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枝露白

33、Chapter33

　　“我来瞧瞧你家小家伙，这次是被吓得不轻吧，可好些了？”兰姨一边说着，一面把带过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给朵朵带的一点零食和补品，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兰姨……”

　　陶思葭正要拒绝，兰姨拦下她说：“你来我这也快两年了，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再说了平时你也把店里照顾得紧紧有条，我还得谢谢你呢。再说，我这次来，一是想看看朵朵，二个就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我下午也会去店里的，您还特意过来，真是的，您过来坐。”

　　她俩就在堂屋内坐下，面对面聊着。

　　另一边，闻彬在初夏日灿烂的阳光下，看着拍皮球的朵朵。看着她站在桃树下，念着他刚教给她的古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南风吹拂，院子里的桃叶摇曳生姿。

　　陶思葭送兰姨出来，两个人边走边互相客气着什么。

　　走到了院子里，兰姨看到朵朵，就说道：“朵朵，过来给兰姨瞧瞧。”
　　朵朵走到她身边，兰姨一把搂住她，说：“这小脸瘦得，真叫人心疼，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妈妈的话啊。”
　　小朋友点点头。

　　闻彬捡起来她晾在一边的皮球，也走了过来。

　　兰姨也问他：“你这几天都不忙吗？明瑜现在没什么问题吧？”
　　“啊，后天明瑜就要高考了，现在只要他自己保持好心态，把握平时的节奏就好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实际上你还是担心的吧，这几天要不在学校待着，要不就在我这里，反正就是不怎么回去，也是担心打扰到小瑜或者给他压力什么的吧。”陶思葭笑着说，“就算是每年都会陪学生们参加高考，但是轮到自家孩子考试总归还是有些紧张，是吧，闻老师？”
　　闻彬也只是温和地笑笑。

　　陶思葭拉着女儿的手，感慨道：“朵朵连小学都还没有开始读，到参加高考还要再等个十几年，真的是还远着呢。”

　　“你不要觉得十几年很长呢，陪小孩长大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想我当年刚生我我儿子的时候，也想过‘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长大成人’这样的问题，但是你看现在，孙子都快出生了，我也一晃这么大岁数了。过日子，快得很呐。”

　　陶思葭和闻彬带着小女孩儿送兰姨到门口，兰姨又回过头来说：“我和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为孩子也为了你自己。”
　　“嗯，谢谢兰姨，我会好好考虑的。”

　　朵朵的精神状况其实是有缓慢恢复的，陶思葭原本想着下午去上班，还和往常一样把她锁在屋子里睡觉。朵朵却说今天不困，想跟妈妈一起去店里，陶思葭也想着确实她很久都没有出门了，就答应了下来。

　　闻彬也就跟着她们出了门。

　　“你等一下要打算去哪儿转转吗？”
　　“不知道，可能就随便走走吧。怎么了？”
　　陶思葭欲言又止，接着摇摇头说：“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

　　出了院子，闻彬既没有跟着她们一个方向，也没有回家。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芝南大街上，想起刚才的话，觉得一定是兰姨跟思葭说了些什么，大概也是一些需要做决定的事情，不过，既然她最后也没有问出口，那自己也没有必要过问。

　　“诶呀，小朵朵来啦？”项阿姨抬头看见陶思葭带着女儿来换班，打了个招呼，“朵朵妈，你每天来得真准时，我有时候迟点早点的你还多多包涵啊。”

　　“没关系啊，你家女儿上高中，又是走读，做家长的难免要操心不少，工作量完成了早一点走也没什么。”陶思葭说着，就从柜子里拿出了工作服穿在了身上。

　　“没办法，家里条件有限，虽然说主要是为了陪读，但学费房租吃穿用度都得花钱，孩子爸一个人挣钱已经很辛苦了，我打这份工也算是补贴家用了。你现在虽然是孩子小，但是也要多攒点钱才行啊。不说啦，我回家了，过两天高考学校得挪出来做考场，高一高二放几天假在家，我得盯着她学习。”项阿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也没有在意陶思葭答应了什么，急匆匆地就推门离开了。

　　“项妈妈再见……”朵朵话还没有说完，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项大姐还真是，雷厉风行。”

　　陶思葭开始在店里巡视起来，而朵朵就坐在收银台旁边，手里拿着闻叔叔送给她的画册，安安静静地看着。阳光从玻璃门外照进来，给屋子里镶了一道道金边。

　　陶思葭站在那里，看着朵朵，突然心里想到——其实在这段时间里，万紫也好，闻彬也好，还有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朵朵。她现在比之前更懂事，想法也在逐渐成熟，自己每天在店里忙碌地工作，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别的方面其实很少能照顾到她。
　　万一，真的要从这里搬走，市区的经济压力一定是比现在重得多，顾此失彼的状况只会比现在更明显。

　　她不是那种指望着别人来替她抗艰难困苦的人。她的这些好友给自己这些帮助，已经令她感激不尽。换一个圈子生活，难保自己和孩子都能很好地适应，但……
　　她又想到了兰姨和她说的事情，种种是非优劣在脑子里乱撞，不免觉得头痛。

　　高考转眼就在面前，明瑜的考场在四中，碰巧闻老师带队，每天跟着他的车去考场。

　　最后一天的下午，沈明瑜大汗淋漓地从考场走出来，周身的考生纷纷都作鸟兽散，各奔东西。
　　他抬头看向天空，是属于这个季节最漂亮的落日云霞，淡紫色和淡蓝色的交汇，充满波折的未成年的读书时光，总还算是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点。

　　“走吧，我们回家。”

　　人群散去，闻彬站在他面前。

　　少年的眼眶又湿润了，走上前去。方才的感慨在此刻落成一个实感的存在，他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他同样也是个有家可回的孩子。

　　“闻老师！”
　　闻彬一个侧身躲过了一头扎过来的宝贝学生，让他扑了个空，惹得这孩子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闻老师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表面上还是如常的神色，说：“那个，我嫌热。”

　　分明是眼里还噙着泪，又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明瑜摘下眼镜胡乱揩了揩眼睛，一路跟着老师上了车。闻彬转头看着即将满十八岁的明瑜，个子又长高了点，皮肤晒黑了，身体也比以前结实了。

　　他生长得很好。
　　闻彬在心里想着，或许，也算是填补了内心的一个缺憾吧，关于那个十八岁的自己。

　　一路师生二人不多话。一来是闻彬本就不习惯问学生考试情况，二来也是明瑜有点累了。

　　汽车拐弯，驶入芝南大街。

　　“诶？”
　　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明瑜在心里嘀咕着，看向闻老师。

　　“今天晚上我们上善和饭馆吃饭去。”
　　天色将暗，明瑜看不太清闻彬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调里察觉出那么一点儿轻松的意味。

　　“妈妈，闻叔叔和小瑜哥哥回来了！”早就蹲在善和饭馆门口的朵朵开心地朝着屋内喊去，接着就站起来往前跑着去迎接来人，也不顾自己起身得太猛，脑袋晕乎乎地往前跑着。

　　“朵朵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呀？”

　　闻彬顺势扶了一把小朋友，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同时，朵朵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拉上了明瑜的手。
　　“因为今天我是第一次在笪叔叔家吃饭呀，快去看，里面可漂亮了！”

　　两个人被她拉得一路跌跌撞撞，但是笑得一脸开心。

　　其实闻彬早就来看过了，特别是在装修的时候还帮忙监工过，里面的大致情形都有了一些了解。当时他还和成光说，这屋子的设计还挺别致的，不太像是成光自己想出来的。

　　“答对了，有一部分是参考了万紫留下来的图纸。”
　　“为什么是一部分？我觉得可以完全采纳她的方案，比如说，这个墙纸的颜色选得就很好看，但是挂上去的这几幅画简直是大煞风景，一看就是你选的。”闻彬面无表情地摇头。
　　“彬哥，你也太无情了！这可是我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
　　“所以说啊，你和万紫的审美真的是天差地别。”
　　“我懒得跟你理论。”
　　……

　　闻彬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抬头看了一眼——嗯，果不其然，自信的成光是不会因为受到否定而改变的。

　　明瑜倒是因为之前忙着复习，只是听说这边在装修，至于什么时候完工的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墙上的画：“闻老师，我怎么觉得这面墙的装修，哪里怪怪的？”
　　成光正好走出来：“混小子你懂个啥，这叫艺术！”

　　明瑜似信非信地看了看闻彬，闻老师什么也没说，无奈地耸耸肩。

　　朵朵看着小瑜哥哥，一脸骄傲地宣布：“今天呢，我们是要庆祝小瑜哥哥高考成功的！”

　　“是哥哥高考不是你哦，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怎么回事。”成光顺手就轻轻掐了一把朵朵的小脸，惹得小朋友“嗷”地一声叫起来。

　　“成绩还没有出来不算是成功哦。”明瑜蹲下身来给小朋友揉了揉脸。
　　“妈妈说，这个考试很难很难，哥哥去参加很勇敢很厉害啊，就是成功！”

　　大家都笑了，快活的气氛在善和饭馆氤氲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