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歌》谭哥哥

19、第19章

　　果不其然，凌烈一大早便再次造访了他并不得意的海殇庄，地点同样在招待贵宾的金水院。然后，便是凌烈洪钟似的爽朗笑声，如雷贯耳。
　　“哈哈哈哈，好小子，你是终于回来了。”一脸因子而骄的慈笑，豪气万丈地用力拍了拍凌红玉的肩膀，只是没有理会仍跪在地上的凌青珠，“呵呵”笑着与凌红玉入席。“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果然呐！”
　　凌红玉抱拳在胸，满是谦虚地回道：“那里？是皇叔过奖了，红玉还有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忍受不了他们二人的虚伪矫做，凌青珠索性摆弄起腰间的玉坠子。
　　“请问皇叔，我可以起来了吗？我想，两位可以一边用着茶点一边聊着才好。”凌青珠云淡风轻地提议道，虽跪伏在地、低人一等，却总有一种无形的其实压制着旁人。
　　还没等凌烈发话，一向见父如见虎的凌墨尘竟然小跑着过来，将凌青珠搀扶起来，并小声安慰着说：“别跪了，皇姐。腿酸不酸，墨尘给你揉揉。”
　　凌青珠满是无所谓地站起身，虽然并没有得到所谓的许可，仍是默不作声地踱到茶几跟前席地而坐，开始调烫茶汤。这样的行径无疑是公然给了凌烈一巴掌，若不是忌惮凌青珠的作用，恐怕以她这种作风早就不知道死上几回了。
　　于是，自然而然地，这口恶气就出在了最无辜且最无知的凌墨尘身上。
　　“孽障，那里轮到你说话了？你皇姐我会让她累着吗？你给我滚过来！”恼羞成怒的凌烈捏其饭碗扔在凌墨尘的脚边，狠狠地表情像是要将凌墨尘撕成几段才能解气。
　　凌青珠暗笑，易冲动便是凌烈的致命弱点。凌烈确实应有股无名火憋在心头，凌红玉赶在预定归期回宫，第一时间见的人却是凌青珠。作为圣女被束缚在海殇庄内，表面上已被收为己用，时机想要得心应手地驾驭却是难如登天。
　　凌烈苦心培养的凌红玉，作为一枚利用的棋子，若是被凌青珠凭着兄妹情意占为已有，凌烈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大冤鬼。再见凌墨尘才在凌青珠这里过了一夜便这般拥护凌青珠，又白白给收拢了一条人心。他自然忍无可忍，但也只能把火气出在自己的痴呆儿子头上。
　　“我叫你过来，听见没有！”凌烈朝站在原地打怵的凌墨尘再次恶言催促。
　　已被教训出经验的凌墨尘知道，如果这时候在不从言过去，的等待自己的只会是更严重的惩罚。于是抹着惊怕的眼泪挪着小步慢慢向凌烈靠近。
　　“混账东西！”凌烈怕是等得不耐烦，竟咒骂着径自走至凌墨尘跟前，扬手就掴了他一巴掌。凌墨尘被这一巴掌扇倒，头也撞到了地板上晕沉起来。他知道，在这时候是没有人会扶他起来，人情冷暖早已被他当做常识印进他不太灵光的脑袋里。
　　凌烈上前两步欲再狠狠地踢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两脚，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失态出丑。
　　凌红玉虽然对这个王弟没什么印象，但还是拉住怒得莫名其妙的皇叔。
　　凌烈找到台阶下，对着地上一团颤抖的人咒骂：“死了才干净的狗东西！”又龙马精神地在凌红玉的拉扯下回道饭桌，继续两人持久的相互恭维。
　　瘫在地上凌墨尘仍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小声哭着，突然感觉到有人推他，睁开双眼透过泪水，模糊地认出是皇姐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继续瘪着嘴巴抽泣着。
　　秋奴瞄了瞄饭桌上聊得正火热的两人，回头对凌墨尘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她伸出手，将一直都无力也不敢面对强。暴的凌墨尘拉了起来，伏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收住眼泪，跟我去公主那里。”
　　或许，对秋奴而言，哪句话只是一个简洁的命令而已，但对凌墨尘来说却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安慰。这种突如其来的触动使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无奈之下，秋奴只好强制地将只会不停地流眼泪的小傻瓜拖到了凌青珠的跟前，心里一边为凌墨尘的不公待遇叫屈，却又一边为凌烈生了这么一个呆瓜儿子大为叫好，并且认为这两种观点绝对没有任何冲突。
　　茶几这边，凌墨尘正抱着凌青珠的一只手臂哭得肝肠寸断，听到自己父王走进的脚步声又立刻压低了哭声躲到他皇姐的身后。凌青珠将两杯汤色不一的茶杯推出，然后含笑起身将上位让了出来。
　　“青珠一向让皇叔最为骄傲，可惜皇叔只是个粗俗武夫，不懂得品茶之道。正好侄儿今日在这里，你们两个也好切磋一下。”凌烈老神在在地说笑着，然后四平八稳地盘膝坐在了凌青珠原来的主人位置之上。
　　凌青珠朝凌烈回以一笑，私下推了推躲在自己身后的大男孩，声音虽低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真切，“墨尘，还不赶快出来，给皇叔认错，保证以后都不会乱讲话了。”
　　待凌青珠三催四请、软语相劝，哭得双眼通红、脸颊也肿得通红的凌墨尘也终于怯怯地爬了出来跪向凌烈，开口抽噎道：“父亲，是儿臣不识礼法、口无遮拦，儿臣……儿臣知道错了，求父亲原谅。”
　　凭一个先天不足的智障是绝对讲不出如此流利得体的语句，显而易见是事先有人教过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起来吧。要怪也只能怪你母亲生出你这么个废物。”流利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发慈悲。
　　凌墨尘却反常地再没滴半颗眼泪，抿紧了双唇跪在了凌烈身后。一个傻儿，谁又肯多分精力打量呢？
　　瞥向动作娴熟优雅的凌青珠，凌红玉脑中雷击般闪过一段情景：遗落人间的精灵女孩，张牙舞爪地对她的父皇拳打脚踢，原因仅仅是几句口气重了些的斥责，但女孩就像是被犯了大忌一般，即使没有任何伤害力度的拳脚，但她仍坚持踢打，倔强的眼神几近执着。
　　然后，没由来的凌红玉一阵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