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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交战前夕 ...

  •   高祯以为虞苏要闹上一场,毕竟死了儿子,之前他曾误会过虞苏,被他又瞪眼睛又吊嗓门的训了一顿,如今这般悲伤入骨的事,虞苏要大闹也不为过。
      谁知虞苏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悠悠醒转后便无声哭泣,仿佛是没了闹的力气,连声音都小小的,只有被角的抖动明显。
      高祯坐在榻边,唉声叹气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这辈子没有安慰过谁,没有认真说过软话,如今看到虞苏如此脆弱,他忆起了当年得知高放死讯的情景,也是个白日里,寺人忽然哭天抢地的奔来,扑倒在他面前,告知公子放殁了,那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高祯至今难忘,最终遗体也未找到,只有个衣冠冢,想他虞牙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遗体怕是找不到了,另一个儿子虞望估计也凶多吉少。
      想到虞苏的命途竟自己如此像,高祯不觉同情起他,瞧着如此艳丽聪慧的人,不过也是为人父,如今软肋被人扒掉,他疼掉了半条命。
      高祯叹口气,他懂得失去爱子的痛苦,坐的靠近些,他伸手去擦虞苏的眼泪。
      湿热的睫毛扫在他指腹上,蝴蝶翅膀一般一翕一合。
      “人已然没了,你莫要太过痛心,虞望不是还活着吗,孤本也打算出兵霜勒,这次让孤的儿子女儿亲征,孤向你保证,定要将虞望的救回来!让他们付出代价!”高祯将虞望扶起来,亲自接过医官熬好的汤药,端到虞苏面前。
      虞苏眼睛鼻子嘴巴潮红,脸颊额头惨白,是哭的太过,整个人恹恹的毫无精神,那药碗端到面前,他只是划下一道清泪,微微侧头不肯喝。
      如此娇弱的模样,把高祯的心都哭软了,他好脾气地将碗放下,挥退周遭人,独自留下陪虞苏。
      高祯想了想,将自己当初痛失爱子的事情条细了说与虞苏听,告诉他自己听到噩耗是什么时候,接着自己是如何短时间内召集万人军队直奔炎国给儿子收尸,又如何在一路上遭到尹国、程国、谭国等国的非难,他们不许高祯率领如此庞大的军队路过他们的边境,更不许驻扎补给,高祯当时心怀丧子之痛,又被这些诸侯王百般刁难,真是狠的咬碎一口银牙,无奈之下,迫不得已绕了很多山路,等他辗转到了炎国,仅有一副带血的铠甲。
      讲到这,高祯叹了口气,抓着虞苏的手用力握了握,双眼迷茫道;“现在想来……孤也后悔,早知我们如此分别,当初就不该对他那么严厉,从小到大,无论是练功还是诗书,孤都不允许他比别人差,就是希望将来孤夺得天下,他能胜任天子,可谁知他表面听话,背地里却去佐州玩博戏……哎,是孤教子无方啊……”
      虞苏听闻此话,默默回过头看向高祯,见他双眼闪烁,仿佛含着泪,人瞧着都比平时老了一些。
      虞苏看着他,想到自己此刻这副尊容怕是也没法看,便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压下悲伤;“臣也明白了……各人有各命,不能强求……”
      高祯闻言抬起头看着他。
      “虞牙曾抱怨,说臣只爱虞望,不重视他,苛责他,可他不知道,虞望空有一副好皮囊,生性愚钝,学不会东西……为了他们以后着想,只能逼着虞牙快些懂事,臣想着……等他学会了一身本领,长大了,就明白阿帕的良苦用心,可……可臣还是没能等到这一天……”与诉说着,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其实……没有本领又如何?与常人一般生活有什么不好呢……臣……这是何必如此……虞牙到死……怕是都在埋怨臣偏心吧。”
      高祯连连叹气,他与虞苏都是对儿子寄予重望,导致他们没能得到应有的父爱,直到他们死了,才幡然醒悟,然而一切都晚了。
      高祯将虞苏拥入怀中,用叹息去安慰他,想来他这些年,一身粗布麻衣两袖清风,除了一双儿子便没有更多,几乎无欲无求,只一心铲除陈氏,以报当年被辱之仇,自己能走得这样远,脱不得他的干系,如今又痛失爱子,另一个下落不明,高祯都替他揪心,一扫对他的怀疑,愈加的信任同情;“你不要为此自责!要怪也怪那霜勒人!还有软骨头的奚豹,他定是觉得大犀气数将尽才做次抉择!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莫要瞎想了,小心伤了自己身体……”

      虞苏枕在高祯肩膀上,双目无神,他哭过后脑袋闷疼,思维不乱,他仍不大敢信虞牙已死的事实,近几年他迫于高祯的法眼,疏于与吉偈央木联络,难道时间久了……他们把自己忘了?不可能啊,虞罗一直在两边奔走传信!
      也许是因为除了吉偈央木和伯谦外,没什么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才导致虞牙被误杀……?
      虞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他感觉到内心在逐渐平复,其实早在他来到中原、牙落到奚豹手中时,便做好了为大业奉献自己,以及儿子的准备,在他看来,陈氏无可救药,大犀朝摇摇欲坠,它就像一条盘踞中原的年迈毒蛇,虽然垂垂老矣,却仍旧极具危险性。虞苏因为自己的遭遇恨着大犀,恨着陈氏,同时也清楚看到各个诸侯国的末路之相,于是他几乎是破釜沉舟,独自带着孩子回到阔别已久的中原。
      虞苏希望自己能死在延元宫,完成年少时的梦想,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
      至于儿子,虽然他早已有心理建树,可实在没想到,在他忽然良心发现,答应高骨要将他们送去安全地方、远离暴风中心时,却发生如此意外,
      如果虞牙真的被杀……虞苏也没办法幸免,首先不能自曝身份,以高祯的脾气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而且虞牙的死不仅收买了奚豹,也做实了自己的身份,不会再遭怀疑,如此恨绝的一箭双雕,虞苏猜测是伯谦的主意……
      想到伯谦,虞牙只有愤怒,他就不怕自己气急反水吗!?
      应该是不怕的……如今程国以西都被吞并,尹国岌岌可危,逐侯被胞弟所杀,与郢国一样主动投奔霜勒,唯一的安慰是尹军如一把利刃,从海路走,切断了吉偈央木与后方的联系,但霜勒人准备充分,谁知这把利刃会否被腐蚀殆尽……
      所以以目前形势来看,他们根本不怕虞苏的背叛。
      想到这,虞苏浑身逐渐冰冷下去,无论是对于高祯还是霜勒人,自己的用处要消耗光了,离死不远。
      不知吉偈央木能否看在自己效忠这么多年,并且有过一夜情缘的份儿上,好好待他的幼子虞望,给他留条活路,保他余生平安顺遂。
      如今虞苏的牵挂,也只有他了。

      几日后,阵军再次出动,这次他们没有直奔谭国,而是绕道去郢国。
      尹军因早前从海路切断吉偈央木后援线,如今与霜勒人与杨炎芳蔼的部队陷入胶着,既攻不下郡县,也无可退,最让人头疼的是,尹国不靠海!之前尹军都从郢国的港口出海,如今郢国归顺霜勒,自然没有港口供他用,于是杨铎此时面临一道选择,要么绕一个大圈,从阵国的港口出海增援,要么直接走陆路,猛攻盘踞在程国的霜勒人,与陷在谭国的先遣军胜利会师。
      无论哪一个都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霜勒人不会给他们留机会,尤其是奚豹加入霜勒大军,他无论攻城还是守城都有一手,并且一改往日的懈怠,带着歇息许久的郢军,与霜勒人一同压至尹国边境。

      蝉予不大想往前走,不是舍不得曾经的住所,而是惦记着杨炎芳蔼。
      多亏了木图克时刻关注她,蝉予得到了不少杨炎芳蔼的消息,听说她成功突围与阿颜塔见了面,之后遭到十几天的围城,在粮草缺乏的情况下,他们联合周边罪徒,夜间奇袭周遭尹军成功,本以为能成功脱身,那些尹兵不肯罢手,硬是追了一夜,随后杨炎芳蔼等人进入另一个郡,又被围困,但至少离程国近了些,且打乱了尹军步骤,杨炎芳蔼也腾出时间向吉偈央木汇报战况。
      蝉予想着炎国利国还有驻扎的霜勒人,可惜军队不多,自保可以,援助可能困难些,只希望有后续部队正从雄布勒玛往这边走。

      吉偈央木眼看着佐州与他就隔着个尹国,浑身血液沸腾,按捺不住,将后方的尹兵抛给杨炎幼清和阿颜塔解决,要求其他将领,外加奚豹与刚归顺的逐国,必须在秋季结束前将尹国打下来!
      蝉予觉得这有些急功近利,却没有发言权,如今他不再是乌额玛的勇士,虽然军阶有所提升,但是逐步远离了权力中心,甚至与乌额玛也碰不到面了,如果不想办法提升,他便只能是炮灰。
      蝉予深知这一点,很想找人聊聊,然而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在行军前一夜,把杨炎幼清带上。
      经历过上一次,杨炎幼清态度有了极大转变,蝉予本以为他会更加恨自己而不敢去见他,谁知这一次再见,杨炎幼清不仅将衣袍整理干净,鬓发梳整齐,连神态都恢复如常。
      看见蝉予来了,听说要带他离开此地,顺利的话,可能会住到尹国梁州,杨炎幼清眼睛亮了。
      “全听你安排吧,”杨炎幼清低声回答。
      蝉予愣了愣,不知他怎么忽然如此乖顺,不禁起了疑心。
      “你不要想着逃,要待在我身边!”蝉予道。
      “自然……如今天下大乱,去哪也不太平,有口吃的便好,”杨炎幼清忧愁道。
      蝉予又是一愣,不知他怎么想的,甚至怀疑幼清回来了。
      只是他很快想到了缘由,他们这一趟是要去尹国,杨炎幼清不是一直想回尹国见杨铎吗……
      这一想通,蝉予心头一沉,暗骂自己不该抱有希望,但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将杨炎幼清带上路,原因无他,怕自己凯旋后,面对空着的院落,人还是离自己近些更踏实。

      从他们所驻扎的郡县到梁州,大约走了五日,一路上杨炎幼清乖巧得很,虽然单独骑一匹马,双手还帮在马鞍上,但他低眉顺眼并不抱怨,每当蝉予回头看他,他都报以微笑,或者垂下头,那不胜娇羞的侧颜,看的蝉予心悸不已。
      待到他们在夜间来到目的地简单屯扎,众人对过作战计划,便打算休息半个时辰准备夜袭。
      夜袭前,蝉予要先讲杨炎幼清安顿好。
      “我可以带你去见杨铎,但不要擅自行动,如今兵荒马乱,刀剑无眼,我不希望你成为刀下鬼,”蝉予将杨炎幼清安排在后方大帐中,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不绑你,你好好待着等我。”
      “好,”杨炎幼清好脾气道,如今尹国就近在眼前,他才不逃,逃了还哪来的马匹食物供他享用。
      蝉予说罢便无话可说,转身要走。
      “你打算一直做他们的校尉?”杨炎幼清忽然开口。
      蝉予迟疑地转身看向他,发觉杨炎幼清眼中神色异常,颇有蛊惑性。
      “我看出……你听命于那个黑黑的男子,”杨炎幼清指的是努阿颜;“他可不是什么好将军,几次奚豹要与他攀谈,都被他搪塞过去,那个木图克压根不理他,将军若只会打仗,不会拉拢派系,便只是个做校尉的料,你可比他懂得多……”
      “我不是校尉,是当户,”蝉予纠正。
      “听起来还不如校尉体面……”杨炎幼清款步走近蝉予,一直素手抹在他胸口。
      也是奇了,明明隔着铁甲,蝉予的胸口却在发热。
      杨炎幼清觉出了他的僵硬,顺势靠上去与他耳语;“若是那个将军不幸死在沙场……是不是由你接替他的位置?毕竟你在尹国住了那么久,熟悉地形与风俗,那杨铎还是你的父亲,你……不比他更有用?”
      蝉予转动眼珠去看杨炎幼清,心中知道他在教唆自己。
      “去吧,活着回来,”杨炎幼清松开他,笑着推了一把,蝉予后退一步,迈出大帐。
      嘱咐好看守看住了杨炎幼清,他迷迷糊糊的走出营盘与努阿炎等人汇合。
      奚豹大剌剌的不拘小节,在马背上翘着二郎腿,仰头遥望那颗红色孤星发呆,瞧见蝉予来了,站在原地打了声招呼;木图克热情的多,迎着蝉予打招呼;努阿颜在一旁沉默,只是看了蝉予一眼,便继续沉默。
      蝉予表面与木图克熟络客套,余光却屡屡停在努阿颜身上。
      他的确不大适合当一个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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