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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只言片语 ...

  •   高祯带着高瀚与数名得力部下,以及数万阵国锐士被堵在了松水城。
      梁郡的突然陷落打断了他的计划,且雨季来临,不知那大水会漫溢到何处,高祯思考再三,决定驻扎在距离梁郡越三个城池远的松水城,以确保自身绝对的安全。
      面对来势汹汹的霜勒人,高祯嘴上不说,其实内里已经一片焦土,阵尹军事财力如何,他最清楚,由于连年征战从未停歇,外加历代犀天子的好大喜功,佐州延元宫的国库已空,尹国正在经历变法,但因着卿族世家林立,谁人也不愿意交出封地佣兵,而三代便剥夺世袭爵位的制度也引起各个封君的不满,导致尹国各郡冲突不断,其他诸如程国、潭国等地也未让他安生,因大部分诸侯国刚经历过战火,除了阵国以外,一切都在缓慢复苏,然而霜勒人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竟无声无息,浩浩荡荡的越过了萨拉勒河,将本就脆弱不堪的联盟击破,弯刀插入刚刚结痂的伤口,而商国申国还有郢国陆续的背叛,其中申国投降早,并未遭受战争荼毒,是少数可大量上供钱粮的诸侯国,他的忽然背叛,让高祯雪上加霜,如今皱起眉头盘算起接下来战斗所需钱财,恐怕只能掏空阵国国库。
      然而从阵国运钱过来谈何容易,不说道阻且长,还有一路的流匪贪官,这钱经过一环环的盘查,到自己手里定是有所缩水……
      除非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押车,次女高珏是个好人选,她身为阵国郎中令,武艺不在话下,可她走了,假若阵国有所变动怎么办?
      换别人也信不过,如果高骨在,那他必是不二人选。
      可人算不如天算,高祯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死人堆中捡回来养大,花了心血栽培的狗,居然有一天变成了狼!一声不吭的带着部下消失,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与恩情,竟然就这样跑了,果然非本族其心必异!这白眼狼……
      高祯想到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烧至白灰,一叹气能喷出火星,他不敢深想,咬着牙将高骨剔除自己的大脑。
      还好在此之前阵国已然变法成功,在此紧要关头还有救命财,不过高祯不是坐吃山空之人,他在松水城召集齐郡守与当地卿族,在郡守府邸大摆筵宴,表面一团和气,觥筹交错,其实是要钱要兵,倘若交不出高祯提出的数量,谁都别想踏出郡守府邸半步。
      这场宴席整整摆了三日,郡守府邸的大门便紧关了三日,正门角门偏门处,聚满了各家的奴仆与亲人,都是来拿钱赎人的。
      待到深夜,高祯觉得钱够了,这些人也被自己吓的服帖,才将角门打开,让那带着钱的奴仆进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如此一来,高祯总算手上来一份不菲的救赎金,喂养军队怕是不够,但燃眉之急却是缓解,他要好好排布,亲自与霜勒人会一会。

      另一边,蝉予等也驻扎下来,他得到消息,解救成功的阿颜塔继续驻守在潭国,杨炎芳蔼等将领归队,但紧接着杨炎芳蔼又被指派去郢国,抵御从郢国入侵的阵军,短时间内,蝉予与她是见不到面了。
      之前与阿颜塔和杨炎芳蔼会师的后援军,是伤病大愈的单查纳。
      他终究是不放心乌额玛与吉偈央木越来越亲密,怕自己身为长子得不到任何继承,火急火燎的赶了来,而乌额玛为了抢占头功,已经带着一万轻兵往蝉予这边赶,这两天便能抵达。
      与木图克分享这些消息时,天上还在下着倾盆大雨,连着三日的雨让霜勒人极不适应,大大降低了行进速度,好在他们离开梁郡,便是离开山地,此地平坦辽阔,不用惧怕山洪等灾害。
      “乌女要来?倒也好,她事事喜欢冲在前方,现在单查纳卷土重来,他们俩的继承之争可有的看了,”木图克带着些许幸灾乐祸,与中原人相处久了,木图克的心神比以前更放松。
      “不一定,你别忘了,共主的心思缜密的很,也许这密信只是障眼法,其实他早已去了别的郡县,当初攻打炎国,这样声东击西的法子没有少用,”蝉予道,有些心神不宁的叹口气。杨炎幼清快要到了,乌额玛也要到,因着自己曾是乌额玛的勇士,她来了定要找自己一同商讨如何对付单查纳,而他哪里有心思,他的心思都在杨炎幼清身上。
      “确实有可能,说不定我们能前后夹击松水城!”木图克没察觉蝉予的心不在焉,在木图克看来,蝉予自打攻下梁郡便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他以为是风头被奚豹抢了去,心中不忿,毕竟在此之前,蝉予既有杨炎芳蔼信任,又有乌额玛的垂青,可以说是风头无两,如今吉偈央木可能是怕他得意过头,故意将他与杨炎芳蔼拆开,又以提升为由将其调离乌额玛身边,让蝉予彻底没了靠山,任谁都受不了。
      正在二人闲聊时,一个淋的精湿的霜勒兵卒进入帐房,表示乌额玛快到了,还有杨炎幼清。
      蝉予听了腾的站起身,眼与脸上放出光,他迟疑了下一点头;“我现在就去迎接乌女,杨炎幼清……你把他带去我的帐里,熬点热糙茶给他俩送去。”
      嘱咐完,蝉予拿起随手扔在一旁的氆氇布条,重新遮住左眼。
      “你的牛皮眼罩掉了?”木图克嫌弃道;“快换了吧,滑稽死了。”
      蝉予瞥他一眼,并不听劝;“走,跟乌女打个招呼去。”
      二人一同出了帐房,淋着大雨前去迎接乌额玛。

      乌额玛率领了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赶来,马蹄的轰隆声盖过了天雷,溅起的水花飞成白雾,如同烟云中的天兵天将。
      许久不见,乌额玛又黑了一些,头发更长,变成一条条细长的辫子,已经到了腰后,随他而来的还有纳刺哈与个面生的勇士,看他左眼下的黥面,竟然又是个中原人。
      蝉予和木图克作为这个临时营盘的主人,恭迎乌额玛的到来,行过礼,便将她请进主帐休憩。
      乌额玛浑身湿透,贴身的牛皮甲湿的发亮,菱纹裤子贴在身上,她毫不在意,拿着棉布胡乱擦了把脸,又将滚烫糙茶一饮而尽,一旁的纳刺哈想给她再倒一碗,乌额玛啧了一声,纳刺哈便不敢动了。
      “水淹梁郡是谁的功劳?”乌额玛直通通的问。
      “自是我们三人合作的结果,”蝉予道。这是木图克私下里与他商议好的,木图克实在看不上奚豹,不知是因为他态度不好,还有他过人的才能,于是思考再三,决定拉着蝉予,一同对付他。
      乌额玛看了木图克一眼;“奚豹呢?”
      “他……告病在床,不出来,”木图克说完,身处三只手指又加了句;“已有三日了。”
      “那他永远不用出来了!”乌额玛将陶碗重重放在几案上。
      木图克连忙说;“这……奚豹虽然性格不羁,狂妄自大,但他真有些本事……后面的几座城,尤其是尹国和阵国的都城,还需要……”
      “攻城不过是码人命!”乌额玛不耐烦的打断木图克的话;“有水就淹,有火就烧,大不了就里应外合,我不是没攻过城,有何难的!?还非他不可了?”
      “这……”木图克为难的看着乌额玛,觉得她快攻打多了,实在是天真。
      “乌女此言差矣,”蝉予温和接道;“尹国与阵国与别国不同,未受战火摧残,国力更昌盛,且我实地探察过,这两国外加佐州,对罪徒十分仇视,抓住便是死罪,以前的那些战术,到了这都要换一换。”
      乌额玛听了蝉予的话,觉得言之有理,逐渐心平气和下来;“但此人依然不能久留!依我看,待到天下一统,直接找个由头赐死,让他在史书上万古流芳好了!”
      “那都是后话了,兴许明日攻城,他便战死呢,”蝉予陪着笑安抚,乌额玛果然吃他这套,脸上露出笑影。
      “忘了说正事,单查纳也来了,你们可知道?”乌额玛撒完了气,开始说正事;“这次他去邻郡,按路线来说,能比我们更快到达常州,他是想抢在我前头!”
      “越往后越难打,高祯与杨铎势必拿出全力,要巧攻,最好让他们觉得……单查纳是主力,将有生力量全部挪去对付他……”蝉予说完想了想;“不如我们慢他一步……让他去做那挨打的出头鸟,咱们左手渔翁之利。”
      乌额玛动了动下巴,很克制的没有露出笑容,虽然她自从蝉予断指便对他死心,可如今听他如此认真谋划,还是忍不住会心动。

      几人在大帐中密谋许久,直到傍晚停了雨才结束,用了晚膳,乌额玛便去歇息,稍晚些,她要亲自去前方打探情况。
      送走了乌额玛,蝉予终于要做自己的事,他踩着泥泞的草地,回到自己帐中,见到了杨炎幼清。
      甫一看到他,蝉予差点没认出来,杨炎幼清憔悴的不成样子。
      原本一头柔顺黑亮的青丝,变得毛躁蓬乱,只用一根发带随便梳着,身上的浅黄色袍子无形无款,衣襟处全是斑斑点点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吃药溅的。
      一双眼睛低垂着,卷曲睫毛将一对无神的眼珠藏起来,幽深黑暗,没有一点光华,好像一朵奇花,在慢慢衰败。
      蝉予看他跪坐在兽皮中,对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急忙走过去跪下,双手托起他苍白的脸看自己。
      “幼清!”蝉予用拇指擦去他脸上的一点污渍,他第一次在杨炎幼清脸上看到如此无力的表情,仿佛灵魂被抽干,只剩下个躯壳,而如今这个躯壳快要坚持不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蝉予见他不回应,质问一旁的雾灰。
      雾灰的伤还未好,但他不敢耽搁,只能含着胸道;“这……是吃了那个药以后,公子就成了这样,一阵一阵的,清醒时大骂,还打人……吃了药以后就这样发呆,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但我们都听不懂。”
      蝉予听完,将杨炎幼清抱在怀中,只觉得他浑身没有力气,柔若无骨,气息也轻的很,明明他就在怀里,可蝉予却觉得他像屡青烟,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蝉予急的紧紧搂着他,毫无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蝉予想不通,自己从小作恶多端,说尽谎言,受到报应无可厚非,可杨炎幼清与自己不同,他就是个圣人,他什么坏事也没做,为什么老天不肯放过他!
      蝉予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要轻信那个陈掌柜?为什么幼清这么抗拒,自己还灌他吃药!是自己亲手将他一点点杀死的……是自己害了他啊……
      “……疼,”蝉予怀里发出猫叫般的一声。
      蝉予赶紧松开手,顺势擦了下眼睛。
      杨炎幼清说了这一个字,只是慢吞吞的揉了揉自己胳膊,半晌又嘟囔了一句。
      “什么?”蝉予温和的低下头问。
      杨炎幼清直着眼睛,轻声细语的自言自语;“……疼,让……振理打你……”
      蝉予呼吸一滞,手一抖,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雾灰在一旁看着这莫名的一幕,不敢说话。
      蝉予泪眼朦胧,他来不及拭泪,双手冰凉的再次搂上杨炎幼清双肩,让他贴着自己胸膛。
      胸膛里那颗心跳的太快,快的沸腾起来,他要用这颗滚烫的心捂一捂杨炎幼清的身体,就和曾经他温暖了自己一样。
      只是这么一瞬间,一句话,蝉予觉得为之去死都值了。
      一名眼熟的霜勒兵卒进了来,是曾经被蝉予要求给杨炎幼清煎药的那人。
      蝉予看药碗,一时有些纠结,再低头看看怀里依旧无知无觉的杨炎幼清,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也许有用呢……
      于是蝉予咬咬牙,指挥道;“去掺些水,以后别吃的这么勤了,药也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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