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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灌药 ...

  •   那颗照亮整个夜空的烟花,如一封从天而降的战书,营盘中所有人的精神全都吊起来,夜半之时穿好甲拿好刀,准备出征。
      蝉予从帐房顶跳下来后,见到了赶来的奚豹,他的副将带着杨炎幼清,顺便将他的绳索割了开。
      蝉予看到衣衫不整的杨炎幼清,整颗心揪了一下,连忙上去查看;“怎么样!他为难你了嘛?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杨炎幼清摇头,顺手将鬓发掖在耳后,手腕上的红紫痕迹异常醒目。
      自打他来这个营盘,就没有松开过绳索,蝉予怕他跑了。
      心疼的摸上他的手腕,蝉予动了恻隐之心,想着都到了如今的地步,也没必要这样绑着他。
      “你也认识那人?他似乎是为找别人而来,带走杨炎幼清只是临时起意,”奚豹说着,将衣衫整理好,有其他的奚部兵卒送来铁甲给他穿。
      “你怎么遇上了他?”蝉予问,顺势将杨炎幼清抱在怀里安抚。
      奚豹将他如何从帐中出来,到与高骨交手的事情说与蝉予听,原来要不是奚豹出手拦截,可能杨炎幼清真的就被掳走了。
      蝉予听得心有余悸,他怀抱杨炎幼清,神情复杂的看向奚豹,良久,还是没说出那句谢谢。
      奚豹倨傲一笑,转身离去,木图克在西边整备人马,要尽快开拔,奚豹去与他汇合。
      蝉予搂着杨炎幼清,半是保护半是胁迫,将其带回自己帐中,在门口,他看到那个端着陶碗的兵卒。
      “当户!药熬好了。”
      蝉予心中一喜,示意他与自己一同进去,接着又怕出什么意外,他叫来了两个贴身的下属帮忙。
      “做什么……?”杨炎幼清又坐回到那摊兽皮之中,看着蝉予点燃铜灯,摇曳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有种诡异的兴奋。
      蝉予将满心期望都寄托在那一碗药汤之中,他珍而重之的端着碗,膝行至杨炎幼清面前;“吃了它,好好睡一觉。”
      “这是什么药……”杨炎幼清心惊。
      “安神药,今夜你受惊,恐有梦魇,吃了它一夜安眠,”蝉予将陶碗递进,他的心脏砰砰跳,手都要抖了。
      杨炎幼清怎能觉察不出其中端倪,假作无异状,露出笑颜;“没关系……我现在就能睡……你,你与我一同睡吗?”
      蝉予捧着碗,痴痴地看着杨炎幼清,他多久没看到他笑了。杨炎幼清的情绪饱满不克制,想哭就哭,想骂就骂,笑也如此,可这个端云却不同,他将所有心事藏于胸中,面上除了厌恶,什么都是假的,连笑也只是嘴角上翘,眼中满是不信任。
      “我要走了,这次一走不知几日,我放心不下你,你吃了药,我便安心走。”
      杨炎幼清看看那黑洞洞的陶碗,黑色药汤散发着苦味,蝉予身后站着三个面容灰暗的霜勒人,凶神恶煞。
      “我不能不吃?”杨炎幼清笑的脸都累了,他看出蝉予丝毫不肯退让,可他不甘心,他不想消失。
      “你知道的,”蝉予的面色也在变化,本就不多的温存彻底消失,他瞪着双眼,如同伺机而动的野兽,倘若杨炎幼清真的说出一个不字,他便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为什么……我不吃……我不吃!!”杨炎幼清害怕了,他忍无可忍;“为什么你们都爱他!?为什么我就要睡过去!我也可以跟他一样爱你啊……为什么要吃……我不吃!”
      “不要自欺欺人,你爱的只有你自己,”蝉予耐心用完,站起身后退一步,冷冷发号施令;“按住他。”
      旁边的三人应声上前,七手八脚将杨炎幼清按在兽皮中,毫不留情,任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杨炎幼清看脱不开身,便一改刚才的委屈模样,高声叫骂;“蝉予!!你这忘八端!直娘贼!!药吃下去他也回不来!!我才是这身体的主宰!!我想回来就回来!!你等着……你等着杨铎来取你性命!!你这臭要饭的小狗囊,要不是我杨炎家,你早就饿死了!!如今你却恩将仇报!!你光鲜不了几日!!早晚遭报应!!!”
      蝉予无动于衷,右手端碗,左手去抠杨炎幼清的嘴,可他左手缺少二指,如何也没法如意,甚至杨炎幼清情急之下,一口咬伤了他的伤处。
      蝉予虽然断指已有多日,可伤处反复感染,新近才结痂完好,他这一口下去,竟是直接见了血,雪上加霜,怕是又要养上一阵子了。
      蝉予终于忍不了,从旁边兵卒腰上拔出匕首,将那刀柄强塞进杨炎幼清口中,趁他无法闭嘴,将那碗药泼泼洒洒灌入口中,完了强捂上他的嘴,不许他吐出来。
      杨炎幼清红着双目,浸满泪水,如同将死之人,绝望的与上方的蝉予对视。
      蝉予看着他,从里到外缭绕着引而不发的疯狂;“端云……非你不可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待到日子耗尽,便是你我诀别之时。”
      杨炎幼清从喉咙中发出悲鸣,眼泪顺着眼角滑入鬓发。
      他哭起来的样子,还是幼清式的,如同晕染开的丹青画,楚楚动人,轻而易举就能将泪滴到蝉予心上。
      只可惜此时的心已经麻木,感受不到任何。
      陈掌柜的话一直清晰缭绕在蝉予耳边,这药能引起心疾,却不能肯定回来的那个人就是幼清,也许是……另一个陌生人。
      饶是如此,蝉予仍想试试,他如同博戏园中最丧心病狂的那一个,孤注一掷的要拼一把,倘若是杨炎幼清,那便什么都好说,往后什么都听他的,倘若不是……
      蝉予痛苦闭上双目,不去看杨炎幼清的脸。
      倘若不是……他宁愿让幼清,永远只活在回忆中。

      留下两人看管杨炎幼清,蝉予边穿铁甲边往西边去,待他到了地方,稍作清点,便往那尹军驻扎地方去。
      为防止上次的失败,蝉予心生一计,干脆效仿他们,自己这边也做埋伏,仅派出一队上前作诱饵。
      于是行至半路,众人停下做准备。
      蝉予自然不愿当诱饵,但他熟悉木图克的性格,便自告奋勇要带数百轻兵前去,木图克一听,果然簇起眉头,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他早已将蝉予看作自己人,可又知道自己无法号令奚豹,思考再三,他一咬牙,决定自己去。
      “也好,奚部是重骑,我这边全是努阿颜的兵,以步兵为主,想来也是你最合适,”蝉予一脸担忧,看似是担忧木图克,其实他的心还在账中没出来。
      他想着,等到梁郡攻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幼清也回来了?
      时间不等人,木图克骑上马,带上800名兵卒,奔入夜色中,留下的人原地准备陷阱。

      因着时间不多,一帮人在官道上挖浅沟,挖好后正适合人半蹲下去,上面覆盖草叶,竖立的长枪隐藏其中,另一部分人藏在四周草丛内,亏的现在夜半三更,量他们也看不出来。
      从准备到等待,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前方依旧没有动静。
      天空漆黑,蝉予也蹲在浅沟中,他抬头遥望,星河中那颗红艳艳的孤星醒目极了。
      看着看着,有谁推了他一下,蝉予没动,知道那是不远处的奚豹。
      “你看到了什么?”奚豹压低声音问;“你也看得见那颗红色的星?”
      蝉予闻言看向他,是了,他与自己一样,没有父兄,也没有爱侣,孑然一身在这浊世间。
      “那是什么?是噩兆?”
      “个人的噩兆,说明……人间已无可恋,随时都能离开。”
      这话无端触动了奚豹的心肠,他想起,也是在他埋葬虞牙的那一夜看到的孤星,不由得心灰意冷,再说不出一句话。

      又过了三盏茶的时间,前方的兵卒传来口讯,有大批兵马往这边而来,想必是木图克回来了!
      蝉予和奚豹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须臾后,那批兵马进入视线范围,听那奔跑中夹杂着熟悉的铜铃相击声,蝉予辨出那是木图克一部!立刻张开喉咙,大声警告其陷阱方位。
      木图克应该是听见了,就见这批人跑在官道上,生生从陷阱上飞跃过去,也有那不济的,被自家的陷阱坑害。
      好在人数不多,待到木图克等统统越过去,后面的追兵到了。
      那如擂鼓轰鸣的声音,震的大地都在颤,数把火把连成一片,湍急而来。
      蝉予等人压低身子,眼看着前方一片潮水似的追兵袭来,他们咬紧牙,等待时机。
      几乎转瞬间,尹国兵马就近在眼前,蝉予发出一声爆喝,一道道声音传下去,原本漆黑平整的官道上顷刻间突刺出数不清的长枪,每一把都笔直锋利,直指奔来的敌人。
      也是亏得了天色阴沉,加之他们手举火把,照明有限,看不清脚底的路,只听一阵人仰马翻的惨叫,是结结实实中了埋伏,彻底打乱敌方阵脚。
      这一声声惨叫似乎是第二道命令的开启,藏在两侧草丛中的人举着弯刀劈砍过来。
      轻兵诱敌,重兵埋伏,这由三人领导的霜勒军队直接将追赶而来的尹军团团包住,加之霜勒人常常夜战,经验丰富,趁着夜色一顿劈砍,杀了尹军一个措手不及,痛痛快快的血洗不久前的耻辱。

      待到天空将亮不亮之时,众人追赶着侥幸逃出的尹军残部到了之前驻扎的营盘。
      一把火烧掉这里后,继续乘胜追击,直接疾行至晌午,来到梁郡城下。
      梁郡为尹国边郡,为抵御邻国侵袭,城墙每隔一段便建有一处凸起的马面墙,供内里的弓箭手防御,也刚好方便两处马面墙上的守军互相照应,夹击妄图冲击城门的敌军。
      蝉予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城墙,三年前他被虚尘大师救出时,正至深夜,什么也没看见,如今见墙头上弓箭手林立,强后隐隐有白烟,想必是烧纸了沥青或是滚油,防止他们利用天梯或者冲车爬墙。
      在看墙体,不同于其他城的土夯,全是烧制的砖累起来,要砸……似乎也难。
      蝉予懂得,若是想攻下这样的城,己方必须是对方的五倍力量,方有突破的可能,可梁郡背后是富饶的尹国……
      这恐怕将是场苦战。
      “有意思,”奚豹骑着马,慢慢走到蝉予和木图克身边,与这二人审慎的目光不同,奚豹眼中竟闪动着兴奋。
      “这城易守难攻,咱们现在周遭开挖渠道,封三面留一面,断他们水粮与下水,待到他们忍无可忍从那一面出来,正中我们的埋伏!”奚豹自信满满的指挥。
      “那要等到何时?怕是佐州和阵国的支援都到了,”蝉予不悦。
      “这城里的人也不少,城墙也结实,不过……他们有一处致命伤,”奚豹丝毫不理会蝉予,自说自话道;“如此厚重的城墙,低洼的地带……”
      “嗨哟!你他娘的就别神神叨叨了!快说到底怎么办!!”木图克等不及了,他昨夜吸引了大批驻扎在外的尹军,又跟着杀敌,随即来到这里,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一点耐心没有。
      奚豹眯着眼睛眺望,片刻后一笑;“我有主意,攻城可是我的强项……”
      木图克不懈的一歪头,本想找蝉予一起鄙视他,谁知蝉予此时满面心事,忧心忡忡的模样。
      木图克有所不知,蝉予对他那句攻城可是深有感触,当初他们便被奚豹一路撵着跑,死伤惨重,甚至那股瘟疫的诡异味道,还缭绕在他鼻端,如今虽然与他同一个阵营,可听他说出此话,仍心有余悸,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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