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枝露白

44、Chapter44

　　“我觉得，还是抽空带朵朵去看个心理医生吧。”
　　万紫坐在兰华家化的小茶几旁边，看着正在货架旁整理东西的思葭姐，冷不丁开了口。

　　“虽然最近她的兴许稳定了很多，但是不能冒这个风险去赌孩子的身心健康。”

　　陶思葭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隔着货品架对着万紫答应了一声，接着说：“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如果不引导好，或许以后问题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是啊，比如我。”
　　廖万紫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万紫啊——”陶思葭走近了些，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说：“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只不过下个月要去做个常规复检，你不如带上朵朵和我去一趟上沅吧。”

　　“下个月正好十一学校放一周的假，倒是有时间。正好小瑜也放假，到时候可以顺道去学校看看他。我现在来看看能不能预约到医生。”思葭姐说着就要去口袋里摸手机。

　　“不用了，”万紫倒是笑了，“我认识不少心理医生，也提前问过了可以带朵朵去看看的，过去的话看谁有时间再挂号吧，省得自己瞎折腾。”

　　“这倒是托了你的福了。”

　　“我之前就像和你提，但是你这儿一直都走不开。现在呢，自己当老板就是好哇，至少关门开门自己能说了算，不用向什么人报备。”

　　“你说得轻巧，生意不要了哪来钱吃饭上学啊？”陶思葭一边说着，一边又说，“你这次回上沅，除了复诊，应该还要做一些别的事情吧？”

　　“嗯，是要做一些准备了。”

　　说着差不多就到时间了，万紫对陶思葭说：“我去接朵朵放学，今天周五，晚上成光应该也会回来，我们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今天晚班不用你待着吧？”
　　“嗯，我差不多到六点吧，你先去接她吧。”

　　说着万紫就出了门，穿过芝南大街来到小学门口。

　　“陶朵朵没有爸爸！”
　　“我们都有，就你没有！”
　　“我听说她爸坐牢了，是个劳改犯！”
　　“哈哈哈，怪不得见不到她爸爸。陶朵朵，你爸爸是小偷，还是杀人犯啊？”

　　万紫看着这几个比朵朵高出一大截的学生，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种事情她自己见得多了，不会入耳也更不会有所谓，但是朵朵……
　　她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儿，一如当年的廖万紫，心一下子疼起来了。

　　“走，朵朵，我们回家。”
　　万紫伸手穿过围在面前的几个人，牵起朵朵，陪着她站起来。

　　接着，她帮朵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脸来对着这帮霸凌的孩子说：“陶朵朵家里人是什么样子的，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下次再让我听到，我可不客气。”
　　“你是不是要告老师请家长，吓唬谁呢，我才不怕。”一个黄黑皮的小男孩嚷嚷起来，一副了然自得的模样。看样子，他像是个领头的。

　　万紫被他惹得连最后一丝耐心都没了，直接撂下一句话：“我不告诉老师也不告诉你父母，我会直接揍你。”

　　说着，她伸手推开这个挡道的男生，带着朵朵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万紫牵着朵朵的手，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慢。

　　“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哭出来。”

　　朵朵摇摇头。

　　“我有时候也想和他们一样，有完整的家，有爸爸也有妈妈。但是，如果爸爸一直那样伤害妈妈，我觉得更难过。家里只有我和妈妈是最好的了。”
　　说着，陶朵朵抬起头看着万紫：“他们不懂。”

　　这个七岁的孩子，认认真真地告诉她，人与人之间悲伤欢喜皆有不同，也不奢求他人理解接受，即使心里再难过，也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不让人心疼呢？

　　“万紫阿姨，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妈妈哦，我不想让她担心。”朵朵又说，“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很好，这几个人我不认识，应该是别的年级的，我不搭理就好了，再说了，还有你保护我呢！”

　　万紫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不，这几个小子，我见一次揍一次！”

　　正说着，一辆车在他们身侧停了下来，轻轻摁了下喇叭。
　　成光摇下车窗，笑着问：“要揍谁啊，算上我一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万紫惊讶地看着他。
　　“我刚下班就开车回来了，路上没怎么耽搁，倒是你们今天放学这么迟。”说着，成光开了车门催她俩上车，“跟了你们老半天了都没法我，真的是。”

　　“今晚想吃什么？”成光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话。
　　“真的是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吗？”
　　“我可以选择性参考。”
　　“那就是无效点单。”

　　他俩互相斗了几句，成光才发现今天的朵朵过于安静了，就问小朋友：“朵朵，今天想吃什么？”
　　小朋友慢吞吞地吐了四个字：“芥菜圆子。”
　　“好嘞，回去就做。”

　　“话说，你的周末小食堂，对外开放吗？”
　　“开放啊，不然不说收益了，成本哪里来呢？”

　　万紫原本斜斜地靠在后座，这个时候突然坐正了：“过一阵子，可能我会有一些朋友要过来，到时候不打扰吧？”
　　“饭店就是待人接客的地方，哪里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话说，我下个月要去一趟上沅，朵朵和思葭姐也过去，到时候她们先回来，我可能要再待一段时间。”
　　成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你——”
　　“我还是会回来的，而且不会太久。”
　　“好。”

　　朵朵本来自己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就好奇地问万紫：“我和妈妈也去上沅吗？那我能不能见到小瑜哥哥？”

　　“当然可以啊。不过小瑜哥哥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我把电话给你，你自己跟他说好不好？”

　　朵朵接过了电话，想了想又还给万紫了：“我想等回家之后和妈妈一起打给小瑜哥哥。”
　　虽然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但是还是尊重孩子的意见，万紫接回自己的手机。

　　晚上是惯常的组局，不过这次闻彬没来，成光说他好像是出差学习去了，差不多得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等那个时候刚回来，你们应该还在上沅呢。”

　　“闻叔叔和成光叔叔都不去上沅吗？”朵朵好奇地问了一句。
　　“朵朵，大人们都要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出去玩的。”陶思葭把饭菜都端上桌，“不过啊，少了他俩，这屋子里还怪冷清的。”

　　“那可不是，成光和闻老师两个人斗嘴我能看一晚上，然后明瑜劝架又劝不动的样子也蛮好笑的。”
　　万紫想起这兄弟俩的日常，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再给你抓把零食，你就搁那慢慢看吧。”成光还真拿过来一叠五香花生，径直放在万紫的面前。

　　“我之前和我爸妈说过，让他们也留下来吃个晚饭什么的，但是非说和年轻人在一起不自在，还是不来的好。等我外甥百天的时候，应该会摆个席。”
　　“快点长大些，能带到这边玩也挺好的。不过，小孩子长起来也快。”思葭姐也坐下来了，“朵朵刚出生的时候，我总想着她能快点长大，这一转眼都上小学了。”

　　是啊，日子过得飞快。
　　才觉得思葭姐话音刚落，十月就到了眼面前。

　　成光送她们三个人去了高铁站。朵朵着急着想去上厕所，陶思葭就带着她先进了站。

　　“你也快进去吧，不然她们在里面等得着急。”
　　“不打紧，9:47的班次还早着呢。”
　　“那就待一会儿？”他似笑非笑地把胳膊搭在车门上，看着万紫。
　　“嗯。”

　　“没有话要说？”
　　“没有。”

　　“那你说我俩就在这干站着，傻不——”
　　成光话还没说完，万紫就走过来扎进他的怀中。

　　“怎么啦？”
　　他伸出胳膊搂住了万紫，把语气放得很轻很轻。

　　万紫把头侧靠在成光的胸口前，小声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到这次应该也会走一段时间，再见面我也不确定会是什么时候。反正就是，挺舍不得的。”

　　“挺舍不得谁？”
　　这个人偏偏还要逗她。

　　本以为万紫听了这话要恼他，结果只听见她说：“你啊——”
　　成光叹了口气，下巴轻轻贴在她的额头前，把人又往怀里搂紧了。

　　来来往往的车灯在身后的地下车库忽明忽暗，他们在永不停歇的人潮中，贪念此刻的短憩。

　　“能有你这么挂念我一次，也值了。”成光突然笑起来，“你知道这么久以来，你一次次离开的时候连头也不回，我就等着，等着没有归期也无定点的约定。我觉得我好幸运啊，哪怕现在离别就在眼前，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我拥有最真实最坚定的来自你口中的返程。”

　　“谢谢你，一直在等着我。”万紫的眼眶微微泛红，“好啦，我真的要上去了。”

　　“等我等你回来。”
　　“好。”

　　万紫三步一回头，直到成光快要见不到她的时候，用力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