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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伤来如山倒 ...

  •   蝉予此战,怀了必死决心,却在紧要关头被杨炎幼清救下,接着见到阔别的同袍还有健壮兵卒,心中纳罕至极,起先以为乌额玛到了,然而又觉出不对,乌额玛的队伍中,铁甲并不十分普及,下等兵卒仍旧以熟牛皮为主,那……这是吉偈央木自己的队伍!?
      可他们不是中毒了吗?哪来的力气与奚豹、与高祯厮杀?
      蝉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被带去了另一处营盘。

      此营盘距离刚才的火烧之地三里远,地处深山老林之中,一路浓黑不透光,夜晚不敢单独找寻,恐会葬身兽爪。
      好在木图克轻车熟路,杨炎幼清紧紧跟随,一路有惊无险,蝉予逐渐看到营盘灯火。
      抵达后,木图克粗声大气呼唤医官前来救治,杨炎幼清费力将蝉予搬下马背。
      “这……这是哪?”蝉予茫然环顾,周边涌来全副武装的兵卒,将蝉予背起来,送去找医官治疗。
      杨炎幼清紧跟,他看见蝉予的血从后腰处往下流,淋淋漓漓一路。
      杨炎幼清的心也在滴血,他恨自己晚了一步,只能不断默默祈祷,希望兄长,希望先父能保佑蝉予,祝他度过难关。

      “到底怎么回事!?木图克你怎么在这?还有谁在!”蝉予趴在医官的帐房中追问。
      木图克不知从哪找到一条湿汗巾,擦掉自己满脸的黑灰;“我一早就埋伏在此了,就等那混帐东西露出马脚,一举歼灭!”
      蝉予不懂了,继续追问;“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奚豹会反?那……你什么时候驻扎在此?你们多少人?共主现在何处?”
      说到这,蝉予忽然想起来,他扶着共主出来时,他喊着要找伯谦,且往马厩方向去……
      难道共主早就知道此处有驻兵!
      “伯谦也在此?”
      木图克一点头,爽朗道;“共主在宁河里发现霜勒兵卒的浮尸,他未有声张,调查后让我与阿莱基寻找新的扎营地点,然后假意委我重任,带上人马在此处驻扎,而共主深明大义,他拿自己当作诱饵留在原地,将生死置之度外!等待奚豹与高祯那缩头王八一起露出马脚,到时候我们蜂拥而上,直接将他们拿下!”
      木图克能征善战,一场血战被他说的慷慨激昂,蝉予趴在狼皮上,只觉得自己浑身烟熏火燎,差一点烧熟了。
      “那……中毒也是共主计划之内?”
      木图克听了,脸上不再自豪,显然中毒是意外;“这倒不是……哎,不知奚豹那小子如何做的,明明饭食都经过严密筛查,是主亲自检查的,可还是……”木图克叹口气;“不过共主已经吃上药了,想必两盏茶后便能无事!”
      “饭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水,”给蝉予查看伤情的医官开了口,他是个有黥面的苍老中原人,满头银发萧萧;“共主脉息紊乱,是长久食用药物导致,奚将军许是在水井中投药,只要不食用相克的药材便无事,今夜的宴席上,必有与之十八反的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没想到奚豹心思缜密至此,竟在平时饮用的井水中投毒!然后在宴席上佐以引子,勾起毒性!
      这也便解释了为什么蝉予带来的人没事,他们来的匆忙,连口水都没顾上吃!
      “你给共主用的什么药?”木图克问。
      “催吐的,共主洪福齐天,吃入的并不多,只要抓紧吐出来便可解毒,那些没能吐出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肠穿肚烂,”医官面无表情,手上用力一按,蝉予后腰一阵钻心的疼。
      “啊!!!”蝉予十指抠入狼皮,汗如雨下,不用医官说,他也心知不好。
      “你轻一点!他可伤到骨头了?”杨炎幼清心疼不已,恨不能将这没轻没重的医官斩了。
      “脊骨差点被砍去一块,我帮你推回去,”医官毫无波动,一双手被蝉予的血染红,他接过旁边学徒的骨针,开始用筋线缝合皮肉,期间一直用手死死按压伤处,以达到止血复位之作用。
      蝉予自那声后,再无动静,若不是微微颤动的双肩,杨炎幼清以为他昏死过去。
      紧紧抓住他硬如铜铁的拳头,杨炎幼清给他擦汗;“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蝉予咬着自己嘴唇,一动不动,直到医官将木板固定在其腰上,叮嘱不可乱动后,蝉予才陡然松开了牙关剧烈喘息,一呼一吸间竟喷出血沫。
      木图克钦佩不已;“我戎马半生,从未见人像杨炎兄你这样铜皮铁骨,实在我辈之楷模!你这伤是为保护共主受得!共主绝对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
      然而蝉予并不在乎这个,他转向医官;“为何……我腿没有知觉?”
      医官没有说话,只脱下蝉予的靴,脱下角韈,用骨针刺其趾。
      此情景被在场之人都看在眼中,唯有蝉予看不见。
      “你说话啊!”蝉予没等来医官回答,心中惶惑起来。
      医官站起身,终于面露些许为难之色;“小老定用尽毕生所学救治将军,还请将军莫要心急,这一切……皆是天意。”
      言毕,医官拱手而出,去救治其他中毒的霜勒人。
      这下连木图克也不知说什么了,蝉予的脚趾还在流血,而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这对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是何等的残忍悲哀。
      于是这些人统一的低下头,三缄其口。

      大约三盏茶后,伯谦出现在了医官的帐房中。
      今次的伯谦与平日不同,他不再身着鲜衣,而是将头发束起,着轻甲,还配了一把金蛇剑防身。
      杨炎幼清见他来了,因担心蝉予伤势,心中虽不平,但也施以君臣礼。
      伯谦眼神越过他,看向蝉予。
      蝉予衣料已被医官剪开,露出筋肉纠结又伤疤纵横的后背,淡黄的棉布缠在腰间,已有鲜血在慢慢晕开。
      “伤势如何?”伯谦询问道。
      杨炎幼清当着蝉予面不忍说出真相,只说医官会尽力,蝉予艰难回头。
      “共主可平安?”
      伯谦步到蝉予身边道;“共主还在吃药,已无大碍,这次多亏了杨炎将军鼎力相救,才助共主脱离火海,将军之恩德功绩,共主已牢记于心。”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蝉予觉得更加不好,为何共主不亲自来,而让伯谦?难道共主不想见他?
      但他并未喊冤,伯谦与他客套,他便客套回去,前方还有战事,一切等尘埃落定再说。
      更何况他这伤不同以往,需得多加静养才能恢复。

      蝉予想的好,然而当夜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糊里糊涂,又吐又抽搐,已然没了神智,杨炎幼清吓急了,忙叫来医官。
      医官想到是蝉予后腰伤口所致,可并无更好办法,只能煎药去热,然而蝉予趴伏在床,一口也灌不进去,医官又不敢轻易动他,只能拿出银针灸其患处消肿,却不见效果,医官情急之下想到放血疗法,却被杨炎幼清制止,他怕蝉予失血过多,万般无奈下,医官只能冒险将蝉予搬成平躺,继续灌药。
      可此时蝉予脸色铁青,口唇紧闭,依旧是喂不进去,杨炎幼清情急之下,用匕首敲开其牙关,自己以口哺进去,这样才将汤药吃了。
      这之后医官也没了法子,霜勒人长久的不生病,顶多是外伤,像蝉予这样,他只能用煎药缓解。
      医官尽了自己能力便走了,杨炎幼清彻夜未眠的守候。
      他不懂医术,不会伺候人,只能拿湿汗巾叠在蝉予额上给他降温,抓着他的手祈祷,祈求佛祖,燃羽之神,或者别的什么神都可以,来救救他的蝉予。

      这一场常州之战,竟是打了五日,虽然城中守军被围困已久,断水断粮,可在高祯的带领下仍然军心不散,慷慨激昂,誓死不肯投降,不肯退让,要与霜勒人血战到底。
      而霜勒这边,吉偈央木拖着病体冲锋陷阵,英勇杀敌,也极大鼓舞了霜勒人士气,再加上他们一个个兵强马壮,常州守军再如何英勇抵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这期间,木图克与乌额玛都来营盘中探望过蝉予,只见他浑身浮肿严重,久睡不起,又无法进食,眼看着不见好转,日益衰颓,各个人只能干着急没法子。
      乌额玛更是急的不想上战场,生怕等她回来后,蝉予已经咽气。
      杨炎幼清日日抓着蝉予的手,茶不思饭不想,不肯离开半步,这五日期间,蝉予的确有醒过,可说了几句胡话便又睡了,杨炎幼清生怕错过这一刻半刻的清醒,导致他后半生的追悔莫及……
      乌额玛本想也陪着蝉予,可纳刺哈深知此次战役的重要性,三番五次地催促她上战阵。
      乌额玛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左右为难间,气急之下指天大骂,骂他有眼无珠不辩忠良,又骂医官狗胆包天,没有医术也敢行医,要将他五马分尸!
      杨炎幼清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到医术时心生一法,抓住乌额玛道;“佐州城有神医!!!或许能救蝉予一命!!”
      “是谁!”乌额玛大惊。
      “是个女杵作,名唤梅三娘,”说这,杨炎幼清拉下自己高高的衣领,脖间横着一条红线般的疤痕;“当初我被高骨封喉,便是梅三娘妙手回春,将我从地府拉了回来。”
      乌额玛虽不信什么妙手回春,但此刻也只能如此,她详细问了情况后,立刻奔出帐篷,飞身上马,带领部下浩荡奔往常州城,一面是驰援吉偈央木,一面是要生擒神医。
      然而杨炎幼清心中也有顾虑,都过去这许多年了,梅三娘还在佐州吗?围城这么久,听说常州城中的活物只剩下人,水井都喝干了,那梅三娘……还活着吗?
      杨炎幼清不敢深想,只回到蝉予身边,抓着他残缺的左手,继续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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