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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3章
      “我要嫁给你!”
      亓恧霏说完那句话,客幽怀就毫无节制地大笑,笑得几乎人仰马翻,她蹙起眉,十分介意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受此待遇。她宁可他吓得晕过去。
      “笑吧!笑吧,最好笑到舌头抽筋吐白沫被口水噎死。”
      她头一昂,骑马走人,不再理他。
      “错了!”客幽怀忍住笑,追上去,“不是那条路,你走错了!”

      一个月后,他们行到历城。
      “这蜜枣糕看上去很好吃。”亓恧霏停住脚步。
      “你怎么又要吃?”客幽怀取笑中带着一丝宠溺。
      亓恧霏白他一眼:“大叔,我年纪还小,还要长高,当然不能饿肚子,不像你,吃再多也没用处……你要不要?不要就付钱。”
      付钱?行。客幽怀取钱付帐。
      “一只手不方便,把缰绳给我。” 看她吃得碍手碍脚,他好心建议。
      “多谢!”她一点也不客气。香香甜甜地蜜枣糕捧在手中,吃得很畅快。
      “好饱!”她舔着嘴角,眼睛瞄到一家文具店货柜上一套毛笔:笔头柔软,笔锋上有一段透明的锋颖,是上好的“湖笔”,旁边那块端砚也朴素大方,细腻湿润。
      “我要这个,这个。”
      客幽怀又掏出银子,预备付款。反正,这一路都是他在出钱,习惯了。亓恧霏却一把拦下,道:“不成!这是我买给街青的,才不让你作人情。”她顺便买了一盒徽墨,一叠宣纸。
      “你可以牵两匹马的同时,也拿这个的哦?”亓恧霏将砚和纸给他,自己拿笔墨。
      “还是不要,”她转念一想,把东西放下,“老板,我先存在这,待会儿在来取,好不好?”小姑娘笑得花朵似的。出手又大方,老板当然爽快答应。
      “如果他到时赖帐,你是拆他招牌还是烧他店铺?”客幽怀问。
      “我对他放心。”
      “街青那么招人垂诞,你放心她跟阿焰两个人?”
      “原来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个,”她笑得暧昧,“你对我家街青有意思?死心吧!我问她了,她对你没意思。不过,你娶了我,我可以借你看看过眼瘾!”
      “我还以为你会不准我惦记其他女子?”
      “哪里!我没那么小器。你娶我跟你想娶其他人,又没有冲突。”最好他再纳十个、八个小妾,缠住他让他没功夫管闲事。
      “你看上我什么?”饶是料事精准如他,也猜不透她小脑袋瓜打的什么主意。
      亓恧霏歪起脸想一想,道:“美丽……聪明……有责任心。”
      “美丽?不是英俊?”他还是喜欢听别人说他英俊。
      “英俊不够资格呀!一定要美丽才行。”英俊不足以服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客栈墙角会有这个记号?很像上次南宫子疑刻的那种,”她乘机拉开话题,“你们约好的?约了谁?或者,三个都约了?”
      “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刻这么醒目,不是商饬,就是唐奡。一打听,果真有位姓商的住客。
      “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到?”亓恧霏问,“要对付我,有商饬没用。”
      “我有说要对付你么?”客幽怀故作惊讶。
      “哦!你比我想的更坏,”她摇头,“你想坐山观虎斗。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你一副温顺好说话的模样,其实奸诈无比。我替你那几位兄弟寒心。”
      客幽怀不与她争辨,定好两间上房,要一桌好菜,叫人送到他房里。
      客幽怀去敲商饬的房门,没人应。回到自己房间,亓恧霏正吃得欢,她指指桌上酒壶道:“我特意为你留的,一口都没喝,感动吧?”
      “很香!”他斟一杯,闻了闻,“你不喝?我一直没见你喝过酒,你不是……”
      她一脸神秘,附在他耳边道:“我在酒里放了几十种毒药,你说我会不会喝?”
      “有毒药这么香的吗?”他没被吓到,继续喝他的酒。
      “你就装下中毒嘛!又不会怎样,”她放下筷子,”慢慢吃,我去办正事……你真的没有不妥?我想起刚才放了一些记不清是什么的药粉进去。”
      “是吗……好像……”他悟住肚子,很痛苦地倒在桌上。人家小姑娘一再要求他表演中毒,盛意拳拳,不好推迟呵!

      “霏霏点点迥塘雨,双双只只鸳鸯语。灼灼野花香,依依金柳黄。盈盈江上女,两两溪边舞。皎皎绮罗光,轻轻云粉妆。”
      亓恧霏念着小曲。把玩着一片枯叶,悠悠闲闲地上楼。想到过不久衔青就能收到她那片深情厚谊,心里美美的。
      客幽怀那间房门未锁,轻轻一推就开。
      “我发现有间酒肆的酒很好,我带你……”
      好冷!她的心情一下子冻结。南宫子疑从里到外的寒意将她由曲中灿烂的春天拉回冬日。她知道现在已是冬天,老天爷不必摆个北极冰川以兹证明。唉!好想念客幽怀温暖的笑容。
      北极冰川竟然勾起嘴角,冲她笑了笑。不是,那不是笑,笑不会那样危险。那是战书。她在此时只想开溜,可是,英明神武的亓恧霏岂能随便示弱?手下败将一个,有什么了不起?
      她的自信心立马飙升,大大方方走过去,露出她所向无敌的可爱小贝齿。
      “客幽怀把你扔在这里,他干嘛去了?”亓恧霏问。
      “你说有家酒肆的酒很好,带我去。”他语中没有命令,但一贯的冷漠,已令她一百个不愿意。不过算了。
      南宫子疑一语不发,随亓恧霏缓步而行。客幽怀的形象浮现眼前,言犹在耳:“我带她来,以为你想见她,毕竟她在你身上做的事,恶劣到难以忘记……也许,你想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
      他的话不长,点到即止。确实……点到了,她的装模作样,狡猾,她永远转个不停的歪脑筋,不知何时,隽刻在他心版上,痕迹未深,但已不能抹灭。
      “到了”。她转身就走。
      “帮我挑坛酒,”他叫住她,“我告诉你一个客幽怀的弱点。”她随客幽怀到历城,一定有所图,他相信自己没有猜错。
      她踏几步,犹豫,再犹豫,终于回头。
      “我帮你多挑几坛,你多告诉我几条。”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是她通过一次次血淋淋教训后得出的真理。
      “一坛就够了”。
      她很失望,信手一指:“就它吧!”
      他提起那坛酒,付了钱,自顾自走出去,仿若不认得她这个人。
      她咬咬牙,跟在后面。他既然抛出饵,鱼也上钩了,总有收线的时候,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历城不大,做买卖的不少,亓恧霏左边逛逛,右边瞅瞅,倒也自其乐。偶尔,南宫子疑回头看她几眼,她就顶个鬼脸回去。走了小半个时辰,拐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南宫子疑纵身而上,停在屋顶示意她照作。
      “你倒是熟门熟路。”她飘然飞至,“想要我陪你喝酒?抱歉得很,我不喝酒。”她索性躺下来,枕着瓦片,仰望头顶云层,云很厚,沉沉地,像要压下来。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坐起身,埋怨道:“你一出现,好端端的天气也会变坏,快告诉我客幽怀的弱点,我们好分道扬镳。”
      “我现在不想说。”他一口口喝酒,眺望屋外层层起伏的山峦。如果他把她拖在身边那么久,是为分辨自己的感情,那么,现在已得出答案。他不得不承认,自从她离开之后,他一直,想要再见到她,她一路上与他相处的种种,竟然变成他乐于回想的记忆,他渐渐地忘了她对他的阴谋与诡计,渐渐地怀恋起她带给他的生动与笑声。她是无意间照入他心底的那缕阳光,也许,会将顽冰消解。如果他的心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也许,就是她了。
      “你要赖!”她瞪起眼睛,“我让你一尺,你就进一丈,太过份了啊!告诉你,姑娘现在不听了,我走!”不说就不说,她一样有法子把客幽怀手到擒来。
      她站起来,顿了顿,又坐下来,撑着脑袋,眨也不眨地盯住他。现在离开,这笔帐更难收回,岂能让他讨着便宜?她偏不走,非逼他说出不可,若他敢使诈……哼!哼!她有数不清的刑具招待他。
      “看这么久,你的眼睛不酸?”
      她乌黑的眼眸内势在必得的神情,就像暗夜里窜出两簇小火苗,光芒短促,却不容忽视。
      “憋这么久不说,你累不累?”她很累,无聊得很累。再等下去,她大概会在屋顶上睡着。
      “他人很好。”南宫子疑道。
      呃?呃!他说的弱点就是这个?稀奇哎!他说客幽怀是个好人。一路上,她是有趁机欺负他,可他也常捉弄她,怎能算上好人?
      “我人也很好。”她说。上次她没有把他碎尸万段就是铁证。
      “哒——”
      一颗冰雹打到她鼻尖。接着更多的冰雹夹着雪片阵阵洒落,敲在瓦上,叮叮铛铛响,很是热闹。北方的雪,下得真早哇!
      “要不要比比看,谁先变成雪人?”她一脸光奋。在房顶上赏雪肯定很有趣。
      “不如比谁先变成病人?”会武功不等于泡一头雪水仍安然无恙,难道用内力把头发烘干?
      “嘿!胆小鬼!”她鄙视他。
      “还有吗?有就多骂几句,不然我走了,没人听到很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对她的在意,他现在很想远离她。
      “没了。”美景当前,作些口舌之争无异于清溪濯足,焚琴煮鹤,太煞风景。
      没了吗?很可惜。南宫子疑像只大鸟,滑过一排屋瓦,去得很快。
      还真是说走就走!亓恧霏并没有因为南宫子疑先行离开而遗憾,只是,一个人赏雪,好孤单!她有些心灰意懒。街青在就好了,弹一首古曲,呤几句咏雪诗,比她一个人唉声叹气强上何止千倍。罢了!罢了!不如归去!
      她没精打采地跳回地面。地上已铺上一寸来厚的雪,踩上去,沙沙轻响,她不时吹口气,将飘下的雪片扬起,飞起来,又落下来,又飞起来,又落下,又飞起来……
      “霏儿——”
      一团雪球“嗖——”地射过来,她一转身,险险躲过,肇事者站在不远处,执一把伞,笑得很碍眼。
      “不是有个菲儿了?两个菲儿很容易混淆。”她嘟嘟小嘴。
      “那叫你什么,小霏?霏霏?小霏霏?”客幽怀将伞移至她头顶,拂去她身上的残雪。
      “不准叫我小霏霏。”她垮下脸。莘姨最爱叫她小霏霏,这个称呼是她所有有恶梦的开始,她希望这辈子再也听不到。
      “好,小霏、霏霏、小亓、亓亓、亓儿、恧儿……随便挑一个。”或者,轮换使用,也不错!
      “忽然叫这么亲近,有何企图?”她闻到蹊跷的气味。
      “不告诉你。”他摸出一个纸包,“桂花酥,要不要?”
      “当然要。嗯,好吃!如果面前有一桌美味佳肴,一边吃,一边看雪从天上飘下来……呵呵!”
      “把桌子移到室内,打开窗户赏雪,再沏壶好茶,似乎也不错。” 客幽怀接着说。

      建议是不错,可惜多了三个不相称的人。亓恧霏不介意与人分享食物,可对着旧仇宿怨,有损食欲。商饬倒很高兴见到她,不停地夹鱼夹肉,热情得不行。反观唐奡,轻挑高傲自以为是的德性好像一下子跑光,取而代之以沉默。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是不是被逐出家门了?”
      草草吃完饭,亓恧霏迫不及待拉商饬出去,一探究竟。听说唐家只有他一根独苗,所以由他在外面胡闹,放任不管。莫非唐老爷子忍无可忍了?
      “没有没有。”商饬抬头。
      “要不就是心上人跟人私奔了!”像哦!他那种人,不会有人受得了。
      “不是私奔。”高饬用力否认。
      “那是什么?说呀!反正都露馅了,由我乱七八糟胡猜,再四处一宣扬,唐奡一定气得吐血,找你拼命……说嘛!你刚才那么热情,一定是在幸灾乐祸,又不敢表露,所以扯上我当掩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吧!闷在肚子里阻挡气血流通,头会痛,脚会痛……”
      商饬给她一长串教唆念到头晕,只得举白旗。
      “是她妻子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有胆量!“请问是哪位女侠?”
      “翰林院余学士的千金。”
      千金小姐?江湖女儿都未必有这等气魄,她一个官宦人家养在深院的女子,行止有度,知书达理的闺秀,能做出这种惊人的举动,真是勇气可嘉!
      “唐奡成亲多久?”
      “半年了吧,就是上次你走后没多久。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那次干嘛要逃?你是不是跟‘橘队’有过节,但说无妨。”
      “别扯开话题。”亓恧霏白他一眼,“唐奡不在家陪新婚妻子,一个人到处晃荡,难怪人家会跑。她那位情人必然温柔体贴,俊美不凡,好过唐奡千万倍。”
      “都说不是私奔,是出走。”
      “你怎么知道不是私奔?”她振振有词,“当时你在场?无缘无故她会走?唐少爷的风流品性早已人尽皆知,大概余小姐因此鄙视他,另择佳偶。”约定夜半无人时,抛却往昔荣华富贵,从此相依相守,恩爱白头,多动人!
      商饬正欲反驳,唐奡开门出来,面无表情地扫他们一眼,慢吞吞走过去。
      “他分明听到我们的谈话,照理会把我们骂个狗血淋头才对。”商饬不明就理。近来,他身旁的人全都有些反常。
      “不懂吗?”她笑道,“你这么大个人,这点也想不通。他美丽可人的娇妻,趁他不在,与人双飞,他会不难过?试想想:你心仪的女子与他人双栖双宿,你什么感觉?”
      “他不喜欢她。”
      “谁不喜欢谁?唐奡不喜欢余家小姐?唐府选的媳妇,贤慧、温柔之外,一定姿容绝丽,他那么好色的人,会不喜欢?”
      他察看四周,确认无人旁听,低声道:“不骗你,他成亲那晚,跟我在一起……”
      “跟你?他不是有什么特别嗜好吧?”亓恧霏大惊小怪。
      “听我说完,”他瞪起眼睛,“他是为应付父母才回去成亲的,所以连我们都没告诉,我无意间听到消息,巴巴地赶去闹新房,结果当晚被他拉去喝了一夜花酒。”
      “就是说,他让妻子守空闺?哼!活该被甩。”她心中的秤杆早已倾斜在余小姐那边,此时,斜得更厉害。幸而她有勇气挣脱,不然必定在唐奡刻意疏忽下,独数寒更,孤寂一生。
      唐奡这种不入流的丈夫就该甩掉,好样的!她都迫不及待想一睹那位余家千金的庐山真面目。

      “咚——咚——咚”
      敲门声楔而不舍地响着,迫使她不得不从牙缝挤出回应。
      “谁呀?”扰她好觉,想死了?
      “起来啦,我们去堆雪罗汉。”爽朗快乐的声音,是商饬。
      “不去。”她一口回绝。怎么回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比她这十多岁的小姑娘还幼稚。真受不了!
      “她不肯起床?”南宫子疑走过来,看向木门,伸手在上面叩了叩。
      “不去——”这次亓恧霏用吼的。
      “客幽怀与我准备离开厉城,”他的声音清晰冷静,“现在就起程。”
      屋内传出悉悉卒卒地声音,然后,是水声,少顷,房门开启,亓恧霏梳个简单随意的发式,干净整洁地亮相。
      “你一直在这里……你骗我。”她很怕明白自己给他戏弄了,目光变得有些凶狠。害她宝贵的睡眠,一去不回头,坏蛋!
      “想报复?”她对当初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全无歉意,那是偷窥者应得的惩罚。但显然,他不这样以为。
      “报复?”他凉凉地笑:“是。我决定开始向你报复。”
      “行啊!”她昂起小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式。天底下除了那老妖婆,她亓恧霏怕过谁?尽管使出看家本领,她保管让他输得很精彩。
      南宫子疑看住她,冷凝地眸中掠过一抹笃定。是她,只有她,让他失心后死寂地胸口,扯起丝丝悸动,像隆冬沉睡过久的土地,震一声春雷,挣扎出两片心芽。如果他让她从眼前走掉,怎么对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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