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草堂书匠

12、第十二章

　　牢房内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熬过了一整夜，破天荒的恶衙役竟没有再回来，众人为金琦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也偷偷感叹了她的好运气。

　　李心雅看了看金琦，金琦依旧闭着眼睛维持着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她心头疑云加重，总觉得金琦这种过于平静的行为反而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令人忐忑不安。

　　“敬甫哥怎么还没回来啊？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再等等，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哎，这个月都三回了，这回也不知道他又要躺几天才能下地。”

　　“大家不要再垂头丧气了，难道你们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是初一啊！马上就会有人来替咱们交赎金了，与其抱怨命运不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逃出这个地方吧！”最后说话的人带着激动愤慨的情绪，他的共情能力极具说服力，所有人都重拾信心，抱着一丝被能被选中的希望焦灼的观望着入口方向。

　　暖阳透过木窗洒落在人的皮肤上，外面的鸟儿发出欢快的叫声好似在提前庆祝他们重获新生，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盼头竟成了一群人撑下去的动力，就因为从这个地狱离开的人都没有回来过，他们却不知道离开就是意味着迈向了死亡，这两个选择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同样的结局了……

　　终于牢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威武霸气的身影率先走了进来，此人虽被束缚住了双手却还是给人一种恐怖的压迫感，大家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威严。

　　这人走的缓慢，他环视着每一间牢房，若没有那条困住他的枷锁，他此刻其实更像是一头巡查自己领地的兽王。跟在他身后的五六个衙役鼻青脸肿满脸畏惧，一点不耐烦的催促声都不敢发出。

　　他走到金琦的那间牢房外停下了脚步，一个眼神瞪向身后，瞬间周围整个气压都低沉了下来，他像发号施令般冷声道：“开门！”

　　衙役在他的注视下哆嗦着异常艰难的完成了开锁的这个简单动作。

　　他刚一脚踏进牢房内，众人便觉得呼吸都快停滞了，衙役们等他一进去连忙落锁，逃命一样立刻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他手上那条绳套突然被他以惊人的力量给绷断了，众人顿时更加恐惧，开始一起往角落里挤，几乎魂都要吓飞了。

　　金琦起身走到此人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她眼睛发红不敢抬头：“春叔……辛苦您了……”

　　万木春把金琦拉起来满脸动容的道：“琦儿你长高了不少，春叔都几年没见你了，你……你没把春叔忘了吧……”

　　金琦鼻头一酸，绷不住了，她一头埋入万木春的怀中：“春叔……”无限的委屈在这一刻皆化为这两个字，安静的牢房内充斥着金琦颤抖哽咽的声音。

　　许久，金琦才平复下来，她看着万木春愧疚道：“春叔，对不起，让您跟着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万木春抚了抚金琦的头发，会心道：“接到你的信春叔是真的高兴，幸好赶在他们来之前住进了客栈，没有耽误你的计划，琦儿现在越来越稳重了，一点不像当年那个容易冲动的小丫头。”

　　两人自说自话，旁人却觉得稀奇，怎么刚来的两个新人居然还是旧时！

　　“各位，有喜欢的入眼的今天就尽情挑。”县令的笑声忽然响起，所有人都紧张的再次看向入口方向。

　　来人都带着特制的面具，柳叶细眉，眯成月牙的眼睛，惨白的皮肤和夸张的笑意，如此一来根本就分不清面具下的到底是老是少。

　　他们就像挑萝卜白菜那样，每间牢房门口都会稍作停留，然后伸出手随便一指马上就有人进去帮忙把他点到的给拉出来，被选中的人全都一脸喜极而泣的冲着他们磕头致谢，如同他们是什么绝世大善人一样。

　　很快就有人来到了万木春他们那间，外面的人看到金琦后眼睛一亮，他用手连指了金琦好几下，大有催促之意。身后的人打开牢门想要去拉金琦，万木春走到金琦面前挡住了那人的触碰，他不做多余废话一掌拍出，就把这个人打翻在地，然后又一脚将他踢出牢房，那人摔在地上挣扎抽搐了几下便断气儿了。

　　县令怒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官面前为非作歹，来人，给我拉下去砍了。”

　　金琦来到他面前，冷声问道：“昨天晚上被你带走的人呢？”

　　县令早没了一开始对待金琦的虚伪嘴脸，他阴沉的道：“你胆敢质问我！”

　　金琦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子，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昨天晚上被你带走的人呢！”

　　县令挣脱不开只能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被人救走了，我的人也正在找他。”

　　金琦一把将他重重推开，道：“春叔，王八已入瓮，可以开始了。”

　　万木春从怀中取出一支哨子，连吹了三下，四面八方忽然同时响起尖锐的哨声，屋内一群人霎时慌乱起来，他们开始挤作一团毫无秩序的往外冲，不料门口传来一声呵斥，他们又全都被逼退了回来。

　　接着马蹄声起，顷刻间似乎又到了一群人，外面瞬间鸡飞狗跳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叫嚷告饶，屋内的人听的真切，那些人喊的都是“兵爷”，万万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当兵的！

　　没多久冲进来二三十个红衣黑甲的士兵，他们握着白森森的斩///马刀，满身肃杀之气，进门后立刻把这群躲在面具下的伪装者尽数扣押，然后对着万木春弯腰抱拳道：“将军，贼人都已拿下！”

　　李心雅等人早就看傻了，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万木春，这人竟是一位将军！牢房内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他们声泪俱下的呼喊道：“求将军为我们主持公道。”

　　万木春走上前道：“诸位快请起，我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面具之下有人不服的道：“你是哪位将军，我也是吃皇粮的人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号。”

　　金琦一把掀了他脸上的伪装，鄙夷道：“万将军乃驻守岭瑶关的镇元统帅，得先帝亲封，正二品官衔，你这种只懂得贪图享受的鼠辈又怎么可能见得到他！”

　　万木春命令道：“全部看押，给我挨个审问清楚，凡涉及本案的直接抓回来，若有阻碍拒不配合者不用请示可当场就地正法！”

　　这一抓捕行动全由军中将士出马，效率之快令人咂舌，其中记录在案的共有一百八十四人，参与贩卖人口逼良卖娼者共计一百一十二人，参与“血玉案”的共计七十二人，石农县后山内被解救出来的玉匠师傅共有六十五人，连同村口那些神志损伤的人一起被军医士兵治疗照料。

　　金琦坐在房顶喝着香气逼人的烈酒，眼前的星空和微微颤动的树枝都能让她心情愉悦，她嘴角挂着笑意，半眯着眼睛已经醉了七八分。

　　金琦扭头看着旁边，道：“春叔，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今天见到了您，我才发现以前自己是真的不懂事，每个人的关照帮助我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你说我怎么这么自私混蛋呢！”

　　万木春猛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以前可从来不会多愁善感，你是咱们将军的心头肉，是大伙儿一起看着长大的，你做人坦荡，品行端正，不管什么都能一点就通，我们都是稀罕你，喜欢你才对你好。”

　　金琦往后一倒，整个人仰面躺在了青瓦上，她笑道：“有这么多叔叔伯伯罩着我，我以后只怕会更加无所顾忌地为非作歹了！”

　　万木春大笑道：“只要你开心做什么春叔都全力支持。”

　　金琦又道：“春叔，明日您就要回岭瑶关了，这么多年来您都守着那座城，它如果有良心就该变一个婶娘送给您。”

　　万木春被呛了一口，哭笑不得的道：“你这孩子……”

　　金琦右脚搭在左腿上，不着调的轻轻晃悠着：“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春叔你本就是镇远统帅这金榜提名时您就不需要了，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今日也算实现了，可这洞房花烛夜……”

　　万木春突然起身道：“明日还要赶路，我得回去歇着了，琦儿你也少喝点早点休息吧！”

　　金琦“咯咯咯”的笑得越发大声，万木春走后，金琦一个人盯着璀璨的星河满脸落寞，她低声呢喃道：“外公娘亲，琦儿从来没忘过你们的嘱咐,外公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再在梦里骂我了，还有啊，你能不能穿一次娘亲做的那件白衣服，你身上那件红色的太丑了，不好看，我……我不喜欢。”

　　说到这金琦吸了吸鼻子，停顿了下然后又继续道：“你们再等等，先别喝孟婆的汤，等琦儿去奈何桥找到你们，磕了头认了错你们再把琦儿忘了……”

　　静谧的夜色中金琦的啜泣声异常清晰，但这个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她吸了吸气灌下一大口冷酒，事情终于解决，直到此刻她才敢真的闭上眼睛，可能是遇到了从小照顾自己的亲人，也可能是醉意夹杂着疲倦，总之她就这样卸下所有防备，直接睡了过去。

　　黑衣人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金琦，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道：“居然把岭瑶关的驻城将军搬来了，你还是这么胆大包天啊，一旦此地失守，这天底下又要上哪儿去找下一个白仁曦呢！”

　　黑衣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又看了金琦一会儿，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最后他从手上取下一只扳指放在她身旁，转身融进了茫茫夜色中。

　　黑衣人一离开，那个手上带有念珠的年轻人就来到了金琦身边，他脱下外衣盖在金琦身上，金琦昏昏沉沉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她不由自主的就把身上的衣服拉到了鼻子上，那股气味令她格外安心，她紧紧揪住那件外袍小心翼翼的唤道：“空宝……”

　　那人僵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柔声应道：“我在，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