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求选 ...
-
第三章
二月的天气，刚刚入春，风大的很，刮得人直往后退，良嬷嬷在正屋被人端了一次茶，偏屋又一次，但是一口也没喝着，她忍不住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良嬷嬷回头瞧了瞧，见是灵越，便道：“你小姐是无望了，这样的女子选进宫也得不到宠幸。”
“瞧嬷嬷说的，我不过是来送送您。”灵越发髻上簪的花被风微微吹动，“这风也大，我看您没怎么喝水，这样的天气不喝水哪儿撑得住，后院的厨房有杏仁酪和茶水，嬷嬷若不急，不如随我来？”
天色尚早，看太阳的位置，也不过刚过正午，这个时间点回宫，太后大概会在午睡，她又要回话，怕是要一直候在殿前，没时间去喝口水吃点东西。
良嬷嬷思索一会儿，点头道：“那麻烦灵越姑娘了。”
后院厨房里有隔间，能避开外面的大风又不闷得慌，眼下不是饭点儿，也没人来，倒是聊天的好去处。
灵越端了一碟蝴蝶酥，一碗杏仁酪和一碗茶水进屋。
蝴蝶酥咸甜相宜，杏仁酪甘中带苦并不甜腻，再加上一盏清茶，倒是解了良嬷嬷的饥渴之苦。
她看着灵越，道：“你倒是会伺候人，是打小就跟在苏小姐身边？”
“不是，奴婢家乡是福州李家村的，染了病家里没钱治，哥哥又要科举，便把我给弃了，我一路讨吃要饭到了京城，是苏小姐不嫌弃我救了我一命。”灵越道，“小姐宅心仁厚，脾气是急了些，但人不坏。”
良嬷嬷知道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太后和皇上，都不需要这样的女子。”
“嬷嬷说笑了，太后并未说过采选的要求。”灵越粲然一笑，“皇上我不知道，太后娘娘派人来，特地告诉苏府采选一事，并且许诺了高位，难道嬷嬷觉得，太后娘娘是真的想选一个与皇上相配的女子，忠于皇上，开枝散叶吗？”
良嬷嬷一愣，并未说话。
“那看来嬷嬷也能明白娘娘的意思。”灵越一福身，“许下高位，说是进宫掌权，可权在谁手里，嬷嬷比我更清楚，那娘娘，到底是想要一个笨一些，脾气大一些的，还是想要个聪慧无比的呢？”
良嬷嬷张了张口，看着她的眼神冷下来。
“嬷嬷不必紧张，我也不是完全帮着小姐。”灵越依旧是笑颜如花的样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嬷嬷就当是全了我的心思。”
“你想进宫？”良嬷嬷终于出声，“进宫干什么？进宫承宠？”
灵越道：“讨理。”
看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良嬷嬷微微松了口气，只当是她家里有什么冤案，当地的官府又不肯帮她，才想着进宫讨说法，这么想着，她道：“皇上理天下事，可没空帮你那一件小事。”
“是不是小事，皇上说了算。”灵越笑了笑，“嬷嬷这是同意了，那灵越替小姐谢过嬷嬷。”
良嬷嬷看着她福身，第一次认认真真端详她的面容。
十六七的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却穿着素净的衣裙，脸上也没有一点脂粉，脸庞像慈宁宫里摆着的那个白瓷瓶一样，没有一丝瑕疵，光洁细腻，乌黑的头发挽了髻子，簪了一朵鲜艳却不招摇的迎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盻兮。
美人沐浴在春光中，静谧美好，若没有苏琳，或许良嬷嬷真的就选了她去伺候皇上。
只是这美人，细看下有些眼熟。
不可能，一个十三岁就染病去世的公主，怎么可能像这样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况且，她还是亲自看着下葬的。
灵越见良嬷嬷失了神，关切地问道：“嬷嬷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坦？”
良嬷嬷定睛看着她：“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苏家？”
“也就十来岁吧。”灵越笑笑，“嬷嬷怎么突然问这个？”
良嬷嬷避而不答，只道：“姑娘双手白皙细腻，手指修长，一看就不像是常年伺候人的。”
她在怀疑自己。
灵越依旧不慌不忙，福身道：“嬷嬷办事细致小心，给皇上选枕边人，是该谨慎些，奴婢的身世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了嬷嬷，若嬷嬷不放心，可以去查。”
这姑娘虽然是笑面，可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星子般的双眼如两汪泉水，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不过十七的小女孩，哪来的这么多心思？
良嬷嬷不再和她纠缠，道：“天色不早了，姑娘回去等信儿吧，过两天会有教导姑姑来给苏小姐教授礼仪。”
灵越道：“多谢嬷嬷，嬷嬷慢走。”
良嬷嬷这一走，宫里便再也没来消息，虽然李灵越早就告诉了苏夫人这事有九成把握，但见不到人，苏夫人心里还是着急的，忍不住派人往宫里送了封信。
三月初，回信和教导姑姑一起来了，苏夫人喜上眉梢，连忙请教导姑姑喝茶。
除了苏夫人，最高兴的就是苏琳，听说当今皇上姿容不凡，骑射剑术，还有吟诗作画都是样样精通，抛开这样优秀的一个丈夫不说，单是入宫后的荣华，就足够让人眼馋心热，更何况太后娘娘还许诺了一堆的好处。
苏琳坐在镜前，任由灵越给她梳妆打扮，如花的脸庞兴奋得通红，她忍不住问：“灵越，你说皇上，会是什么样的人？”
灵越拿着木梳沾了头油为小姐梳发，闻言道：“无情。”
苏琳一愣：“为什么？”
灵越道：“奴婢看书说，帝王家最是无情，所以揣测皇上也是这样的。”
“你倒敢说。”苏琳笑了一声，“书上的一些话岂能当真呢，听说皇上在自己妹妹去世的时候力排众议，罢朝三日，还不顾太后娘娘的反对，重罚了许多人，重修了皇陵。这样的人，大概不算无情吧？”
人都死了，做这些除去为了搏个好名声，还有什么用。
她这么想，但是不能这么说。
灵越给她留了大部分头发散在肩后，将其他部分挽起，用一根镶玉的银簪固定，道：“好了，小姐看看，可还满意？”
苏琳点头：“你的手艺一直都是好的。”
吃过午饭，教导姑姑便来了东屋，看着苏琳简约而不张扬的装束，满意地点点头，朝她行了半礼，道：“苏小姐，奴婢姓徐，小姐叫我徐姑姑就好，往后时日，我来教小姐礼仪。”
若不是灵越早早嘱咐过她，苏琳真想问问太后到底会给她什么位置，是才人美人这样多数秀女都有的位置，还是婕妤昭容这样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灵越说过，不能心急，苏琳压着焦躁，朝徐姑姑行礼：“徐姑姑好，我天生愚钝，还麻烦姑姑往后多包涵。”
徐姑姑笑着点点头：“小姐说笑了，苏家哪里有愚钝之人。”
灵越闻言抿唇。
真是个聪明人，拐弯抹角地奉承苏家和太后。
双方都见过后，这位徐姑姑就开始了正式的教导，不愧是太后派来的人，嘴上说的再好听，行动上也是严厉无比，根本没把苏琳当大小姐看。
趁着徐姑姑去喝水，灵越赶紧端了茶过去，今年天儿热的早，刚刚三月就已经暖和了，若是活动一下，能把人热出层汗来。
苏琳把脑袋上的瓷碗扔给灵越，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灵越帮她扇着团扇，道：“小姐辛苦了。”
还好今天没有涂厚厚的脂粉，不然这会儿，妆全花了。
苏琳拿着帕子擦汗，心中虽然不忿，但总不能对着那位徐姑姑破口大骂吧？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进宫机会，可不能这会儿白白丢了。
“别扇了别扇了，晃得我头疼。”苏琳不耐烦地抢过扇子，“晚上记得备一碗冰酪。”
冰酪就是冰块和牛乳打在一起，甜甜的凉凉的，若是夏天喝上一碗，冰的整个人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但是现在……
“小姐，现在还是春天，您小日子也刚过没多久，这会儿吃冰酪，对身子不好。”灵越劝道，“不如奴婢备一碗梅子冻，没那么凉，能解热也能开胃。”
徐姑姑推开了屋门，往这边走。
苏琳眼尖看到她，连忙把碗夺过来，又把扇子塞给她，道：“随你随你，快走。”
两人计划得不错，可等到灵越给徐姑姑送完晚膳，端着木盘进屋时，苏琳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轻声唤进外面的婢子：“把晚膳放到厨房热着，等小姐醒了再说。”
婢子接过行礼：“是，灵越姐姐。”
灵越轻手轻脚走过去，拿了条薄被给苏琳盖上，苏琳睡得不熟，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
“我吵醒小姐了？”灵越道，“小姐现在可要用膳？”
“我没睡熟。”苏琳坐起来，胳膊放在膝盖上撑住脑袋，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绣墩，“你坐，我有话问你。”
“是。”灵越把绣墩搬过来坐下，“小姐要问什么？”
“唔。”苏琳长舒一口气，微微眯眼，“那日良嬷嬷来，并不满意我，现在却指了教导姑姑，看来我进宫，铁板钉钉了。”
灵越微微一笑：“恭喜小姐，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哪有那么灵验？”苏琳看着她的眼睛，“我有些好奇，那天你跟良嬷嬷说了什么能让她回心转意？”
夜幕已经缓缓降临，天地之间正处在一个半明半暗的状态，屋内只点了两盏蜡烛，烛火微微晃动，映得灵越的双眸亦是忽明忽暗，犹如这天色一般，不可揣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