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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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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
      如能转念,无须我大慈大悲。
      客幽怀喜欢上这副门联,不由得在观音庙前停下,细细咀嚼。这座庙宇虽小,香火却不错,不时有香客进出,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哦!忘了自己样貌有些奇特。
      他稍稍低下头,走入庙内。名扬天下的坐莓大师在此处挂单,特意暗示他前去探访,不打个招呼怎么说得过去?
      “衔青施主,请留步!”
      声音很熟,名字也很熟。
      他循声望去,满面祥蔼笑意的和尚,正是坐莓。他手里拿着一挂念珠,递给被唤作衔青的女子道:“贫僧与施主相识,乃是缘份,愿施主能早日参悟佛经,消靡魔障”。
      街青收下念珠,盈盈一拜。
      呵——如此娇弱堪怜的女子!任谁见到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掬她在掌心,小心惜护。唐奡不能例外,燕呢喃也不能例外。
      客幽怀待她走开,飘到坐莓身后,揶揄道:“有魔障的怕不是她,是坐莓大师您。”
      坐莓不以为意,笑道:“我们生就一双眼睛,就是用来欣赏美好事物,我也是个人,有什么不妥?”
      “大师不愧为佛门名宿,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充满禅理。佩服!佩服!”他还真一拱手,作拜倒状。
      “不知大师这次指点的什么迷津。”
      “你很想知道?”
      “是。”衔青在这里出现,也许,他会再次遇上亓恧霏。
      坐莓笑道:“她陷于前尘旧梦,无法自拔。”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客幽怀。
      “我不是那个拯救者。”他只好奇,她的前尘旧梦,是不是燕呢喃?如果是,着实难以舒解。
      “这么急于撇清,怕我乱点鸳鸯谱,我这个‘坐莓’又不是那个‘做媒’,你们怎的老分不清!”坐莓轻叹一声,很是无奈。
      “她可能放下执念,消靡魔障么?”
      “不是不可,也不是不能,”坐莓一迳微笑,“而是不必,她已顺其自然,安之若素,我方才那番罗嗦,不过是客套话。”

      ……很多坟,大大小小的坟。她一个人在这些坟间行走,一直往前……往前……她只知道往前……前方,有一棵树,树冠很大,枝叶很苍翠……那个人就在树下,含着笑,平静温柔地看着她……她看见他在笑,却—看不清他的脸,她一直看不清他的脸……
      衔青记不起这个梦由何时开始,她只记得,有一次,她又做了这个梦,接着她见到燕呢喃,此后但凡燕呢喃消失或出现之前,她都会做这个梦,现在她又做这个梦,表示,燕呢喃就快来了。
      她取出那件没做完的长衫,细细地缝着。
      “衔青,我回来了!”
      燕呢喃的人随声音直扑上来,给她好大一个拥抱。
      “有没有想我?来,让我看看,有没有瘦一点……嗯!没瘦……很听话,有奖品。”燕呢喃笑嘻嘻地掏出一瓶古刺水(即香水),“这种香味很适合你哦!来,闻闻看……”燕呢喃执起她右手点几滴,送到她鼻端,自己也使劲吸一口气,很陶醉的合上眼。
      “没错吧?我闻到这种味道就想起你。我想它飘洋过海远道而来,就是来找你的……”
      这种话让衔青心中一动:远道而来,就是为找她……就是为……找她……
      “你怎么啦?”燕呢喃凑过眼,探究地扫来扫去。
      “没什么。”
      “没什么?那我刚刚问你阿焰去哪儿了,你怎么不回答我?”
      “阿焰去买东西了……你要不要喝茶?我先前沏的那壶,应该不是很凉。”
      “好哇!”燕呢喃瞄到那件长衫,男装,一定是给自己的,也不管做没做完,捞起就穿上。
      “当心,针还在上面。”衔青赶忙将茶放下,寻出那根针,捏在手里。
      “我皮硬,刺不到的。”燕呢喃张开手,“挺合身呐!衔青,没想到你琴棋书画之上,还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不如你给我绣个钱袋,可以随身带着。”
      衔青明白燕呢喃的意思,点点头。虽说燕呢喃在她面前,都是男子打扮,但总有穿女装的时候,换来换去,说不定就落在外面,不像钱袋荷包之类便于保存。
      燕呢喃脱下长衫,取过茶杯,尝几口,道:“这绿茶跟我以往喝的不一样,有什么来头?”
      衔青一面做手里的活计,一面道:“茶庄的老板说这种绿茶采自白云山顶,炒制的方法也与众不同,更清新怡神,你觉得呢?”
      “是吧!我对茶没什么研究。衔青,天气越来越冷了,你有没有做新冬衣,我陪你去选料子,就明天。”
      “好!”
      衔青收好针线,将长衫抖了抖,道:“现在做完了,再试试吧!瞧清楚些,不好的地方趁早改。”
      燕呢喃拿过就往身上套,衔青瞄一眼,笑道:“穿这么多,怎么看得出好坏,你是在害臊么?”
      “是呀是呀!有没有看见,我脸红得像猴屁股。”燕呢喃嬉笑着换下外衣,“怎么样?我都说合身嘛!我家衔青手这么巧,做的东西随便拿出去就能吓倒一街人,别人练八辈子也赶不上。”
      “公子是不是还想说,小姐对你的尺寸,比你娘还清楚。”阿焰买好东西回来,听见燕呢喃长篇大论,忍不住插一嘴。
      “阿焰真是聪明!我刚想到你就帮我说出来了。”
      “你老跟她混说,她的嘴越发坏了。”
      “她确实没说错嘛!我娘去世的时候,我才这么一点大,她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的尺寸?要知道,我一辈子的衣服都给预备好了。”燕呢喃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神色也黯下来。
      阿焰以为触到燕呢喃的伤心处,很过意不去,歉然道:“对不起,公子……我不知道……”
      “我逗你玩的。”燕呢喃咧嘴一笑,“这么快就上当了。阿焰,你也容易被人骗哦!”
      阿焰翻下眼皮,叹道:“阿焰小丫头不聪明,劳烦公子时时刻刻提醒,阿焰真是罪该万死!”
      “哟!生气了?”燕呢喃朝空中虚抓一把,伸到她面前张开,“这个当作赔礼好不好?”小巧玲珑,晶莹圆润,是一只雕得憨态可掬的白玉老虎。
      衔青问道:“你怎么知道阿焰属虎的?”
      “我也属虎啊!不如这样,阿焰,我们结拜,从今往后我是你义兄,谁欺负你,我帮你出头。”当然,不结拜,他自己仍会帮她出头。
      “先别充大,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
      “我是正月出生的,你一定比我小,不是七月就是八月,对不对?我猜中了吧!快找几支香出来,我跟你结拜。”
      这时窗外一阵马嘶,像出了什么事,燕呢喃赶出去察看,只见有人骑着他的马,疾驰而去。
      “哎呀!敢偷我的马。”燕呢喃气得哇哇大叫,“衔青,你们待在房里别出来,针筒在身上吧,那就好,你们小心!”身形一闪,不时去得老远。那匹马虽不是千里神驹,可我燕呢喃的东西岂是说拿就拿的,不抓到那个小贼,痛扁一顿,我就改姓。
      哇!阿焰瞧得一愣一愣,“公子好厉害!”
      燕呢喃追去一里多路,凌空一脚,将偷马贼踹下马背。那人就地一翻身,扬起两把大刀劈过来。
      不自量力!燕呢喃冷哼一声,手一带一扭,登时将他手骨折断,两把刀顺势甩了出去。
      “大侠饶命!”那人痛得肌肉扭曲,汗珠大颗颗地滚下来,不住讨饶。
      “看你这窝囊样,我都懒得杀你。”燕呢喃翻身下马,预备回去。忽听得破空之声传来,直取那个偷马贼,也不管是什么,射枚暗器过去,那物件偏了偏,竟往这边飞来,迫使燕呢喃不得不用手,隔着衣袖把它抓在手里,那物件在太阳下明晃晃的,原来是块银子。
      银子当飞镖,好阔气!燕呢喃冷眼望去,耶!这张脸,这么好看的脸,好像见过……对了,就是上次被自己撞到没撞翻的那个人,武功应该不弱。
      客幽怀也将燕呢喃上下打量。换上男装的亓恧霏,虽说脱不了孩子气,但也颇为英姿飒爽,不细看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你在我面前行凶,不说话就算了吗?”燕呢喃问道,“说说看,他怎么惹到你?”
      “他伙同其它六人,抢劫商旅,害了十九口人命。”
      “你真的该死。”燕呢喃瞄一眼那人,又回过头,“你又是谁?他们杀的,是你的亲戚朋友?那六个人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
      “我叫客幽怀,与死者素不相识,那六个人还没死,我预备送官。”他有问必答,极为合作。
      客幽怀。她查过唐奡那几个人,其中有个客幽怀与他们交情匪浅,看来那次他也是去帮南宫子疑的,商家与南宫世家是武林望族,唐奡是官宦子弟,只有姓客的没听说有什么大来头。他似乎没认出自己,也对,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般过目不忘的本领。
      她走到劫匪面前,很好心地与他打商量:“你说,是让我杀你呢,还是让他抓你去见官?牢里刑罚毒着呢,又是鞭又是烙又是钉,不如我给你一刀痛快些。”
      客幽怀闲闲地旁听,等她说完,也道:“这个主意不错,你考虑考虑,我等你。”他找一株树靠着,很耐心在等。
      “干等没意思,不如我们过过招?刚才看你挺有两下子。”燕呢喃拾起那两把刀,递一把给客幽怀。
      客幽怀不接刀,微笑道:“下次吧!我跑得比你远,打得比你多,怕你赢了我会不好意思。”
      “他不晓得要想多久,你又不肯陪我切磋,我先走了。”她取出一根蓝闪闪的钢针,放在劫匪面前,“如果你选被我杀掉,麻烦你自己用这根针刺一下,刺手刺脚都行,很有效。”
      她跃上马,忽然回头,问客幽怀:“你一直不问我是谁,看来,你是知道的啰。”
      “看来,你是想见他们啰!”他刻意模仿她的音调,学得似模似样。
      “刚才不想,现在想了。”她冲他做个鬼脸,“一把年纪了还要学人讲话,不怕羞!”
      一把年纪?客幽怀有一点小失落。比起她来,他确实大许多,人家青春年少有本钱,不认不行。
      听到马声,衔青与阿焰就赶出门,看见燕呢喃好端端嘻嘻哈哈地进来,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阿焰,有没有备好香,我还要与你结拜哩!”
      “是不是结拜了,公子就教我武功?”阿焰对武艺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练功很辛苦,很累人,你现在学也太晚了.我给你们的那些针筒,药粉呀不是更好?摁一摁,吹一吹,简单又方便。”
      “那只能对付小毛贼,我要练公子你那样的武功。”
      “先结拜再说。”不是燕呢喃小器,当年燕呢喃可是被莘姨百般折磨千般蹂躏搓圆搓扁九死一生福大命大才练成不坏之身。换成阿焰,怕早香消玉殒了。

      “衔青,这个颜色很好看,很配你……”说话间,燕呢喃眼角瞄到衔青朝一个男人点头示意。不得了!衔青学坏了,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衔青,遇上熟人么?怎么不介绍介绍?”燕呢喃脸上挂着笑意,走过去。要看清楚什么臭男人打衔青的主意。
      “这么巧,我们又遇上了。”声音温柔平静得像风吹过涟漪散尽的湖水,真的很巧!那个臭男人是客幽怀。
      “原来你们认识。”衔青看向燕呢喃,“你不是说绿茶很特别,我就是在客公子的茶庄买的。”
      江南四大茶商中,排头名的就是姓客,燕呢喃恍然大悟。
      猜来猜去,就是忘记商贾那块。可见,聪明人总有糊涂的时候,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客兄于茶道一定造诣颇深,不知何时能有幸品尝到客兄的茶艺?”顺便探探他有何居心。
      客幽怀很友好地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好。”燕呢喃一口应承。
      沏茶那套啰哩啰嗦的程序,燕呢喃视若无睹,眼睛只停在客幽怀身上,像要一口气把他看个明白透彻。
      “请!”客幽怀将茶递给衔青,而后是阿焰,最后是燕呢喃。燕呢喃伸手去接,忽然一股极大的力量透过紫砂杯传过来。
      拼内功?燕呢喃一挑眉,毫不客气地反击。两道内力好比暗涌,不动声色且实打实地较量。
      “小心烫!”客幽怀松开手。这小姑娘的功力比他预料中更高,她没用一点花巧,实实在在与他对个平手,不可小觑。
      “客兄斯文和气,看不出爱好打不平,是英雄人物。”
      客幽怀淡然一笑,道:“路上遇见,总不能装瞎。”
      “客兄是在此长处往?”
      “我打算过几日北上。”
      “是么?”燕喃呢很高兴,“我也想去北方,不如一路走?”现在看来他是最佳人选,等把烂摊子甩掉,就可以与街青游山玩水,携手天下,想想就很惬意。

      乌黑清灵的圆眼,翘翘的小鼻子,粉扑扑的脸,红艳艳的唇,精致轻快的衣裙……亓恧霏全身上下焕发着属于她和张扬与活力。
      不是绝色,但绝对赏必悦目。
      她轻蹙起眉,瞪住客幽怀道:“怎么你看得这么不要脸,又不让人觉得色迷迷的呢?”
      “我心术太正,没办法。”客幽怀拍拍马颈,“等你这么久,我家马儿快要倦了,可以走了吧?”
      “等一等!”亓恧霏笑得像花开,“我有句话想对你说,说完我们就走。”
      什么话?客幽怀倾过身去听。
      她不紧不慢地清清楚楚地说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差点害他跌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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