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歌》谭哥哥

6、第6章

　　但是……凌仙音不喜欢她，她甚至恶毒地咒骂过她，让她的身上布满伤痕，似乎想要结束她的生命。
　　凌青珠那时不知道，凌仙音对凌青珠的情感，那样的情感……不是讨厌而是怨恨。

　　凌仙音很美，笼烟眉杏仁眼，珍珠色的白皙皮肤，纤细柔软的玲珑身段，端庄典雅的高贵气质，倾国倾城，怕是青女素娥也不过如此。
　　凌家盛产美女，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玄城满黄金，寒月凌佳人”。这句那个时代最具标志性流行话正是常羲国富甲天下、寒月凌姓美人的真实写照。
　　凌仙音披发裸体，诱人的胴体仅仅自胸前裹了一层透明轻纱，她她赤着脚跟在两排同样无喜无悲的侍女身后，踏在柔软的花瓣铺就的祭天之路上，一步追着一步。

　　“仙音姑姑！？”青珠对站定在祭坛上的人试探着唤了一声，那声音怯怯的、羞羞的，像是声音的主人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凌青珠曾对凌红玉说过，她一直都想看看仙音姑姑的笑容，她笃定它一定很美。

　　然而今天，凌青珠的愿望实现了……
　　凌仙音，也有过的快乐回忆，她想起了那个总是被她骂做矫情的男人，她没忘……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天愿为比翼鸟……

　　仙音褪去身上唯一的纱衣，圣洁完美的躯体没有任何SSSS杂念地完全展现。她傲然昂首，看见了高高在上的两位皇兄，还有满脸期待地望着她的凌青珠。
　　她笑着，温柔地回望着凌青珠，倾泻了她毕生全部的温暖。

　　但这笑容是短暂的，望向害她凄苦一生的所谓“亲人”。
　　然后，她的骄傲荡然无存，她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退干净，便哭了出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皇兄，音儿求你。放过她吧，别再害了青珠！……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她跪下，头颅像是失去痛觉一般撞在精金台阶上，无视于喷涌的殷红血水。

　　父皇颤着双唇。“祭天——”他红着眼睛，无力下令。
　　站在下方观礼的卑微而无耻的人们也像得了令一般，小丑似的叫嚣起来，“祭天”的欢呼此起彼伏。

　　凌仙音绝望了，很彻底，很彻底。
　　她认命地垂下头，伸手擦去挂在眼角的泪珠，落在地上凝结成乳白珍珠，混落在原本便满地皆是的……人鱼之泪。然后，她抬脚迈进了血红色珍珠堆砌的“圣池”之中。

　　凌烈和凌红玉铁青着脸色，他们都知道，那是没有转机的。无奈之中，伸出各自的一只手，在族内铁规的诰命下，将活生生的凌仙音推向死亡的命运巨牢。
　　凌青珠亲眼目睹，父皇以及族人残杀人鱼血脉的戏剧。

　　凌风下意识地把已不再温暖的手掌蒙在青珠的眼前，那一瞬间，他痛的是如此真切，形成了他毕生都不能痊愈的伤。他也绝望了，他身体里流着的无情无义的凌姓血液让他知道，他必须要让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那是才寒月天子需终其一生来完成的使命。
　　只是…只是……一切都太晚了，晚的来不及悲伤。

　　凌青珠听到了————池底传来妖精的哭嚎和千年的怨念，冲击着十二根用来永生永世诅咒的魔柱。
　　凌青珠意识到————父皇的残忍，皇叔的愚昧，红玉的懦弱，以及自己的渺小无知。
　　凌青珠……透过颤抖的指缝看到————四个邪异法师的凶相，三头尖利的钢叉狠狠地戳了下去，两眼中姑姑的恨，一声撕裂血肉的破坏闷响，在那个猩红仿佛要吞噬世界挣扎着怨灵的珍珠水池。最后，法师带着胜利的笑容挑起了姑姑红色的鱼尾，利练地扒开姑姑的胸膛，取出那颗隐藏了满满的毁灭诅咒的恶毒的心。

　　那一次，是青珠最后一次见到仙音姑姑了。之后，再没有。
　　凌青珠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的日子——凌仙音死去的日期。那开启她另一段人生的时间。

　　那天，那天……她看见，她的父皇，她最崇敬、最信任的父皇将仙音姑姑，那颗鲜血淋漓、仍沉重地跳动着的心脏吞下肚腹。
　　而她，她坐在杀害了仙音姑姑的凶手的腿上，无助地颤抖……

　　她突然想起了，每当她的双腿浸泡在水中的模样，那是一条不同于人类的……鱼尾。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她所想到的东西足够让她害怕地晕厥，然后，然后便是一病不起，神智混乱，生死难测……
　　凌青珠害了一场重病，整整病了半年。凌风几乎倾尽全力救治凌青珠——他可爱可人的宝贝女儿。大夫神医无论是宫廷的还是民间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天南地北的什么灵丹妙药都试过了，一点作用没起却差点没把小凌青珠给折腾死。

　　在那个时候，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年龄相当，凌青珠和凌红玉本就要好的兄妹，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是好的出奇。
　　凌青珠生病了，最着急的就是凌红玉。所以，凌青珠也只要她的红玉哥哥。而凌红玉则是直接搬进了公主殿衣不解食不进到照顾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他与凌青珠有同样的经历，所以他懂得凌青珠为什么会病、为什么会神志不清。

　　凌青珠的状态糟糕透顶，原本瘦弱的身子现在更加弱小了，似乎连支撑起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模样甚是吓人。以至于常常有不懂事的下人表现出惊恐令凌青珠的病情更加严重，为了这样的事情，凌红玉已经红着眼睛杖死了不下十人。

　　那样被人排斥、被人嫌弃的残忍对待深深地折磨着凌青珠，没有人在乎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也许，哥哥还在乎，至少这个时侯哥哥没有像父皇一样抛弃她。
　　凌红玉完全像个专业的老妈子一样照顾着凌青珠。

　　凌青珠若是头疼脑热了，红玉就把她搂着抱着，亲自端汤送药。
　　凌青珠若是吃不下东西，凌红玉就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给凌青珠做吃的。
　　凌青珠若是夜间做了噩梦睡不安稳，凌红玉就给她讲故事，轻轻拍打在青珠身上的手一拍就拍到了天亮。
　　凌青珠若是没有精神，凌红玉就睁着几天没合过的兔子眼，陪她玩往昔爱玩的玩意儿。
　　凌青珠哭了闹了难受了，凌红玉就守在身边摸着亲吻着揉着，寸步不离。

　　相比较其他院落而孤寂冰冷了不少的公主殿内，隐隐有微弱的咳嗽声音传出。
　　“起来了~~小坏蛋。”愈发挺拔俊朗的少年端着碧色小瓷碗坐到床边，小心地推搡床上躺着的瘦得几乎没有了人形的小人儿。

　　小人儿苍白的憔悴脸色，睡梦中将嘴巴撅得老高，似是不满意有人打扰她的好梦，吧唧着嘴巴嚷嚷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语，小身子一扭，麻杆似的的小细腿压住了银线锦被。
　　可是当凌青珠从梦中醒来……

　　“呜呜……红玉哥哥，我做恶梦了……梦里面总有一个怪物，让我亲他，还抱着我不放……”渐渐转醒的凌青珠嘤嘤地哭着，向她的红玉哥哥作起怪来，耍着赖不肯起来。
　　凌红玉莞尔，将温度正适中的甜汤放在床边的红木雕花小几上。腾出来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然后伸到小人儿的腋下正欲掻她的痒，却在见到那皱起的眉头后立时收住。“青珠，还睡啊，都整整一下午了……”凌红玉将凌青珠抱起来，搂在自己的怀中，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凌青珠的小屁股上，动作轻柔地像是面对的是一个易碎物品。

　　终于，凌青珠哼哼了两声毫无意义的鼻音，圆鼓鼓的浅色黑水晶一般的眼睛睁开了，然后抬起小手臂抱住红玉哥哥的颈项。“红玉哥哥…呜呜呜…”
　　“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够，还想再睡一会儿？”凌红玉吻了吻撒娇的人儿的额头。“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嗯……”凌青珠仰起小脸，脸上还垂着泪珠，鼻头泛着粉红，煞是可爱。
　　凌红玉亦觉得凌青珠实在讨人喜欢得紧，张嘴作假地咬了咬那近在咫尺的小鼻子。“啊呀，臭丫头可羞羞了哦，不干净的臭臭的，羞羞羞……”

　　青珠被凌红玉逗笑，“咯咯咯”地摇着头躲避凌红玉雨点似的亲吻。“红玉哥哥才臭，你才臭，哥哥不洗澡……”
　　“那青珠洗，红玉哥哥才洗，好不好？我跟青珠都洗得不臭。”凌红玉握住凌青珠软的有些异常的小脚，诱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