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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震后三方 ...

  •   俗话说,人祸可防,天灾难躲,这松水城固若金汤已久,终究是毁在了地震之中。
      不只霜勒人,就连城中的中原人也第一次遇到地震,识文断字的只在书籍中读到过百年前中原有过大地震,房屋尽毁,大地龟裂,江河断流,恐怖至极,而那一知半解,甚至全白的人,连地震是何都不知,只恍惚听人惨叫着地震来了,才懵懵懂懂晓得,然而晓得也无用,大地剧烈震颤,人连坐都坐不住,只能趴着,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房屋砸死,或是掉进开裂的地缝中。
      相比城中的尹军,城外的霜勒人要幸运太多,因树木被砍伐殆尽,又没有楼宇,除了掉进地缝中的倒霉蛋,几乎无伤,甚至所有人在剧烈摇晃中兴奋的大叫,是燃羽之神显灵了!

      这次地震波及面积广大,连佐州都有感觉。
      虞苏立在一处高阁的窗前,远眺天边鱼鳞状的云彩,心中既恐惧又兴奋,他知道目前战场形势,霜勒在攻城,这地震必定对守城方产生极大影响,这几日应该就能将松水城打下来。
      高阁下,有个小寺人吓得哇哇乱跑,被个老寺人抓住打了一耳光,这才安静下来,正在虞苏斜倚阑干,垂眸看着他们发笑时,高琼在寺人簇拥下来了。
      按身份,虞苏应该向已经是琼夫人的高琼施礼,然而虞苏已看到了霜勒的未来,从身到心一片畅意,只慵懒的扭过头,斜着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高琼,仿佛在等她向自己施礼。
      高琼瘦了许多,眼下一片乌青,显得鹰钩鼻十分突兀,几乎没了女子的柔美。她并不打算追究虞苏的无礼,只一挥手喝退了寺人。
      待到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虞苏才懒洋洋的离开了窗棂,迈着方步踱到高琼面前。
      “微臣见过琼夫人,”虞苏装模作样的施礼,被高琼打断。
      “够了!!”
      虞苏挑起一边眉毛,这高琼似乎一直悲愤交加,该吃点药安抚下情绪……
      “客卿大人可满意了!?”高琼质问。
      平心而论,虞苏此时的确很满意;“琼夫人指的什么?”
      高琼下意识看看四周,急急的走近虞苏,咬牙低声道;“犀天子驾崩了!宁河水涸,山川崩塌!这都是苍天降下惩罚!!”
      “人总是会死的,我王万年无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虞苏毫不在意,也不意外,那陈鸷在床上昏睡已久,早该死了。
      “可他是天子!!”高琼几乎崩溃,眼泪夺眶而出;“他……他是天子啊……他不能死……他死了……苍天会降下灾祸……谁也逃不过!”
      “天子?琼夫人纠结的不是这个吧,”虞苏步到案前跪坐下来;“琼夫人是怕苍天惩罚给他喂毒酒的人。”
      “是你!!”高琼几乎扑倒在案前,一双手紧抓虞苏衣襟;“是你将毒酒给我!挑唆我毒死犀天子的!!是陛下贵为天子解了那毒性,只是昏睡,现在……”
      虞苏打断道;“是啊!如果他真是天子,怎会驾崩?所以……琼夫人莫要害怕,苍天不会怪你,是苍天收走了他。”
      高琼瞪大眼睛,默念着收走了他这句话。
      “对,是苍天收走了他,琼夫人别忘了,这大犀朝,起初也不姓陈,是先宣王抢下来的!从程氏手中抢下来的!!江山得之不仁,苍天必要他三世而亡!”说这,虞苏伸出手擦掉高琼的眼泪;“这不怪你,一切都已注定,你不要怕,你帮苍天了却陈氏犀朝暴政,它会保你百岁安康。”
      高琼双眼混沌迷茫,直勾勾看着虞苏,木偶一般半晌没说话。
      “陈鸷驾崩一事,你可说与别人听了?”虞苏柔声问。
      “没有!”高琼立刻摇头,双眼逐渐清明;“我……我刚发现,就来找客卿大人了!”
      “做得好,”虞苏满意的摸摸高琼的脸,高琼脸上呈现出不太稳定的笑容。
      “如果这件事现在爆出来,延元宫必将兵变,别看陈鸷整日昏睡,作用大的很。”
      “可……老相国常央发现怎么办?”
      “发现又能怎样,你此时怀有遗腹子,又把持着大犀朝的长翁主与三世子,有你父王高祯在,世子很快就是太子了,你贵为太子之母,还怕什么呢?更何况……霜勒人要来了,共主一表人才,实乃天下第一勇士,只要琼夫人愿意,还能继续当霜勒人的女主。”
      高琼听到这,面露难色;“客卿大人又说笑了……”
      “怎么是说笑,看来微臣之前的提议,夫人都当笑话了?那共主眼界宽广,格局是凡人不可比的,他要坐在延元宫中,必定要为各族融合费尽心思,有什么比得上善待前朝卿族更能收买人心的?更何况夫人还是阵国人。”
      高琼听了,脸色并为缓和,只心想,我还有个兄长高瀚……有他在,还能轮得到我?
      虞苏见高祯冷静下来,便又嘱咐了她几句话,一切安顿好后,高琼用丝帕拭了泪痕,整理好仪容,这才离开房间。

      另一边尹国内,地震维持了有两炷香的时间,雾灰控制不住□□马,被摔了下来。
      摔倒在地的雾灰没时间顾及自己,赶紧去扶同样摔倒在地的杨炎幼清;“公子!你有没有事,有没有摔伤!”
      杨炎幼清捂着屁股,自打他记事起,就没摔下过马,如今真可谓是头一遭,疼的他呲牙咧嘴。
      “你鬼叫什么!快扶我起来!”杨炎幼清听不懂霜勒语,就觉得叽叽喳喳如同鹅叫,难听得很。
      雾灰也听不懂中原话,但他看杨炎幼清一只手搭上自己胳膊,心领神会将他扶起来。
      二人策马一路奔跑,谁知半路上遇到地震,摔下马不说,马儿还逃走了,如今地震是停了,可是环顾四周,树木断裂,道路错位,一片破败凄惨,令二人愣在当场半天缓不过神儿。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雾灰虽知道杨炎幼清不懂霜勒语,但他站这么大头一次遇到地震,一时没了主心骨。
      杨炎幼清听不懂,便懒得理他,只焦急的想着该怎么继续走,蝉予所在地的地方一定也地震,他现在怎么样了!
      杨炎幼清一谈气,看了下自己衣袍,裹的全是泥浆,肮脏不堪,他强忍着嫌弃,有望向前路。
      已经没有路了,可没有路也要走。
      “走!”杨炎幼清知道雾灰听不懂,便伸出手向前一指;“继续走,就算用腿也要走过去!”
      雾灰满面茫然望着他。
      “哎,笨死了,我说松水城啊!”杨炎幼清重复;“松水城!”
      雾灰听得懂这三个字,赶紧点点头,扶着杨炎幼清往前走。
      说是向前走,然而道路已破碎,到处都是倒塌断木,走了两个时辰,二人也不能确定方向是否正确,原本骑马就可在两日内抵达的地方,现在靠走,还是如此艰难路况,如若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雾灰都知道这些,但他不敢说给杨炎幼清听,他觉得这公子好凶……
      原本他只是傻傻呆呆疯疯癫癫,不理他便没事,谁知忽然一日清晨醒来就变了,看着不疯也不傻,双眼清清明明,嘴里呜哩哇啦说着中原话,雾灰只听懂了蝉予二字,后来还是懂得中原话的霜勒兵卒做翻译,他才知道,杨炎幼清是要去找蝉予。
      雾灰的任务本就是保护杨炎幼清,自然要跟随他一同去松水城,本以为不长的路途,撑死两日怎么也到了,谁知……
      眼看日头落下,二人几乎迷路,雾灰实在走不动,想劝杨炎幼清找个地方歇歇脚,手刚伸出去便被杨炎幼清抓住,回头指了指一个方向。
      雾灰莫名,回头望去,只见一片阴暗断林,什么都没有。
      不对!
      雾灰支起耳朵仔细听,是马蹄声!有人路过!!
      雾灰大喜,想着这下有救了!刚想出声喊,却被杨炎幼清拉了一把,做个噤声的手势。
      雾灰虽莫名,但也赶紧闭上嘴。
      二人便静静的站在原地,清楚看到不远处有一人一马急驰而过。
      那人身量不矮,衣裳是常见霜勒人款式,身体前倾,虚坐在马鞍上,一手拽缰绳,一手持马鞭,那姿势有几分潇洒,又有几分凛栗,不知怎的,雾灰看见他打了个寒战,只觉这人敢在这里飞驰,又是夜间,定不是一般人!
      杨炎幼清也这么想,他一眨不眨,眼看着这人急驰而过,消失在东南方向。
      如果他看得不错,这人是高骨。
      杨炎幼清也不知怎么,在听到马蹄声时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警觉,在看清此人是高骨后,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胡乱求救。
      不过他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孤身一人赶路?看他穿着……必定是伪装,他也要去松水城!?
      难道……高祯在!
      “走!”杨炎幼清拉住雾灰,虽然知他听不懂,可还是说出来;“我们跟着那个骑马的走!”

      高骨并不知自己无意中为杨炎幼清指了路,他一颗心指挂念在松水城中,从地震开始的那一刻起。
      与杨炎幼清不同,高骨一行人所骑的马乃是延元宫中豢养,无论定力与体力都远超普通战马,所以在地震时虽慌乱,却没有抛下主人不顾。
      他们与先前的商队同行,那老汉懂得多,从地上爬起来后不顾满身的泥浆,只大声嘱咐各位千万别骑马,也别靠近树木房屋,如此大的地震必有余震,为活命,一定要找开阔地形处驻扎。
      高骨怀抱着虞望安慰,随口问那松水城会不会房塌,谁知那老汉很笃定道;“怕是已成一片废墟了。”
      高骨深吸一口气,神魂瞬间抽离。
      他知晓如此关键之战,高祯定会亲自督战,倘若他在松水城中,那岂不是……
      高骨惧怕高祯,也尊敬高祯,他偶尔透露出的父爱成了折磨,简直让高骨分不清爱与恨,时间久了,便成了锁在他骨子中的镣铐。
      如今他在松水城中不知死活,高骨应该感到庆幸,甚至大松一口气,可相反的,他心跳如擂鼓,浑身上下的血液催动着他往松水城去。
      高骨紧搂着虞望,浑身开始发抖,抖的虞望抬头看他。
      高骨很清楚自己刚和虞望团聚,更何况自己还是逃出来的,真与高祯重逢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高骨摇摇头,可是……
      高祯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义父啊,虽不乏打骂,却救他一条命,将他培育成材,而且他是阵侯,自己是他的近臣……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高骨无法说服自己对他见死不救。
      高祯,虞望,大义,私情。
      高骨站在岔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容与……”虞望回抱了他;“你别怕……地震过去了,咱们都没有死。”
      高骨在虞望的怀抱中仰起头,痛苦的闭上眼,他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只一次,高骨对自己说。
      最后一次,他要是死了,自己便自由,他要是活着,正好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最后一次……
      高骨忍着魂魄被撕裂的疼痛张了口,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乐兮,你跟着阿珞瓜和大哥他们,去阵国的望州,我……去松水城还债,待我还完,立刻回头追上你们,记得在望州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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