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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无力 ...

  •   蝉予守在北面,与城墙上的守军以弓箭往来,他站在后位,眯起右眼全神贯注望向城墙,片刻后觉出了不同。
      “他们人怎么跑来跑去……”蝉予摸着下巴道。
      一个叫多杰的都候望了望;“许是在调兵!”
      “调兵?”蝉予面露疑惑;“看他们还击也是零零星星,并不急迫的样子……像是知道我们不会冲门,现在又调兵?调去哪里……”
      “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调,无非就是守其他城门,或是镇压城中叛乱,”多杰猜测道。
      “这里面有高祯坐镇,许还有杨铎,城中怎可能有叛乱?既然不是叛乱就是往其他城门调人,难道乌额玛已经冲门了?不曾听说啊……”蝉予越想越不对;“难道他们先杀出来?四面受敌,他们还敢青天白日的出来?不应该……”
      正在蝉予嘀咕时,一兵卒踉跄跑过来;“将军!!南面的守军冲出来了!!”
      果然……
      蝉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他们调兵是有目的的!按照奚豹所说的战法,两面佯攻——也就是蝉予和木图克这两面佯攻,一面真刀真枪的冲门——也就是乌额玛与奚豹,蝉予和木图克的任务便是骚扰,扰乱守军视线,因为主要兵力集中在乌额玛一面,蝉予与木图克的兵力略显单薄,仅以漫山遍野的旌旗做诈,谁知守军竟然不吃这套,直接突了木图克那一边。
      蝉予翻身上马指挥;“叫所有人打起精神!!竖起刺盾!!他们随时可能冲出来!!准备应战!!”
      多杰与其他几位当户和都候听令,立刻策马传下去,蝉予作为将领身先士卒,策马来到阵前,就听身后一阵刺耳的嘈杂声,是霜勒兵卒们调动脚步列队,接着是整齐划一的撞击声,一人高的刺盾竖起了。
      蝉予骑在马上,将缰绳绑在左手腕,心想城墙上的人看见这样阵仗,怎可能没反应,现在虽然为时已晚,但能分散多少兵力是多少。
      “冲车!!!”蝉予高喊。
      身后兵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挪动,整齐有序的让开几条通道,接着巨大的冲车便在十几人的推动下,缓缓移来,稳稳停在射程之中。
      没了沥青,便用巨石替代,蝉予高举弯刀,他右眼大睁紧盯城墙上动势,那些守兵见城下霜勒人摆起阵,果然手忙脚乱起来,纷纷回头望,怕是在找将领,接着冲车出现,他们干脆扔掉弓箭,纷纷举起盾牌。
      蝉予没有回头,他听到冲车上的绳索咯吱咯吱拉紧的声响,在那声音绷到极致时,他振臂一挥,只听数声弦断,伴随着扯破天空的呼啸,巨石被弹射出去,连续精准砸中一点。
      巨石伴随着巨响迸射,城墙上的守军嚷嚷着乱作一团,接着蝉予冲前刺出弯刀,都候与当户收到指令,立刻高喊口号,身后兵卒听令,举起刺盾往前逼近。
      蝉予粗重的呼吸声在铸铁头盔中回荡,这是他临时下的攻城命令。城墙上没看到杨铎,也没看到高祯,他们都不在北面,木图克一翼又遭到攻击,那是不是说明……松水城的其他面处于薄弱状态?
      蝉予来不及多想,他在赌,无论是为了给木图克解围,还是破城,他都必须试一试!
      冲车一下一下的砸,巨响震耳欲聋,刺盾迈着整齐步伐前进,逼近城门时,数面刺盾高举过头顶,是护着下面的破门锤。
      蝉予退到盾牌之中仰望城墙顶,只见无数箭矢雨点般落下,守军们顾不上冲车的攻击,仿佛不怕死一般,眼中只有死守城门,蝉予亲眼看到一块横飞过来的巨石砸进了城墙上,有血迹喷溅出来。
      蝉予呆在原地仰着头,不知怎的,忽然什么都听不见,所见万物也慢了下来。
      他看着缓慢逼近的箭矢,想着也许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挺好……吉偈央木势如破竹,无人能挡,没了自己,也不妨碍他一统中原,而且杨炎幼清也能获得自由,他那样聪明,那样恨自己,兴许能全身而脱,与杨铎隐姓埋名也说不定……杨炎芳蔼或许会悲伤,木图克或许会叹息,乌额玛兴许会在无人时掉几滴泪,不过相信用不了几天,密集的战事就能让他们遗忘自己……
      这世上无人真正需要自己,除了幼清,或许自己早就该死了……
      “将军!将军!!”一名兵卒喊破了嗓子也没见蝉予动,他干脆跳了起来,一把拦住蝉予的腰,将他直接拽到在了地上,周围兵卒见状立刻严丝合缝的竖起盾牌,挡住了飞刺下来的箭矢。
      “将军?将军??”
      蝉予在一声声急促的呼唤中清醒过来,声音太嘈杂了,有急促脚步声,有箭矢扎在盾牌的声,还有能震撼灵魂的撞门声,呼唤夹杂在这些声音中几乎细不可闻。
      “将军醒醒!!要破门了!”那名兵卒一时也忘了身份,拽起蝉予的铁甲往外拖,这时人群忽然嘈杂起来,有人喊着热油来了!接着蝉予闻到了一股带着热度的刺鼻气味。
      “将军快走!护送将军!!”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周围人忽然聚拢过来,形成个小型的龟甲阵,将蝉予护在其中。
      蝉予被拖拽着远离了城墙,其他兵卒见状也跟着后撤,有那速度慢的,没有刺盾保护的自然没那么好运,蝉予在黑白晃动之间,听到身后有大片惨叫。
      蝉予四肢都有些僵硬,笨拙的随着兵卒跑,他恍惚着想,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忽然这样惶惑迷蒙……仿佛身体与精神瞬间坍塌,毫无预兆。
      又或许不是瞬间……是它们处心积虑依旧,早就准备哗变,近日与杨炎幼清话别,又逢上如此棘手攻城,重压之下,那郁结之气便排山倒海的压了过来。

      蝉予的这次攻城并未成功,折损了十余人,好在不是全无作用,他摸清了城墙上的战术,滚油倾泻是所有霜勒人始料未及的,乌额玛一面风平浪静并无情况,木图克一面有些惨重,忽然冲出的守军杀了他个措手不及,虽然他及时调整了阵型,但已错失良机,不能往前压,冲出的守军实在太多,开闸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
      乌额玛第一时间前去支援,但那些守军并不恋战,待到乌额玛抵达时,他们已经龟缩回了城内,站在城墙上欢呼叫骂,好不痛快。
      乌额玛算是吃了一次哑巴亏,只得咬牙吞下,并给身边人放了狠话,此事不可传入吉偈央木耳中,违者死罪!
      蝉予趁夜色来与乌额玛等人相会,看她如此窘迫模样,心想就算有人想告知,也寻不到吉偈央木踪迹,这吉偈央木最近行踪不定,既不在韬郡,也没有跟着他们在战阵,蝉予猜测许是亲自去别国游说诸侯王,一时半刻的回不来。
      当夜,数人聚在一起商讨改变方针,白日里不可轻易攻城,以冲车为主,消耗城内资源,夜晚去到城墙下挖掘地道,若能进入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便引火烧墙。
      “还有个法子,”蝉予开口,迎着众人目光他提到一人名字;“高放!高祯的嫡子在我们手上,以他来诱高祯出兵,我们效仿韬郡一役,在城外歼灭守军的主力,再用传统攻城办法,这样便可避免强攻造成的巨大伤害。”
      “法子可以,却不适用于现在,”奚豹轻飘飘否决;“如今他们还能仔细侦查并大胆出兵,便知道高祯正是自负的时候,如若这时候将高放拎出来,怕是也不会信……他们肯定相信附近的郡县会出手相助,或是从常州甚至阵国调兵,不如将松水城围死,扫清周边要赛关口,使松水成为孤岛,消磨其意志,还怕他们不投降?”
      蝉予觉察出奚豹的轻蔑,心中多有不忿,但现下时局为重,他咽下这口气;“远交近攻?共主已亲自游说,眼下只有近攻。”
      “耗着他们,”奚豹擅自坐在了低坐上,丝毫不估计周遭人的脸色;“松水城不大,我们人多,还怕耗不过?”
      蝉予叹口气,他心中真怕耗不过,不可名状的疲惫已悄然出现在他身上,甚至使他失去恐惧感,只有拿下高骨的命这一信念还吊着他一口气,
      反正幼清不可能再回来了……死与活都无所谓。
      乌额玛看蝉予满脸憔悴,无精打采,怕他身上有伤,耽误就医,便不再拖沓时间,要求一切按照奚豹的来;“霜勒的工匠已经在赶工,到时候各方都有楼车,而且他城中守军虽多,可那么多嘴不用吃饭?总之一月之内,不管用什么法子,松水城必须破!”
      木图克打着吊臂站在一旁,满脸不服,可他损失的人数最多,也没资格插嘴,不情不愿地听从安排。

      松水城一役依旧以围困为主,几日下来再未有正经的碰撞,互相间均以弓箭冲车为主,你来我往伤亡不高,蝉予觉得是城中守军韬光养晦,毕竟这是长久战。
      而另一边,韬郡城内,一小队霜勒人从郢国方向赶来,与驻守在城中的霜勒守军碰头。那一小队霜勒人,打头的一个是个有黥面的中原男子,正是杨炎芳蔼的副将葛斯。
      “什么!?都去松水城了?那杨炎蝉予呢?他也去了?”葛斯找到驻扎在韬郡的都候,用蹩脚的霜勒语问;“去几日了?”
      “不到十日,”都候一摆手;“你找他何事?”
      “送信,”葛斯一晃手中细长竹筒,内里塞着一封杨炎芳蔼亲笔信;“那……杨炎幼清也去了?”
      “幼……什么?”都候只认得军中统领,并不了解他们的家眷。
      “哎,说了你也不认得,就是杨炎当户的亲眷也带走了?”
      “什么当户!现在是杨炎将军!早就不是当户了,”都候笑道;“不过亲眷没有带走,还留了几人看护。”
      葛斯听罢笑了;“那就是杨炎幼清!我此行的目的除了送信,还有替杨炎将军看望他。”
      两人闲聊几句便往那郡守府邸去。葛斯刚下战阵,看韬郡如此清净平和,心中甚是喜欢,恨不得多留几日,来到郡守府邸,又见这里花红柳绿,别有一番景致,更是连声赞叹,羡慕不已。
      杨炎幼清所住之处,依旧是前郡守府邸,选的一处僻静漂亮的小院,那都候知道蝉予亲眷不是自己可以打搅的,将葛斯送到小院门口自行离去。
      雾灰将他请进屋中,招待好茶水便去煎药。
      葛斯吃着茶,浑身上下久违的松快,正在他伸懒腰时,身后卧房传来开门声。
      葛斯连忙坐直身体回望,那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炎幼清。
      “人呢……”杨炎幼清嗫嚅四望,神情有些恍惚。
      “呃……您说的……可是两位杨炎将军?”葛斯起身迟疑问道。
      杨炎幼清看向他,双眼黑白分明,寒冷清澈,似乎清醒,又似乎茫然,让葛斯看不懂。
      “这是哪?”杨炎幼清问。
      “这是韬郡啊,公子……记起来什么了?”葛斯试探道。
      杨炎幼清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葛斯都弄糊涂了。
      “人呢?”杨炎幼清又问,神情有些许急迫。
      葛斯被问的有些发毛,正揣度着如何回答,雾灰端着药碗进来了;“公子,吃药了。”
      杨炎幼清看着那碗药汤,脸上并没有多么排斥,只淡淡摇头。
      雾灰似乎习惯他这反应,陪着笑容哄劝,好话说了一箩筐,那杨炎幼清的脸色才有所好转,慢吞吞的端过药碗吃下。
      “公子的病见好?”葛斯小声问雾灰。
      “比以往好劝的多,也不骂人了,就是见到药碗,还是不欢喜,”雾灰手里还拿着小袋薄荷甘草,等杨炎幼清吃完药,给他清口用。
      “你今日走还是明日走?”雾灰问道。
      葛斯回头看了看院中美景,又看看怀中细竹筒,思来想去,决定偷一偷懒;“明日,明日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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