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芍药仙》空山性

45、55.

　　会议上一群人真讨论起如何处置老天师时，王仙甚至都有种预言家的荒诞之感。作为房间里最小的那个，其实这里也没她什么事儿，毕竟家主可以世袭，十佬作为异人界最德高望重的那一拨，要考察的方面也太多。就比如两豪杰之一的那如虎，和女儿跟她差不多大的风正豪，在这里都算小辈。
　　王仙半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众人的商讨。她能凭借这么小的年纪力排众议坐在这里，很大程度上还是出于自己从小也是眼前这些人看着长大的原因，于是尽管各家利益不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总有种念及过往的怜爱。
　　一个人若是连疯狗吕慈的偏爱都能拿到，那整个世界怕是再难寻到第二个讨厌她的人了。
　　会后解空和尚几步踱到王仙面前，声音温和地讲她如今长成大姑娘了，又可惜自己来的匆忙，眼下袖口里什么都没带。王仙登时便觉得鼻子一酸，以前解空大师每见着她，都得往她这塞点什么，童言无忌时她把这归功于自己太过可爱，后来才知晓解空大师也曾有一个天赋异禀老实巴交，却也让他煞费苦心的小徒弟。
　　王仙不去追究解空大师看向她的目光是否有故人的影子，因为只要是爱，就总是无暇的。
　　在她被心魔纠缠而避世人的这些年里，解空大师也老了许多，脊背弯得像一枚虾子。
　　王仙别扭着不肯抬头，“大师。”
　　解空低低念了一句佛号，没挂菩提珠的手已经没法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脑袋，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她手臂，笑眯眯道，“仙仙，这次去阻止老天师，你就不要去了吧。”
　　是的，这个会议开了半天，很令人摸不着头脑地决定十佬集体出动，争取在天师与全性开战前尽量阻止，结束后还得把老天师带回来进行他在重庆大开杀戒的处置。
　　万万没想到，整个过程态度最明确力保老天师的竟是吕慈老前辈，一时间会议室里众人神色不一，而王仙坐在王蔼侧后方的位置，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灵澈的眼尽量低垂。
　　四家里吕王关系紧密，要不是她确定绝不会在未来听任于夫家，吕王两门说不定也是要破天荒结亲的。
　　眼下王蔼并未出声反对吕慈嚣张的狂言，就是在表明王家默认的态度，毕竟嘛，十佬就算真的全部出动，也不好说到最后丢脸的会是哪个。
　　解空大师的话引来华中负责人的视线，她看着房间里年纪最小，天赋有目共睹的小姑娘，体态轻盈，五官秾丽而沉着，不由得笑了，“是啊，王佬，路上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仙仙就留在北京吧。”
　　全性一帮子妖魔鬼怪，谁知道会做出什么。
　　王仙心里咯噔一下，有个念头便冉冉升起，如果真留在北京，岂不就是没人看着她了？
　　还有这种好事？
　　王仙道:“我听太爷的。”
　　王蔼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就那个道长走了，她心也早就跑了。都道是羡慕王家出了个天赋出众又乖巧灵动的小棉袄，小时候还可以，一旦长大了就跟炎炎夏日还裹在身上一样，谁热谁自个儿清楚！
　　于是他脸就瞬间拉下来。
　　王蔼懂王仙，但是屋里头懂王蔼的也不少，除却人精的中年人，吕慈陆瑾还有东北的关石花都是王家从小的交情。
　　神婆关石花谁的脸面都不给，直接嗤笑道:“王胖子，你孙女要听你的呢。”
　　“就是，仙仙之前在罗天大醮还受过伤，你怎么忍心再让她对上全性的妖魔鬼怪？”陆瑾哈哈一笑，一生无暇绝不轻易八卦，除却道门一时间风头无两的那几个。
　　王蔼斜他一眼，冷笑:“玲珑年纪也不小了呢。”然后快慰地看某人也瞬间变脸。
　　哼，都是有小棉袄的谁也别笑话谁！伤敌八千自损一万也爽！
　　接着目光落在表情越发无辜的王仙身上，姑娘家眸底清澈暗含期盼，哪里都好就是胳膊肘外拐，简直要把他呕出一口老血！王蔼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家孙女心有所属，但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把那些臭小子迷得五迷三道，齐齐高呼“我要入赘”呢？
　　可事实不贴合想象，千错万错也不能怪到亲孙女头上，十分制的话王蔼心里给那素未谋面的牛鼻子小道扣了一百分，因为他不够热情。
　　众目睽睽之下，他挂着脸让王仙在家好好练功别到处跑。
　　然后等他一出门，王仙转头就跟金元元约上饭局了。
　　风格迥异的俩姑娘一出场就是众人焦点，都是被看习惯的，两人镇定自若到了卡座，金元元越大越蛇系，不是下巴戳死人蛇精脸的蛇，而是气势霸道眼神凌厉冷然的蛇，点烟的姿势老练又性感，像《低俗小说》里的乌玛瑟曼。
　　她看着几年不见气质反而沉淀像一块美玉的王仙，眉目间冰雪消融，“你啊，这些年怎么变得跟小也子似的了。”
　　王仙愣愣的，“有吗？”她自己没觉得诶，王也是诸葛孔明托生兼爱苍生，相比之下自己的爱有限而渺小，是很世俗的。
　　金元元抖了抖烟蒂，“怪夫妻相的。”
　　啊这……
　　她给说的不好意思，脸瞬间红了，只是灯下估计看不出来。昏黄的光线容易给人添以柔美，却也让风情更加妖娆。果然，看漂亮姑娘永远都比跟狗男人纠缠快乐。
　　金元元笑着跟许久不见的友人打闹在一起，她们咬耳朵，互诉牵挂。女孩子的情谊比男人的婉转，讲求感觉，金元元永远记得王仙在食堂里搂过她腰际的那一下，少女眉如远山，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真切，心眼肯定没有藕片多，笑眯眯的。这样的姑娘多招人喜欢啊。
　　她当然也觉得自个儿这样的也超级棒，可是看多了也仙的cp日常，金元元以为她也向往这样纯纯的恋爱呢，结果海后只能绑定海王，棋逢对手难舍难分。
　　嗐——她狠狠吸了口烟，姐妹重逢这种大好日子，想前男友这种死人也太晦气。嚯，还一转脸人又跑了，金元元心里烦闷，但也绝不承认——就没见过男人家家的心气那么高还傲娇，心里想得不得了还非得让人三顾茅庐。
　　边儿去吧，海后的鱼塘那么宽广，还能找不着几只舔狗吗？
　　女王大人举杯高呼不醉不归，于是王仙就十分耿直地把人灌倒了。喝多了的女人手舞足蹈，她也就转身结个账的功夫，一回头就看见她对一个钴蓝色花瓶上下其手，末了气势汹汹掏出一张黑卡，“五千块不能再多了，你以为你很贵吗？”
　　王仙:元元姐定然是遭遇渣男了。
　　她没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金元元如果真的想说，也不至于喝到现在还死不开口，尤其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要和渣男彻底拜拜。
　　猜不透能和她势均力敌的那位是何方神圣。
　　第二天金元元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萦绕在鼻尖的是王仙身上那种已经让她颇有印象的柠檬洗衣液味道，她用手遮住眼睛挡一挡窗外漏进来的点点天光，然后习惯性往枕头边摸了摸，就摸着了王仙留给她一张纸条:
　　元元姐，我这边有事得快去快回，就没等你啦。家里前不久让家政公司打扫过，还很简陋，你自便哈。
　　以及，你昨晚骂了一晚上的渣男。
　　女人哀嚎一声丢掉纸片自虐似的整个人躲进被窝，谁知道她昨晚还讲过什么？丢脸丢到小姐妹这里！追根究底就得赖诸葛青！
　　金元元想，她当年就不该试图招惹那个十八线小明星。
　　*
　　金元元醒得时候王仙已经坐上飞往贵州的班机，和王也这种穷得叮当响出行全靠国家铁路不同，王仙真花起钱来心里没数，日常必需品都是下了飞机临时采买。
　　会突然这么急切跟王也有一天突然SOS有些关系，他说这边情况跟他一开始所想的出入挺大，关键诸葛青也在这里，他就跟入了魔障一样非要待在村子里，怎么说都不走，他决定要强行突破了。
　　王仙盯着这席话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不对劲之处在哪里——王也没提到球儿啊？王震球早奔着乐子找马仙洪去了，只要有他的场合，任何人都不会忽略这抹亮眼的混球儿。
　　王也:这事说起来就更奇怪了，我想着球儿是你朋友我们总能统一战线吧，毕竟这村子那么邪乎，可惜每次我遇见那个王震球想说点什么时，马仙洪总能从各个角落出现了。我怀疑他知道我跟球儿要联盟，他在监视我。
　　王仙:……
　　这不能够吧，她对钟小龙谈不上信任，但球儿身上奇奇怪怪的偏门手段她还是挺了解的，球儿要是想让某人说点实话，除非实力过于悬殊。
　　不过对方神机百炼的盛名之下，出点意外也不一定。
　　王仙:我最近有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事态紧急王也也没过过多推辞:老张跟公司几个员工也都在这，我没细打听出什么事儿，他私下里也劝我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您要真来，也别急着上山，先给我租一辆车在山脚候着，我怕到时候老青犯浑儿。
　　王仙:好。
　　她下了飞机买点短期必需品，就按王也说的那样候在山脚了。
　　租来的车有股难闻的机油，和前几任客人的劣质烟草与消毒水味，但是环境水秀山青，马仙洪的小村子就跟那种古镇开发一样，不过毕竟也不指着这个挣钱，比较偏，也没什么游客，导航都差点走岔路。
　　她把车尽量停在隐蔽处，村落不比城市灯火通明，入了夜便漆黑一片，手机静音模式后她只能频繁看有无信息提示，可惜直到东方升起第一抹云霞，王也跟诸葛青也没有下山。
　　她想了想，背上包下了车，草叶上的露水凝结正多，王仙顺着山下那条绿水潺潺的河，直接往村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