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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中毒 ...

  •   宴席设在营盘的大帐中,也就是吉偈央木常在的那个地方。
      帐中,吉偈央木坐在牛皮宽低坐上上,两边是服侍的人,下面的人全都盘腿坐在兽皮上,两个使臣在右侧,与吉偈央木隔了两人,两人中的一个就是奚豹,蝉予与他正对。
      蝉予仔细瞧那奚豹,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奚豹较先前确有变化,胡子拉碴不说,也不再束发,仅用一根辫绳草草绑了,整个人也瘦削许多,眉宇间紧绷压抑,眼神中有莫名闪烁,也不知在躲什么,又或者被什么所牵扯。
      奚豹感受到蝉予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他。
      蝉予并不躲闪,直直逼视向奚豹,本以为他也会如此怒视自己,谁知他竟然一扭头躲开了。
      蝉予几乎瞬间便看出,他这几年都浸泡在怨恨当中。
      这场宴席绝对有事!
      蝉予下意识向后看,杨炎幼清就坐在他身后,每一个有头有脸的霜勒将领都在,他们随行的适从或是别的什么人,都坐在身后。
      “奚豹有问题,宴席可能有诈……”蝉予的声音低成气流,杨炎幼清听不见,但读懂了他的唇语。
      “只喝酒,别吃东西,”杨炎幼清以同样方法告诉蝉予。
      蝉予点点头回过身,看向吉偈央木。
      蝉予今日早些时候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吉偈央木,并献上已冷却的碎木炭,然而吉偈央木却拒绝,并表示,酒席的饭菜是伯谦过目,不可能有问题,拒绝服用碎木炭。
      蝉予不是信不过伯谦,只是百密也有一疏,酒菜没有问题,那把毒药粉放在指甲里呢?敬酒的时候涮一下也能要人命。
      然而蝉予苦口婆心,换来的只是吉偈央木的不耐烦,将他轰了出去。
      此时蝉予坐在席间,听吉偈央木的慷慨陈词,他表面欢迎使臣,却让使臣好好享受最后的盛宴,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可一世的丛容,还有势在必得决心。
      一旁的中原人做通传,将霜勒话转成中原话说给那两位使臣听,听的二人脸上变颜变色,恭维的笑成了苦笑。
      蝉予忽然意识到,伯谦居然不在,他不是向来与吉偈央木形影不离吗?
      蝉予在此转身看向杨炎幼清;“伯谦不在!”
      杨炎幼清脸色变了变,手上攥紧腰间的明似月;“你都看出来了,那旁人亦能察觉,凡事小心谨慎!”

      霜勒人没那么多宴席上的规矩,再加上行军没什么女人,只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在喧闹,待到吉偈央木说完话,那使臣也违心的称赞完,兵卒便鱼贯而入,呈上酒水牛羊,宴席开始。
      因着心里有事,蝉予看到佳肴美酒,心中只有战栗,左右看看,周围人都在大快朵颐,各个粗鄙豪放,三两口便将面前银盘吃了个精光。
      银盘!
      蝉予忽然意识到这是银盘,赶忙翻看盘子,只见盘子光亮如新,没有污痕。
      这是否说明……饭食真的无毒?
      蝉予端起牛角杯嗅闻一番,是他所熟识的乳酒,因为提前吞了碳,蝉予大胆吃了口酒,味道并无异常。
      自己想多了……?
      蝉予没了主意,在此转向杨炎幼清。
      杨炎幼清也在翻看银盘,对着蝉予摇摇头;“共主有心,饭食的确无毒……”
      蝉予松了口气,这才慢慢吃起羊肉。
      吃着吃着觉出异样,他抬起头,正与奚豹遇上视线。
      奚豹狠狠的咬着羊腿,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瞪着自己,那腮帮子极其用力,似是要咬碎自己的骨头。
      蝉予原本放下一半的心又吊了起来,不对……一定有问题!

      吃过酒,席间热闹起来,几个不可一世的霜勒将军走过去与使臣勾肩搭背,灌他们乳酒吃。
      使臣都是文官,哪里是这些粗人的对手,被他们扯来扯去摇摆不停,连连摆手说自己酒量不好,可没人听进去,只能被迫吃下带有浓重腥膻味道的乳酒,一杯不够,谁敬都要吃,脸上还不敢有半点不悦。
      蝉予胃里有些不舒服,是碎碳在作祟,他趁着帐内众人齐唱霜勒民谣,偷偷溜出大帐呕吐。
      帐外也是一片轻松气氛,除了巡视的兵卒,不少人也分到了乳酒与羊肉。
      蝉予忍着难受前去查看,发现酒都是霜勒人自带的乳酒,刚刚开封,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下毒。
      “少喝点!今夜怕会有状况,”蝉予嘱咐了一声,那些兵卒看蝉予面色平常,不像是饮酒的,便问为何如此说。
      蝉予也怕自己是担心过头儿,反而问他们;“奚豹的部队驻扎在何处?”
      “不在这,在东面!”那兵卒遥遥一指,蝉予随之望向过去,只看到一片浓黑;“骑快马还要三盏茶呢。”
      才三盏茶……
      蝉予忧心起来,自己找个角落抠嗓子,将碎木炭都吐了出来。
      吐完碳便往兵卒所指的方向去看,趴在地上听,可营盘中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太过嘈杂,甚至吃多酒的还在跳舞,蝉予一无所获。

      在回大帐之前,蝉予去瞧了眼自己带的人。
      因着地方有限,这几百号人只能在营盘外驻扎,也没人与他们分享今夜的盛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蝉予略一思忖,带几人在营盘中转了一圈儿,偷偷搬了只羊出来,也算沾了沾营盘内的喜气。
      “今夜恐有突变,你们随时待命,”蝉予交代;“但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与我联系,我就在大帐中。”
      听者是多吉的手下,头一次直面蝉予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十分谨慎心慌,连连点头。
      蝉予嘱咐完终于放心,慢慢往大帐处踱步,途中路过一处篝火,有那吃多酒的兵卒开始呕吐,被周围人嘲笑。
      蝉予羡慕他们不用殚精竭虑,肩头没有责任,能如此畅怀大笑。
      没等他感慨完,那些嘲笑变了声调。
      “啊!你怎么了!!”
      “你吃了多少酒……怎么吐血了?”
      “你吃了羊骨头??”
      蝉予停下脚步回望,就见几个人围住刚才那个呕吐的兵卒,而那兵卒滚在地上,面容痛苦难耐,下巴胡子上全是血。
      蝉予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快步跑过去;“怎么回事!他吃了什么?”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半天才有人结结巴巴道;“就……乳酒和羊肉……”
      “还有牛蹄子!”另一人补充,说完,这些人纷纷点头,只有这些。
      “你们也吃了?”蝉予看着他们问。
      这些人茫然的点头。
      那倒地的兵卒还在痛苦呻吟;“肚……肚子……好涨……”
      说着,又呕出一口鲜血。
      蝉予不是医官,完全无从下手,叫他们抬着这人去看医官,同时胆战心惊的摸摸自己的胃,幸好,没有任何肿胀感。
      但蝉予不敢松懈,他抬起脚步,快速在营盘中穿梭,专往人多的地凑。
      这一凑不要紧,结果让蝉予冷汗扑簌簌往下掉。
      凡是人多的地方,都有那么一两个肚子胀痛之人,可因为别人吃了酒,只以为是胀痛是吃坏了,偶有几个吐了血,也没当作是中毒处理。
      可只有蝉予知道,他所担心的事发生了。
      蝉予统计完中毒情况,忽然想起自己营盘外的那几百人,着急忙活飞奔至营外,发现这些人早已将羊肉分食殆尽,一个个舔嘴咂舌,意犹未尽,蝉予简单的巡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
      不是羊肉的问题,是酒!!
      可这乳酒是霜勒人从雄布勒玛带来的,很多还是刚开封……怎么会有毒?难道是器皿不对?
      也不是,蝉予否认,不说别人,这些兵卒没有酒杯,有人用自己头盔装酒,有人直接用手接,说明不是器皿的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蝉予里外奔走时,营盘的情况越来越不对,陆陆续续有人不同程度的腹胀吐血,有那症状轻微的也忍着满头大汗,搀扶着别人往医官那去。
      不能等了,必须禀报吉偈央木!
      蝉予回到大帐,发觉帐内已经乱成一片。
      那两个中原使臣被彻底灌醉,脸上红彤彤的,官帽已经掉地,官袍上满是酒渍,其中一人正举着牛角杯大唱艳曲儿,旁边的霜勒将士虽听不懂,但也大笑着给他打拍子,另一个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衣服被扒的只剩亵衣亵裤,官袍官靴都被周围人分了去,披在身上取乐。
      除了这些醉得厉害的,有不怎么醉的人,已经瘫坐在地,面色凝重的捂着肚子,由于帐中实在吵闹,他们无人注意。
      蝉予一眼瞧到了杨炎幼清,他正用袖口给一个面熟的霜勒将军擦汗。
      “幼清,你怎么样!”蝉予赶紧上前询问;“有没有腹胀难受?”
      “奇怪了,我没有吞炭,但是也没事……”杨炎幼清疑惑道,额上全是热出来的汗珠;“我猜想一定是饭食有问题,但……为什么我没事,外面如何?”
      “已经闹起来了……”蝉予小声说,随即扭头,视线穿过喧闹人影望向吉偈央木。
      此时吉偈央木仍旧端坐低坐之上,腰身有些僵硬的挺拔,脸上不是酒醉的陀红,而是蜡黄,果然,他也中毒了!
      吉偈央木目光锐利,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儿后,定格在了奚豹身上。
      奚豹与他身后的侍从并无异常,甚至还在慢条斯理的吃酒吃肉,旁观者一般看着大帐中的闹剧,待他感受到了吉偈央木的目光,阴恻恻转过头,与他对视。
      蝉予看到一个无所畏惧,甚至有些可怖的笑容,展现在奚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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