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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重见面 ...

  •   虞望来到望州数日,始终不见高骨,也无消息,他从最开始的焦急痛苦,变成了现在的麻木绝望。
      想他一个人策马前去解救高祯,不久后就接连传出松水城,秦州等地失陷的消息,虽然迄今为止常州还屹立不倒,但听说尹侯早已归降,尹国名存实亡了。
      高骨呢?许是死了吧……
      不然他不死的话,为何不来找自己呢……
      可想到这虞望又不甘心,高骨如此澄澈之人,老天怎么舍得收他?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为何要独独抓着他不放?
      虞望想不明白,他想阿吾,想阿帕,更想高骨,可他们都不在身边,当初他就孑然一身投奔常州,如今要离开中原了,兜兜转转仍旧孑然一身。
      或许他本就是孤苦的命吧。
      阿珞瓜推门进来,看见虞望抱着膝盖坐在床板上发呆,神情僵化,毫无神采,是愁肠百转到转无可转的模样。
      阿珞瓜是见过虞望在佐州、常州时什么样子,比现在活泼明艳许多,眼看他魂魄随着高骨一齐消失,终日是这样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阿珞瓜不由得想安慰他两句;“我打听好了,去巴拉戎的船两日后开,只要到了地方就安全了,也不用整日东躲西藏,头儿……迟早会找到我们的。”
      虞望垂着眼帘,红肿着眼眶不说话,他的眼泪已经流干,如今只觉得身如浮萍,随波逐流,他的根,他的浮木都已沉默在波涛之中,去哪又有何区别呢。
      阿珞瓜得不到他的回答,只能叹口气。
      他叹的不只是虞望,还有自己。
      高骨临走时带的那些人,除了他与蚺女是从始至终跟着他的,其他大部分是异目人与中原的杂种,他们跟着高骨,不过是怕高骨走后,高祯迁怒于他们,为活命才跟着出来,可如今高骨消失不见,他们也无性命之忧,几天下来,竟跑了大半,有几个有良心的还知道知会阿珞瓜一声,就在望州下脚,大部分跑了的人都音讯全无。
      阿珞瓜恨的同时也自我安慰,走了好,不走的话都是吃饭的嘴,一口一口就将高骨留下的钱全吃了,他们还要坐船出海,去巴拉戎置一份业呢,走了好!
      虞望木雕泥塑坐在床板上发了半天呆,直到阿珞瓜走了他才回过神,外头看看窗外,他想起阿珞瓜告诉他两日后就要走了。
      是啊,就要走了,无论如何也耽误不得,可高祯的敌人不是自己,霜勒人也占了尹国,自己对他们而言已经失去了价值,没人会囚禁自己,为什么还要走呢?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等高骨?或者是去找他……
      虞望默默走到窗边,此时太阳高悬,街头巷尾车水马龙,不远处是港口,无论是中原人还是异目人都在忙碌,不同颜色的眼睛与语言自然交融,这就是高骨想要的环境吧。
      可他不在这……
      虞望愣了片刻,便径自下楼,想出去走走。
      阿珞瓜在看见他出去,本想拦他,可想着他们掩人耳目来到这里,应该没人知道,如果他散散心能好点,那就由他去吧……
      “那个,乐……兮?”阿珞瓜忽然叫住虞望。
      虞望怔了下,回头看向他,双眼无神,仿佛目光穿透他看向别处。
      “记得我们两日后走,头儿要是忙完了,一定会马不停蹄往巴拉戎去,咱们不能让他扑个空……”阿珞瓜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甚至不敢直视虞望。
      虞望听了太多空话,如今已经没了只觉,微不可闻的答应了一声,独自离开逆旅。
      他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去,总之走在大街上比待在逆旅中听阿珞瓜和蚺女的叹息要好,或许他在人群中走着走着,就碰见高骨了。
      如同他忽然出现在地窖中救自己那样突然。
      “虞望!”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唤他,开始以为是幻觉,可没走几步又听见一声。
      “虞望!”
      如此清晰,是有人叫他没错。
      虞望回过头,可匆匆人群中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只有不远处一个脏兮兮的乞儿看着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你是虞望!”
      虞望迟疑着没有点头,只莫名与他对视。
      那乞儿慢慢走近,目光聚集在虞望的眉心,扯着嗓子道;“是你没错!”
      “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有人认识你,”乞儿得意的笑,上下打量着虞望;“他找你。”
      虞望先是疑惑,随即瞪大眼睛——高骨?
      “那……那叫你找我的人……是不是叫高骨!”虞望大喜,猛的抓住乞儿的肩膀。
      乞儿被他唬了一跳,心说这也不像逃奴啊,遂抓抓脏乱的头发,迷茫道;“我不知道那个公子爷叫啥……”
      “无妨无妨……你告诉他,我住在港口边上的逆旅中,他还叫你带话给我了吗?他为何不自己来?他受伤了?”
      乞儿立刻摇摇头;“……干爹不让我多说!不过……公子爷没伤太多,能走能跳。”
      虞望大大松了口气,只觉得千斤重的心肝瞬间轻了,眼前重获光明,同时浓烈的酸楚感涌上心头,几乎催逼下他的眼泪。
      他的高骨还活着,来找他了!

      虞望跌跌撞撞跑回逆旅收拾东西,阿珞瓜见他出去一趟回来忽然精神焕发,满脸喜色,便上前询问。
      虞望边收拾边将奇遇说与阿珞瓜听,并一口咬定的确是高骨。
      阿珞瓜听了心里一动,也跟着又悲又喜,帮着虞望收拾东西,收拾完了还转身去其他房铺找蚺女,告知其喜事。
      蚺女虽身为女子,在断绝情爱之后却比一般男子更冷静睿智,静静听完阿珞瓜复述,她起先也是喜,可细想之下却有蹊跷。
      “若真是头儿,怎的不先联系你我?而是随便找个陌生人带话?”
      阿珞瓜听完一愣,心道也是……他们之间有专门的暗号,还需要他人带话?按照高骨的能力,必定会在暗中找寻他们,然后以暗号联络。
      “那会是谁?听虞公子说是街上一个小乞儿,更多的没透露,说是……干爹不让说。”
      “能叫出虞公子的名字,自然是冲他来的,除了头儿……你可知虞公子有什么冤家或是亲眷?”
      “亲眷是有,人在佐州呢,可若是亲眷,何必假借头儿的名号?冤家……”阿珞瓜说到这,身形一顿;“难道追过来了!?”
      “你是说蝉予?”蚺女跟着面目严肃起来。
      “这不可能吧……他怎么知道这里的?而且他不是还跟着吉偈央木打尹国吗!不会追到这吧……他也不算是虞公子的冤家,更多是针对头儿……”
      说到这,他二人一同噤声。
      “针对头儿……如果是蝉予来找,说明他也找不到头儿的踪迹,”蚺女分析,说罢稍松了口气;“至少知道头儿还没死……只是消失了。”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无论对方是谁……咱们先收拾东西,赶紧换地方,我觉得这里不安全了。”
      阿珞瓜觉得有理,赶紧回到自己房铺收拾细软,完了去找虞望解释。
      然而出乎他所料,虞望听完这一套说辞,并不信服。
      “怎么不是他!除了他还能是谁?如果不是蝉予,咱们走了以后他到哪找我啊!”
      “咱们先走!我会在这附近盯着,如果真是头儿咱们一定能团聚!”阿珞瓜焦急的解释。
      可虞望仿佛着了魔,怔怔的看着阿珞瓜摇头;“我……我要等等看,如果真是蝉予,这光天化日的他还能抓我不成?或者……或者是阿帕呢!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他们,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也想见他们一面……”
      虞望说着坠下眼泪,他担心了这些时日,也沉默了这些时日,总算盼来了一些希望,现在阿珞瓜要将这些希望全部撕破,他无法接受,这比让他一直沉浸在绝望中更残忍。
      阿珞瓜急的红头赤脸,围着虞望团团转,可虞望仿佛魔怔了一般,总是肖想各种可能,就在阿珞瓜一步上前,搂住虞望要强行带他走时,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屋中二人皆是一滞,同望向门口。
      “谁啊!!”阿珞瓜捂住虞望的嘴大声问。
      屋外无人应,只听有脚步声错落离开,阿珞瓜松了口气,随即听见别人开门声。
      “你们是谁!?”
      是蚺女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快速嘈杂的脚步声。
      “你们做什么!”蚺女惊呼。
      房铺内的虞望与阿珞瓜傻了眼,谁也不敢出声,但他们心知肚明,恐怕是那个乞儿口中的“高骨”来了。
      如阿珞瓜与蚺女所猜测,是冤家!
      二人都不敢说话,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音,依然分辨不出哪个是蚺女,但阿珞瓜不想坐以待毙,回身去开窗户,正与楼下把守的莫人对上了视线。
      那几个莫人就是防备目标跳窗逃跑,如今见一个异目人打开窗户,接着又心虚的缩回去,机敏的觉察出不对,大声用霜勒语提醒楼里的同伴。
      阿珞瓜和虞望都听得懂霜勒语,身上的汗毛随之倒竖,阿珞瓜更是冷汗直冒,他肩负保护虞望的重任,他不能辜负高骨的嘱托!
      然而任凭阿珞瓜如何想破脑袋,也没有楼中人的行动速度快,几乎是一瞬间,房门便被突然撞开,打头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蝉予。
      阿珞瓜下意识拔出双刀挡在虞望面前。
      蝉予穿一身中原人的粗布肩袖,不长的头发梳成一个简单蓬松的发髻,左眼带着牛皮眼罩,一道细长的疤痕从眼罩下延伸至眉毛,胡子因为这些时日赶路,疏于打理,从下巴连到上唇,延伸至鬓角,明明是个中原人,却俨然一副霜勒人模样。
      阿珞瓜在佐州时见过蝉予,那时的他身着华服,满脸堆笑的跟在一位翩翩公子身侧,眼中都是好奇与探究,而这几年不见,他竟已完全蜕变成这副煞神模样。
      蝉予完好的右眼如动物一般射出寒光,透过阿珞瓜,直勾勾的盯着后面的虞望。
      “许久不见,”蝉予露出狰狞的笑;“高骨有请。”

      杨炎幼清抵达琴城时,已经快渴死了。
      想他在尹国这样动荡的地都走的顺风顺水,谁知阵国却这么难。
      琴城的失守让阵国边陲全部警戒,不许城内人出去,也不许外面人进来,杨炎幼清带着雾灰,和几个护送的勇士只能绕小路,然而阵国山路崎岖蜿蜒,几人都是头一次来,连迷路带绕远,硬是夺走了好几日,更可气的是,他走了一半时,乌额玛率军攻打阵国,很快便攻下来几个小城,眼看着边陲郡县就要失手,很可能没几日就能追上他!
      早知如此,我当日不如跟着乌额玛一起走!还能少受点苦!
      好在待他快到琴城时,遇到出征的霜勒人队伍,这才把他们接进去,不然可能又走错路了。
      进城的杨炎幼清与雾灰被安置在一处简单院落,他俩别的没干,先是抱着铜鼎一顿吃水,待到吃的肚圆腹满才痛快的坐在地上喘气。
      看着自己占了水和土的衣袖,杨炎幼清不禁失笑,想当初自己多么讲究爱美的人,如今连番漂泊,颠沛流离,也跟那些兵卒一样邋遢了,不知见了蝉予,他还能否认我不出?
      正在他拍打身上尘土时,院内来了通传的兵卒。
      “雾灰!雾灰!”那人知道杨炎幼清不懂霜勒语,直接唤雾灰的大名。
      雾灰两条腿因为长期骑马,磨得大腿内侧红肿疼痛,此时听见召唤,强忍疼痛勉强爬起来。
      那兵卒抬手指着外面喊;“杨炎将军回来了!就在南门,跟你们前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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