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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潜入巧遇 ...

  •   入夜,高骨身着漆黑肩袖,头戴漆黑抹额与纱帽,站在尹国梁州城墙之上远眺。
      梁州城到处都已戒严,四周竖壁清野,尹国锐士们连夜守在城下,丝毫不敢怠慢,每日前线战阵的信使会按时来报,保证杨铎能知晓最新情况,目前尹国边境除了那夜的偷袭外,霜勒人似乎又进入假死状态,蛰伏不动,高骨认为这正是进攻的好机会,可杨铎却生起疑心,怀疑这是霜勒人的计谋,想要诱敌深入!于是他也跟着按兵不动,对峙起来。
      另一边,原本在谭国港口登陆的那批尹兵已与他们断绝了联系,最后一次通信说,忽然有大批霜勒人从西面而来,看他们衣着与先前的霜勒人不同,应该是他们的后续部队抵达。这让杨铎十分头疼,他怀着一腔怒火,想要去谭国营救杨炎幼清,然而人没找到,还折损了他八千大军,到是看出了霜勒人此行准备有多充足,后方多严密,本以为他们倾巢出动,后方居然还有大批援军,只得放弃了趁其不备攻其后方的战术,不再派去援兵,高骨思忖着,那些滞留在谭国的尹兵已然全军覆没。
      现在杨铎一颗心只关注眼前的梁州,还亲自来到了梁州坐镇,尹国锐士士气大增,按照高骨的想法,趁着现在兵强马壮士气高,他应该一鼓作气攻上去,可杨铎却毫无赤血肝胆,仿佛被人擒住了软肋,束手束脚的,只连连否决麾下将军的请命,就是不肯出手,这可急坏了城中的将士,也急坏了高骨。
      那封虞望写的沾血带泪的信,他时刻贴身保管,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却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皮肤,使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反复的质问自己,为何要将他们兄弟送走?为何要如此草率的选择逐国?选择那个时间?哪怕他犹豫一下,又或者选择了其他路线,都不会酿成悲剧。
      高骨所期许的一切美好,在收到信的那一刻破碎,他的自由,高祯的疑心,虞苏的狡诈,都曾压得他喘不过气,如今这些从他身上彻底蒸发,他不去想不禀报高祯而擅自偷跑出佐州会有怎样的后果,让他知道蝉予和杨炎幼清没死又会面对怎样的惩罚,高骨的心思早已装不下这些,甚至装不下自己的生死,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虞望。

      吹过了晚风,高骨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走下城墙。
      城墙下有个凉棚,里面站着几个身高不一的异目人,都与他同样穿着,他离开佐州时,带走了异目人心腹,高骨没打算活着回去,而自己死了,这些人也活不了。
      “上马,”高骨跨上一匹,其他几人也一同上马。
      “蚺女,”高骨对着唯一的异目女子道;“你不用跟去。”
      蚺女面目浓秀,皮肤异常白皙,只是双目无神,红血丝布满眼珠,是哭过数日的结果。
      “大人,您让我去吧……”蚺女哑着嗓子,眼中泪光闪闪;“我要为赤面报仇!”
      提到赤面,高骨一叹气。赤面是最早跟着他的异目人之一,身形壮硕,肤红如火,虽然看着唬人,其实生性憨厚,不善言辞,一直默默跟在高骨身后,谁想这样的人,竟与倾国倾城的蚺女暗生情愫。蚺女为刺探情报,经常辗转于多个士卿床帏,赤面毫不在意,真诚待她,想必蚺女定是被他感动,才芳心暗许,然而天不遂人愿……
      “赤面不只是你的情郎,也是我的得力手下,我自会为他报仇,但现在不是时候,而且此行目的在于刺探,你不要跟着了,”说罢,高骨望向梁州郡守府的方向;“你替我盯着杨铎……义父肯定已察觉我们离开,若他知道咱们来了这里,定会让杨铎将咱们一网打尽,你要时刻关注佐州来的消息。”
      蚺女心有不服,并不说话。
      高骨用黑布将面蒙住,压低声音命令道;“听见没有!”
      蚺女低下头,翻身下马;“蚺女听令。”
      待到蚺女走远,梁州城门开,高骨带着仅存的几名心腹,策马奔入暗夜之中,没跑多久,便偏离官道,踏入道边杂草中。
      他此行早已与杨铎商议好,目的地是霜勒人的营盘,他们要趁夜色潜入其中,找寻虞望踪迹,当然还有杨炎幼清。
      不过主要还是虞望。
      高骨及其心腹还带了烟弹与爆竹,这爆竹并非一般,点燃后烟花升空高达数十米,火花巨大,假使他们行动遭遇危机,便将爆竹点燃,随时待命的尹国锐士看到,便立刻去接应。
      所以若是行动失败,少不了一场遭遇战,也是杨铎一直想避免的,但战阵情况瞬息万变,有时候形势逼迫,容不得他一直做缩头乌龟。

      刺探并不简单,他们将近鸡鸣时才赶到,发觉整个霜勒营盘面积广阔,守卫森严,饶是鸽子那样高强的轻功,也不在白日里贸然,只能在周遭荒草中静静蛰伏,待到天黑后再伺机而动。

      一轮圆月升至夜幕,高骨再次将黑色面巾带上,银灰色眼睛沉入深潭,他忆起一些往事,也是这样的月圆夜,他给虞望耍了个小把戏,在他耳后变出一枚铜钱,那铜钱后来被虞望戴在脖子上,与他的燃羽坠饰一同贴身,后来他为他做纸鸢,还一同看禁书……
      二人相聚时刻并不太多,却桩桩件件牵动他的心肠,高骨自认为已将生死看开,他杀人无数,必定不得好死,死也必定是为高祯而死,可在感受到虞望毫无保留的爱意后,高骨逐渐无法忍受高祯的虐待,他升起了逆反心,为什么我不能与虞望在一起?不能与他共度余生?甚至开始为二人的将来所打算?就因为你将我从死人堆里捡出来?
      虞望是他绝望生命中的花,给他活下去的生机,可惜昙花一现,高骨悲哀的认识到,像他这样满身血债之人,不配拥有美好,他那少的可怜的善良与爱意,全盘给了虞望,他若是走了,便带走了自己可称之为人的那部分,永生永世只能做条狗。

      “鸽子,”高骨唤道;“你轻功好,先进去,我与阿珞瓜等你信号。”
      “是,”鸽子低声答应,透过茫茫牧草望了一眼,确定方向后,他敏捷如一只黑猫,迅速消失在草丛中。
      高骨等人静候片刻,听到两声熟悉的枭叫,便与阿珞瓜动身前去,留下另两名异目人在此等候信号。
      现在寅时一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营盘中巡夜的兵卒不同程度露出疲态,有三两成堆的人聚在火把下小声说话,交换薄荷甘草咀嚼提神。
      高骨小心翼翼,跟随鸽子探出来的路线走走停停,大概摸清楚了主要帐房分布。
      他有意绕开大帐,大帐必是位高之人的居所,不可能用来囚禁俘虏,通常马厩是营盘押俘虏的地方,可他远远观望,其中只有酣睡的马夫,又因这营盘新建月余,无有胜仗,更没有专门押俘虏的兽栏,他快速巡视下来,竟是一点收获也无。
      难道虞望不在这?
      那蝉予将他关在何处?难道在吉偈央木那边!?现在吉偈央木坐拥数目不清的霜勒大军,稳居程国腹地,想要潜入谈何容易,就算潜入也无法将不会功夫的虞望带出来……
      高骨独自背靠在一处帐房的背阴处,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走,鸽子与阿珞瓜自告奋勇去查看其他帐房。
      在他们离开须臾,高骨感到背后有响动,猛一转身,发觉是从他身后的帐房传来。
      高骨屏息凝视,见一个瘦长身量的男子从帐房向阳面出来,他身着薄薄的褐色短袍,腰系氆氇,下面的裤腿撸到膝盖,赤着双脚,高骨猜测,这应是下人。
      这下人打着哈欠,走路一摇一晃,没走两步便被不远处的巡视兵卒叫住。
      那几个兵卒对他毫不客气,推推搡搡了几下,这下人也不敢顶撞,臊眉搭眼的任他们欺负,高骨竖起耳朵听,辨认出这下人是个奴隶,似乎是起夜,那几个兵卒欺负他,让他去营盘外小解。
      这奴隶虽然不乐意,但只能照做,在兵卒们肆意的笑声中,慢吞吞往营盘外去。
      高骨将事情看个满眼,心想奴隶能住在这样的帐房中?
      这帐房离主帐有段距离,难道……
      高骨不敢深想,他的心跳已经加速,眼看那几个兵卒走远,他一闪身,进入帐内。
      这帐房分里外两间,外间无人,地毯上有一件团成团的袍子,上面还有余温,高骨猜测是那个奴隶睡觉的地方。
      里间用一条毡布隔开,隐约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是有人在熟睡。
      高骨强压下心悸,缓步接近,撩开帘子,黑暗中有一堆兽皮,兽皮之上隐约有个人影。
      帐房顶部有天窗通气,借着月光,高骨接近,逐渐看清沉睡之人的身量。
      虽然他侧身背对高骨,但看得出,他身量比虞望高。
      意识到这一点,高骨心一沉,失望竟比之前更甚,接着他注意到此人双手反绑……
      何人睡觉还会被反绑双手……这是……
      正在高骨疑惑之时,那人熟睡中缓缓转身,平躺在兽皮之中,正巧天窗中的月光流泻在他脸上。
      高骨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手拨开挡在他脸颊上的发丝。
      是了,这是一张曾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脸。梦里,他满身是血,一手提剑,一手捂着自己脖子,步履蹒跚向着高骨索命。
      高骨猜测,许是二人剑术势均力敌,稍有不慎死的便是自己,导致心有余悸,才总梦见他。
      又或者是因为蝉予……
      高骨望着沉睡中的杨炎幼清,面容冷淡。知道他没死的那一刻很震惊,但看到他沉睡,还有颈间的红痕后,高骨反倒生出一丝松快,仿佛身上的罪业轻了点。
      高骨下意识叹口气,谁想这轻轻一声,竟让杨炎幼清浑身一颤,迷茫中睁开惺忪睡眼。
      二人毫无预兆打了个对视。
      几乎是瞬间,高骨捂住了他的嘴,杨炎幼清的一声尖叫憋在了喉间,他瞪大酸疼的双目,惊恐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高骨身上发出了汗;“既然没找到虞望……你便跟我一同回去吧!”
      杨炎幼清不认识他,或者说端云对他毫无记忆,正在惊慌中,听见外间有响动,是小解的雾灰回来了。
      高骨暗道不好,这时候回来人!?
      然而祸不单行,高骨又听见外面的枭叫,是四声,尾音带颤,意思是是营盘来人了!
      果然,很快一阵擂鼓般的震荡由远及近,是有人骑马往营盘赶。
      何人会夜半三经回来!?
      对了……既然帐中有杨炎幼清,那蝉予呢?他怎么不在!
      难道回来的是蝉予!?
      想到这,高骨脑中的弦倏然绷紧,终究还是要面对他。既然如此,更不能将杨炎幼清留在这!
      听见外间的人赤脚跑出去的响动,高骨大喜,趁机勒着杨炎幼清的脖子将他拉起,跌跌撞撞走出大帐,看着不远处跑向营盘口的兵卒,高骨打算带着杨炎幼清退到背阴处……
      “啊!?你是谁!!”
      高骨一愣,转过身,那原本跑出去的雾灰居然折回来,还与他撞个正着。
      高骨下意识抽刀刺去,与此同时,他看清了雾灰的真面目,是一双与自己相同的灰色眼睛。
      希楼人?
      高骨这一愣,手上失了准头,原本想刺他心窝,却斜斜的扎在了肋骨上。
      雾灰没见过如此快的出剑,傻傻的被他刺的向后一翻,躺倒在地上,但不是要害,他没死,只捂着伤口扯着嗓子叫喊。
      “来人啊!!有刺客!!!!刺客掳走杨炎公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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