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草堂书匠

11、第十一章

　　金琦抬头望着公堂正上方那块“守己爱民”的牌子，想起韩月娘后来的口供，顿时觉得可笑又可悲，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都能做百姓的父母官，叶漾啊叶漾，要想当好这个一国之君，你可真得好好努力了。

　　“知县大人到！”一抹蓝色的身影在人群簇拥下来到了木案后面。

　　金琦看他，剑眉星目红唇皓齿，腰背如挺拔的劲松，面容似皎洁的明月，一身朝服加身，更衬得他身躯凛凛仪表堂堂，绝对算得上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了，只可惜实际上却是一个衣冠禽兽，骨子都坏透了的恶魔罢了。

　　师爷高声呵斥道：“大胆刁民，见了知县大人居然敢不下跪。”

　　金琦面无表情的道：“我没犯法反受不白之冤，此人抢了我的银子还有人给他端茶倒水，凭什么他都能坐着你却让我跪下？”

　　师爷气急败坏的道：“还敢公然挑衅知县大人的权威，就凭这两条都能让你吃牢饭！”

　　金琦道：“怎么，这芜阳城原来是你一小小的师爷说了算？”

　　师爷如鲠在喉，脸被憋成了猪肝色：“你……”

　　金琦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这么点场面她自是半点不放在心上，她指着鬼手苏道：“他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我，事后不仅倒打一耙而且又把我的银子全都抢了去，他才是最应该受到惩戒的人吧！”

　　蓝色身影缓缓开口道：“姑娘莫急，若果真如你所说，本官定会为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金琦表现的甚为感动，她一脸“天真”的道：“大人能替民女做主，民女感激不尽，大人心系百姓，是个公正廉明的‘好官’。”

　　蓝色身影被夸的心情舒畅，便柔声问道：“姑娘似乎不是本地人啊！你是怎么来到芜阳城的？可有亲友陪同吗？”

　　金琦眼眶发红，突然愤慨激动的道：“我家里人不知道我出来，他们只会对哥哥好，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才不想嫁给那个可以做我爹爹的男人！”

　　蓝色身影唇角微扬，继续道：“姑娘倘若相信本官，可否告知你家在何处？家中都是些什么人？本官愿替姑娘写一封书信，向姑娘的爹娘求个人情。”

　　金琦羞涩的看了他一眼，糯糯的小声回道：“小女子家中是开当铺的，这次是偷拿了柜里的典当跑出来的，大人你千万别告诉我爹爹，他知道我在这一定会追过来打死我的！”

　　蓝色身影和鬼手苏对视了一眼，倆人同时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意。

　　金琦就像是一只误入野兽区的羔羊，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的踩在了对方的心坎上，这么可口的猎物简直就是上天专门送来的，若不收下这份厚礼，不就是暴殄天物了吗！

　　金琦看着他们眼神交流后的得意模样，忍不住怒火中烧，她在心底骂道，狼狈为奸一对恬不知耻的恶徒，就让你们再猖狂这最后一刻吧。

　　知县叹气道：“姑娘你说他抢了你的银子可有人替你作证吗？若没有证据，本官很难判断你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金琦正要开口，鬼手苏却道：“知县大人，赌坊的吕天，燕子骆，田二原都能为在下作证，就是她砸坏了在下的心头之爱。”

　　知县问道：“苏先生所说之事可是你做的？”

　　金琦义愤填膺的道：“是我做的，但是……”

　　知县大人摇了摇头，打断道：“哎，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女子，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金琦嘴角一抽，伤心？这么恶心的话你一大男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知县满脸惋惜的道：“既然你没有证据，那本官也只能先把你留在衙门了。”

　　金琦指了指鬼手苏道：“那他呢？只凭他的一面之词难道就能放他走吗？”

　　知县道：“本官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公平起见，你们二人都先留下，等证据确凿水落石出之后我再亲自送你们其中一人离开。”

　　鬼手苏满不在乎的站起身道：“这地儿我熟，就不麻烦知县大人带路了。”说完冲着上面使了个眼色，便大摇大摆的率先走出了公堂。

　　金琦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堂后的人道：“大人，我要申请讼师为我辩护。”

　　知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黄毛丫头事儿怎么这么多。

　　金琦道：“我知道摘星客栈里就有一位万讼师，大人能不能派人帮我把他请来。”

　　知县心道，既然你都把人直接供出来了，那这个倒霉鬼也只能受点皮肉之苦了。

　　知县假惺惺的笑道：“姑娘放心，本官这就派人去摘星客栈替姑娘请这位万讼师。”

　　金琦被关进了芜阳城的大牢之内，在这里她看到了许多年轻貌美的男孩女孩，他们透过牢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金琦也观察着他们的表情，那种看到衙役后惊恐不安的惧怕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恨意，都说明他们正处于煎熬之中。

　　金琦不忍多看，赶紧低下了头任由那衙役粗鲁的把她推进了其中一间牢房内。

　　牢房里的女孩子全部躲在一边离她远远的，金琦挑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儿安静的坐了下来，可能她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太过淡定，便引得所有人都对她感到格外好奇。

　　一连两三个时辰牢房内没有一个人敢同她讲话，到了晚间放饭之时，一位鹅蛋脸的女孩怯生生的递给她了一个馒头，金琦摇了摇头，冲她笑道：“谢谢姐姐，我不太饿。”

　　那个女孩松了一口气，红着脸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讲话呢？”

　　金琦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女孩道：“我叫李心雅，是鄢平人，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金琦道：“我叫金琦，北疆人。”

　　李心雅惊讶的说道：“北疆？就是那个常年战火交锋非常危险的边境之地，你真的来自北疆吗？”

　　金琦笑道：“怎么，姐姐不相信我说的话吗？但我的的确确是生于北疆长于北疆！”

　　李心雅不敢置信的道：“都说北疆苦，竟没想到还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北疆苦吗？金琦从不这么认为，北疆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好客，也没有所谓的阶级立场，大家心思都很单纯，与花花世界里的牛鬼蛇神相比，金琦更加喜欢那个用真心换真心的地方。

　　李心雅又突然难过的说道：“跟北疆比恐怕这里才是地狱，长相越招眼的越容易被人欺辱。”

　　金琦立刻说道：“姐姐是指每月月初的桃花会？”

　　李心雅连忙冲她比了个“嘘”的动作，她脸发白紧张的道：“千万别给那些衙役听见，他们最没人性了，不过你才刚进来为什么知道桃花会的事情呢？”

　　金琦道：“明天不就是初一嘛，不然我也不会挑在今天进来啊！”

　　李心雅捂着嘴巴差点叫出声：“难道你是故意被他们抓进来的？”

　　金琦不敢直接暴露，便扯了个谎，道：“不是，是他们抓我进来的时候我碰巧听到的。”

　　李心雅根本没反应过来，她继续说道：“每月月初这里会来很多‘采买商人’，他们会在这里挑选自己喜欢的‘商品’，也只有被他们选中才有机会逃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大牢笼。”

　　金琦一时失语，良久才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万一出去之后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呢？”

　　李心雅道：“那起码也好过在这里煎熬吧，这里的衙役凶残又变态，喜欢哪个就会把哪个带走，他们通常会轮番侵犯一个目标，有好几个姑娘怀了孩子都不知谁是孩子的爹，最后还要被灌流产的汤药，有的连性命都搭进去了。所以啊没人愿意待在这种鬼地方的，至少被人买了去还有一线生存下来的希望，你说是不是？”

　　金琦脸色阴沉的可怕，韩月娘并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事儿，可能是连她也不知道吧，毕竟这种事情是发生在密闭的囚牢内，任人宰割的也不过是一群对他们来说随时可以替补的赚钱工具而已。

　　金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李心雅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心里有点紧张，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铁链撞击的“哗啦哗啦”声，所有人都如同惊弓之鸟，恐惧的盯着入口处。

　　铁链停在了旁边，一道难听的嗓音传来：“周公子，恭喜了，县爷请你过去探讨‘道德经’呢。”

　　“不，我不去，我不去……”几声闷哼夹杂着呵斥打骂从隔壁传出，不多久便又剩下铁链撞击的响动，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了人的神经上，偌大的牢房此时静的只能听到这个声音。

　　忽然那个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停在了金琦那间门外：“你就是新来的？”

　　金琦冷冷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的脚下，年轻的男孩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被人锁住了脖颈，他痛苦绝望的神情让金琦几乎绷不住杀戮的心情。

　　那个衙役不耐烦的道：“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金琦动也不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衙役大怒：“他妈的，等爷交了差再来办你，待会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不说话。”

　　衙役拖着男孩一路污言碎语的走掉了，李心雅满脸担忧的来到金琦身边，金琦看了看四周一双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反而安抚起了他们：“放心，他不能把我怎么着的。”

　　李心雅张了张嘴，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那衙役交了差，正哼着小曲急不可耐的大步朝着牢房的方向赶回去，他想起金琦刚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就忍不住又骂骂咧咧道：“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吗，敢在本大爷面前耍横，欠收拾的小贱人，浪蹄子……”

　　“施主请留步。”一只白如玉骨的手拦住了衙役的去路，衙役突然受到惊吓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那人声音里带着干净的空灵感，他一袭月色长袍，上面隐隐有流动的暗纹浮现，不知是何种高明的绣工，既低调又不失华美。来人身形高挑相貌出众，肌肤好似峰尖雪，剑眉柔情暗中藏，星眸透润如萤石，朱砂一点画顿明。

　　这人生的犹如虚无境内尘封隔世的仙灵，半分污浊之气都没有，让人一眼就像是看到了纯净的璞玉，沉溺其中又惊叹是否为真。

　　衙役回过神深吸一口气道：“你...你有毛病啊！”

　　那人道：“施主戾气太重，恐要自食恶果。”

　　此人手腕上缠有一串小叶紫檀念珠，颜色古朴暗沉又带着细腻的光泽，一身清冽的檀香之气，应该是长年供奉佛堂才会沾染上这冷如霜雪不惹俗世的神貌姿态。而且他句句不离施主二字，若说他不是和尚，那这天底下应该没有比他看起来更清心寡欲正气凛然的人了吧，可他却偏偏又长着一头黑色长发，不知是不是哪座寺庙带发修行的外门子弟。

　　衙役在他面前莫名心慌，眼神频频躲闪不敢与其对视，他心惊肉跳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助你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