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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失败 ...

  •   高骨与高祯顺利回到佐州,因着通天门只连着上三门,二人并未看到下三门的混乱,但上三门的萧索被二人看在眼里。
      尤其是在延元宫东门不远处的大街上,有一处很大一片烧灼痕迹,不用说,这里一定点过篝火。
      上三门都敢如此明目张胆,下三门更不敢想象。
      高祯看着痕迹若有所思;“鼠患严重之处,必藏匿着鼠王,你说这鼠王……是否就在延元宫?”
      高骨动了动唇,最终没说话,只摇摇头。

      二人进入延元宫并无阻碍,守卫还认得这位有实权的主子,高祯回到权力中心,面上一扫先前的落魄颓唐,昂首挺胸坐在步辇之上,在这里,他仍是那个挥斥纵放的阵侯。
      高骨回到故地,满眼熟悉景象却让他步伐沉重,这是个华贵的牢房,紧紧锁住了他二十余年,本以为终于自由,却阴错阳差再次回到这里,回望宫门,高骨的恐惧呼之欲出,他怕自己会永远无法与虞望再见。

      高祯去了安憩殿,曾经犀天子休憩之所,他大摇大摆之行径,已无声告诉了高骨,如今延元宫已易主,虽说在战阵屡屡败退,但回到延元宫仍是独一份的尊贵。
      虞苏已得到消息,早早来安憩殿等待,与他一同的还有高琼。常央。
      看到这些人,高骨心情愈加沉重,他直觉这一次重逢,必有大事发生。
      “君上远征归来,一路辛苦,”虞苏施礼后,便迎上来缠着高祯往里走,高祯这几日一直奔波,满身脏污,鬓发也因奔波凌乱,虞苏丝毫不嫌弃,俨然一副夫人模样,高琼和常央都跟在后。
      今日虞苏不大一样,他身穿鹅黄柳叶暗纹窄袖长袍,衬得他腰肢纤长婀娜,即像霜勒人,又像中原人。
      高祯仔细地注视着他,目光之复杂,让高骨读不懂。
      “许久不见,客卿又迷人了几分……”
      “君上可莫要开臣的玩笑,这次回来多看几日,便觉得臣年老色衰了,”虞苏掩嘴轻笑,那姿色让高骨觉得此话不可信。
      高祯被抚到上座,在虞苏的帮助下,脱掉身上的铁甲。
      那铁甲几乎与深衣融为一体,虞苏费了些力气才将铁甲脱下,里面的深衣晕着说不清是铁锈还是血水的颜色。
      高琼见状,吓得低下头,不敢多看,常央皱着眉捻着须,不做评判。
      虞苏扔下铁甲,笑着给高祯倒酒,下面寺人鱼贯而入,将饭食一一端上来。
      高祯这几日忍饥挨饿,早已没了卿族的做派,不用筷子,上手便撕鸡往嘴里塞。
      此行径让在座各位无不瞠目结舌,却又不敢吱声,整个安憩殿只有高祯有力的咀嚼声。
      虞苏看了片刻,冲高琼使了使眼色。
      高琼看到后脸色一变,低头半天不语,虞苏见状眉毛竖起,有愠怒之色。
      高骨坐在下坐,将此情景看在眼里,并不说话,他隐隐觉得虞苏与高琼之间有什么事……而常央似乎置身事外,又或者破罐破摔,不在意了。
      “君上,怎不见高瀚将军回来啊,”虞苏开口道,声音清冷柔和,透着体贴关怀。
      高祯并不理会,只一味的吃肉,虞苏赶快招呼寺人,又给高祯上了一盘羊肉。
      “君上莫要光吃肉,也吃口酒,别噎着,”虞苏柔声说着,再次使眼色让高琼送酒。
      然而高琼仿佛被什么吓瘫了,坐在位置上低着头,迟迟不肯动。
      虞苏的笑容挂不住了,目光中几乎带出怨毒。
      “高瀚……留在松水城了,”高祯忽然张了口,一双手油渍渍的。
      “松水城……不是失陷了吗,”虞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高瀚怕是战死了。
      “他娘的地震……专在关键时爆发……脚下石板震动时,高瀚就在孤身旁,”高祯叹口气,看着盘子里的羊肉,忽然没了胃口;“孤亲眼看着他摔下城墙,接着……一块大石压了上去,连声音都没有……”
      高骨与他独处多日,还是头一次听他讲述高瀚。
      “高瀚……”高祯双眼无神的吃了块肉;“一直想证明自己,可有什么用?他没有高放的博学,也无陈放的血统,这大犀朝的江山,未来是孤外孙的,也不知他如此拼命是为了何……”
      说到这,高祯低垂着头,沙哑苦笑一声;“是为了何啊……这个傻孩子……”
      虞苏瞪大眼睛望着高祯,似是不敢相信这话是由他说出口的,刚想出口安慰,高祯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抬起头,看到侧座的高琼。
      她大着肚子,低垂头,身体不自然轻颤,仿佛是在惧怕什么。
      “怎么了?”高祯高声问道。
      高琼摇摇头,一双干瘦的玉手哆嗦着捧上四方酒樽;“父……父王远征归来,儿臣……儿臣敬父王一杯……”
      虞苏微不可闻的一叹气,脸上瞬间垮了下来,暗暗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高琼。
      高祯活了这几十年,各种明争暗斗早已看透,如今见高琼这般惧怕的模样,登时觉出不对,只是不知道这不对是出自虞苏……还是常央。
      高琼膝行至高祯案前,脑袋几乎扎进双臂之间,一尊清酒几乎漾出来。
      高骨紧皱眉头,眼神在在做几人面上来回扫视,那常央看着高琼,虞苏吃菜,高祯一时读不懂这二人。
      须臾后,高祯忽然露出笑容,接过酒樽;“多日不见,可是临产了?哎,你姐姐高珏还在阵国,兄长高瀚也以身殉国,你可要保重身子啊,孤身边堪用的……也只有你了。”
      这几句贴心话说的高琼抖的更厉害,高祯转动眼珠溜了一圈,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父王!!!”高琼忍无可忍,爆出一声凄厉哭叫,泪水已淌面颊,扑倒在食案上嚎啕;“儿臣……儿臣不孝啊……”
      虞苏挺直身躯,斜眼瞪着高琼,常央以杯盏遮面,似是心虚不敢看,唯有高骨磊落,被高琼这一举动惊的僵在当场。
      “义父快吐了!!酒中有毒!!”高骨腾的起身,扑到高祯面前,扳着他的嘴要强行催吐。
      谁知高祯推开他,一歪头将口中酒吐出,原来他只是含在口中并未下咽。
      高琼趴在食案上哭喊个不停,不断说自己不孝,愧对祖宗礼法,用手捶着自己胸口,而其他二人,虞苏和常央,却镇静的反常,仿佛冷眼旁观一场劣质戏文。
      常央一把将酒樽掷在地上,扯开老朽的嗓音;“北军听令!!”
      外面院中立刻响起一阵沉重杂乱的脚步,十余个北军将士全副武装冲了进来,虞苏立刻起身避开。
      常央缓缓起身看向高祯;“罪臣高祯!霸占朝野,谋害天子,谋逆造反,祸乱朝纲!其罪当诛!!来啊,把这罪臣贼子抓起来!!”
      这十余个北军将士齐声听令,拔出环首刀便上,高骨见状下意识挡在高祯面前,同时抽出腰间明似月,与这十余人对峙。
      “住手!停下!!”高琼抹了把泪水转过头,眼神中少有的坚定。
      北军将士迟疑了,谁都知道她是犀天子最宠爱的琼夫人,更何况还怀着龙胎,虽说手上无兵权,可看在天子与龙胎的份上,谁也不敢忤逆。
      常央见状急了;“愣着干什么!快拿下啊!!”
      “谁敢!!陛下大病未愈,谁敢在安憩殿动刀,便是对圣体大不敬!陛下必追究其丽兵之罪!”高琼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颤颤巍巍站起身,看她偌大的肚子,北军将士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可常央的相国身份也不容许他们违背,一时之间,北军将士也没了主意。
      常央汗都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指着高琼;“高琼!本以为你识时务,不成想你跟你父亲一样,是个卑劣小人!!懦夫!!”
      高琼身形一晃,出了一身透汗,面对常央的指控,她非但不觉愧疚,反而倍感畅快。
      高琼一直以为自己充满野心与欲望,连高祯也这样觉得,然而在生下长翁主后,越发觉得自己心眼不够用,虞苏的步步控制也让她畏惧,仿佛上了贼船下不来,只能任由他们操纵,在意识到虞苏和常央要联手对付高祯后,高琼痛苦不已,然而为时已晚,她犯下许多错误,比如给犀天子下毒,害死了他,这成了虞苏的把柄,不得不被推着前行,被迫给高祯送上毒酒。
      当高祯喝下毒酒,高琼几乎崩溃,也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早就出格,根本就是虞苏他们的替罪羊!她哪里是帮着高祯篡权,分明是帮着外敌害自己父王。
      高琼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周遭环境,她不能再被人控制,她要回到高祯身边。
      高琼用尽毕生勇气,紧攥拳头;“相国大人,妾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犀朝不受外族侵害,保我陈氏血脉永存,倘若与大人意愿相悖,那就请大人重新审视下自己的初衷!为何与夷人勾结,毁我祖宗基业,坏我大犀领土!”
      常央没想到高琼会在这一刻反水,气的满面通红;“陈氏血统!?这大犀江山就要姓高了!!历代以来,外戚当道干政,无一例外都是要改朝篡权!!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将贼人拿下!”
      “谁敢动!!”沉默已久的高祯开了口,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骨;“老相国的意思是……要让这江山跟吉偈央木姓?”
      常央冷笑一声,他看清高氏余威尚在,这些北军将士如木偶一般,只需几句话就不知何去何从,那虞苏不知去了哪里,高琼又在关键时刻挣脱将所,这偌大的安憩殿,竟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常央知计划失败,愿景破碎,仰天长叹道;“姓高……可还有我们陈氏一派的活路!?吉偈央木也罢,你高祯也罢,朝代更迭,我等俗人又有何办法阻拦?可你高祯欺人太甚!不留后路,还要赶尽杀绝!惹得天怒人怨,殃及儿女,你大儿子高放客死他乡,便是你的报应啊!!!”
      高祯心脏猛然一缩,一手抽出腰间佩刀,怒吼着冲了过去。
      高骨都没看清他是如何一刀捅穿常央,只觉一个闪神的空荡,常央就躺倒在地了。
      然而常央并没有死,他身下鲜血汩汩,躺在地上抽搐,眼神炯炯盯着高祯;“你……可知……为何兵败如此……为何……罪徒忽然如此多……你这……你这瞎了眼的老狐狸……被鹰隼……啄了眼!告诉你……佐州……阵……阵国,都已经被罪徒……”
      常央话未说完,便被高祯一刀斩了,最后那几个字在无人知是什么。
      高骨看着高祯背影,立在常央尸身面前久久不动,而那些目睹兵变的北军终于看清形式,纷纷单膝跪地以表臣服。
      高琼力不能支,坐倒在地,冷汗涔涔而下,她在最关键一刻,背叛了虞苏,保住了父王一条生路,她清醒也后怕,同时也担忧,她毕竟做了背叛高祯的事情,背着他隐瞒了那么多秘密,然而为了自己性命,她暗暗捂上肚子,决定将这个秘密埋藏到底。
      “高骨……”高祯忽然开了口,声音低沉,高骨一刹那以为他哭了。
      “儿臣在,”高骨应道。
      “去把虞苏找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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