宗主教说到“这是唯一的办法。您先要找到休斯大人，让他同意声称自己并未做过囚禁安达利尔公主的罪行，然后让那五个合谋者供述自己其实是受到胁迫做了伪证，最重要的一点，您得证明休斯大人用诱拐的手段将安达主公带到凡间完全是出于大无私的好意，或者，您能证明休斯大人其实从来就没有做过诱拐安达利尔公主下界的事情……”

　　“好了，德鲁大人，我明白了，您请回吧。”莉莉冷冰冰的送起客来。

　　德鲁心情沉重的站身起来，行了个礼，然后慢步走出门外。

　　“天知道这个任性的女孩子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也许她救不了休斯，可是却有能力把其他的一切都搞的更坏！”德鲁宗主教在回去的路上暗自想到， “我还是尽快让她和休斯见面吧。在她惹出麻烦之前得让休斯帮她恢复一点清醒，至少休斯大人还是存有理智的。”

　　车窗外的热风吹进来，虽然已经快到午夜了，可是德鲁宗主教仍感到天热，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