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0 ...
-
等到王蔼真的放了人，已经是寒假后半程了，尤其今年过年来得晚，上龙虎山祈福的人也多。王仙拎着大包小包，排好半天队才跟着人群一起坐缆车上去。
坐下去后正好看见王也在微信上问她到没到，再往上是一条红包转账，和一个通话记录。起因是他们群里金元元带头玩抢红包，别人都是大几十大几百的抢，就王仙一个老零点几，顶天了不超过十块，排名一出来连她自己都直呼这运气真是没谁了，还是王也看不过去私发了一个999了事。
土豪出手就是不一样。
王仙想了想这钱不能白收，好歹也得值一个跨年夜问好，就点了视频通话。
那头大约隔了几秒才接，两个直男直女通话，画面肯定不能多唯美，两张脸齐齐暴露在摄像头里。北京的年味儿定然是够的，重庆那边也是震天的响，王也大约是特意捡了个清净地，周围少有其他人的说话声，倒是背景中的烟花从没断过。
王仙笑得灿烂，“新年好啊，也总。”
“还没过去呐。”
王也瞅一眼镜头里裹着小红袄的王仙，直接就笑了，那衣服典型老一辈审美，送给金元元都要倒贴钱请走的款式，也就王仙瞎穿。
那么好看到自带仙气的姑娘，全毁在这些个细枝末节上了。
真是的，以后怎么谈男朋友啊？
很难想象王仙以后会喜欢人的模样，唯一绯闻对象的王也思考突然打岔，这其实也不怨他，毕竟王仙给人的感觉就是甜傻白没有开窍的样子，她还坚信不会有人喜欢自己，因为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男娃跟她告白过。
金元元说，正常，越好看的姑娘越没人追。
王仙听见了，也只会哒哒哒冲到他这里炫耀，说听见没，元元姐在夸我好看。
王也赞同金元元的说法，但他更觉得，王仙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一般男生实在不知道该夸什么好，才会用可爱这个词稍加敷衍，但放在王仙身上，你思来想去，也就可爱这个词最合适。这是王也这里的最高赞美。因为女孩子嘛，只要稍微拾掇干净哪有不好看的，但可爱就不一定了，可爱的人处起来才最舒心。
王仙是一个既可爱运气又非常不好的人。
一想到屏幕那头她可能因为这点事皱巴成一团的脸，王也就觉得花点钱解决也未尝不可。
反正也不是很多的钱。
恰恰好是他来到重庆后长辈们意思的一点，他再自己加了添头。
付出这么点东西就能换来屏幕另一边某个姑娘的开心，这桩买卖还有什么不划算的呢？更何况王仙的笑大概有魔力，就算你不知道对方在开心什么，心底也会无端的轻松起来。
大过年王也的手机总是很少响，那自带的铃声忽然盖过电视里跨年晚会的歌声，亲妈吴女士就转过来问情况了，“大半夜的，谁啊？”
“就一个同学。”
他这样说，却特意找的犄角旮旯接听电话，刚一连上，对方含着笑意的祝福就冲过来，“新年好啊，也总。”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可爱的姑娘即使傻乐，也能让看客的心情无端升起来，王也知道自己当下定然也是微笑着的，他又不愿去问王仙笑什么，就只能退一步说，“还没到新年呐。”
又给她展示山城最具特色的地理环境，王仙听得认真，时不时笑两下，直言有空的时候一定去玩。
王也就想起她还得去龙虎山看看自己的师傅了，一去又不知道得多少天，王仙行程安排比王卫国还满，哪里还有时间再来一趟重庆呢？何况这个问题本来就奇奇怪怪——王仙在重庆又没有亲戚的，她为什么非得来一趟？
王也不去深究问题的答案，他抬头看漫天的火树银花，王仙也透过屏幕看见他那里的天空，但她看累了，放大了屏幕角落里王也的脸，对着这张脸看了一会。
这张脸的主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没过多久，这个很好很好的人就打着呵欠开始叮嘱她路上要注意安全。他的提醒如此频繁，王仙有时候会想，要是自己能陷入一些危险就好了，然后再解决它，大概只有那个时候，王也才会相信自己其实相当靠谱。
坐在缆车上报了平安，她也不爱打字聊天，就收了手机闭目养神。眼睛通常被视为与世界最直接的联系，其实声音才是。异人本就耳聪目明，她闭上眼，双耳能听到的声音就更为细致——咳嗽、闲聊、小儿哭啼，支付宝的转账通知，呼呼而过的风声，缆车与铁索之间微小的齿轮摩擦。
王仙闭着眼，神识化作一缕细淡浅黄的轻烟从耳朵悠悠而去，这是三魂中的生魂，哪怕得其道的异人凝神去看，也看不见的东西。
除了全真教的出阳神。
或许还有那传说中八奇技的大罗洞观。
吕慈若是在现场，说不定也会怀疑她这门内功的不同寻常之处。
众所周知，王家基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功法，但几十年前的甲申之乱，他们逮住了三十六贼中的风天养。
拿住风天养，就相当于有了拘灵遣将的门票。上世纪的法则要比现代赤｜｜裸得多，总归从那时起，王家从此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领。
十佬王家的王仙专修驭灵之术一点都不奇怪。
可拘灵遣将，拘的应该是死灵才对！
她现在元神显发，意到神即出，分明是全真教出阴神的招数。
那她是怎么练就这种功法的呢？
讲道理，王仙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拘灵遣将明明练得好好的，真要说哪里不对劲，就应该是从她第一次问太爷，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吞灵，却非得叫拘灵开始。
从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王蔼当然也说不清，他试图用几句似是而非的答案糊弄过去，但王仙若是如此容易被糊弄，她也就不能算作同辈中的天才了。
吞灵与拘灵间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就算是最邪门的东北萨满，也不会轻易吞吃死灵。话又说回来，死灵这种东西又是如何被定义的呢？所谓请神上身，上身的灵应该不算死物才是。
总而言之，王仙早在几年前就对拘灵遣将表示过质疑，就算知道这是几十年前国内最天才的几人想出来的也没有用。
王仙的逻辑太直白了。
天才也是人，如果几十年前的天才能研究出拘灵遣将，那几十年后的天才发现拘灵遣将的弊端就不可以吗？今人站在古人的肩膀上，没有一定就超越不了他们的说法。
比起素未谋面的风天养，王仙对自己有种本能直觉的信任。
这种直觉就是她从未在外界表露过的天才的傲慢。
生魂循缆车铁索游走一圈，还撞见了从后山下来的业兴极云两位师兄，仗着阴神没人能看见，王仙从他们头顶悠悠而过。也得亏她的肉身正在逐步靠近，否则光凭她这两年摸索的路数，也走不了那么远。
王仙从初中起，就已经不知道自己练得是什么了，她自己的拘灵遣将法诀背得滚瓜烂熟，从头到尾一蹴而就，任凭她熬多少个夜，都没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可惜找不出，不意味着没有。
如果吃掉对方就能让力量为自己所有的话，东北邓家又何须花上前后几代的人力只供养一个柳坤生？
法诀一句都没讲过练它的人到底为什么非要吞吃死灵，它就一句话——吃，所有人就得不计后果地想办法找。
哪有这种讲不清还得让人听的道理呢？
王仙决定自己研究，货真价实的学渣反复阅读那老长的法诀，最后割裂开来，发现拘灵遣将四个字中，也就灵的解释相对靠谱些。她自己循着理解练下去，莫名其妙有一天就元神出窍了。
全真教的出阳神世人皆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巫术搞成术字门的，反正她当下研究的玩意儿跟巫术是八竿子打不着了，跟出阳神也不太像的样子。
王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死，死在寻求真理的路上。但她旋即又想，这种心态不就是古人所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么？她正在做的事并非胡闹，是一旦成功就能造福整个王家的事。
那段时间她看王并都连带着慈眉善目起来，她甚至说，“不要再胡闹了，学着成为王家的支柱吧。”
因为还记得上一次据说要被撸掉家主身份后长姐那声嘶力竭的哭喊，王仙的话不仅没能起到激励作用，还激起了王并为数不多的警惕，他后退一步说，“你脑子有坑吗？”
王仙就觉得拯救王家这条路走得真是寂寞如雪。
她从初中到现在，除了元神出窍运用自如，再难一点的阴阳转化就已经不行，或许这就是没有师傅领着的缺点，但她要研究灵魂，又怎么好开口问王蔼要这样一个老师呢？
大概率话一出口，爱孙女如命的王蔼就会记起他们为数不多的争论之语。
王仙不是不能接受吞吃死灵，她就是理解不了，风天养为什么不把这招叫吞灵遣将而偏偏是拘灵遣将。
两者明明毫无关系。
王家大把支票花在她身上，眼睛连眨都不眨，只为不辜负这枚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蛋，家里是啥都没有，但有钱啊。有钱又有名的王家为她请来过上百个老师，可惜这些里，却没有王仙最需要的那个。
或许求不得才是人生的常态了。
但王仙是那种，不觉得世界上还有自己做不成的事的人，“我当然要去做”、“怎么可能不去做呢”……快16了还相信苦心人天不负这种话的人，绝对是童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没心没肺到一定极点的人。
所以上一秒她还在为自己停滞不前的研究苦恼，下一秒看到前来迎接自己的张灵玉，王仙又能发自内心笑出来了。毕竟——谁会为一件注定要被解决的事去破坏与兄长的见面呢？拘灵也好、吞灵也罢，都不如灵玉小师叔遥遥望进眸底的她的剪影。
张灵玉已经在这等一阵了，他打小在龙虎山修习，山中岁月长，日子过得清苦，他对自己也更苦——张灵玉是王仙生平所见最最用功、最最正经的人，明明只比她大了两岁，但因为是自家师兄赵焕金领进山门的人，他也一直对这个小师侄颇为照顾。
王仙端给赵焕金的敬师茶是张灵玉沏得。
她在龙虎山上夜里给饿得睡不着觉，半夜偷吃的每一顿宵夜也都是张灵玉做得。就算王仙是个吃清水面条都能自得其乐的傻丫头好了，生火煮面条也得费几分钟啊。
所以说如果金元元是给了她大姐头的被庇护的感觉，张灵玉就可谓是她实打实的兄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2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