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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梅衿山人 ...


  •   几人赶至山脚,方知是观里西北隅一处楼阁塌陷,所幸阁里无人,未殃及无辜。空花观观主此时正立于断垣残壁前叮嘱指点来回奔忙的一众道士道童,侧身时见辞九等人亦下了山,便回转过来,略带歉意道,“此处原已废弃多年,岁初方计划修葺出作客房之用,因春季雨水密,一时便搁下了。不料想此刻竟至于坍圮,好在无人伤亡,实为大幸,只是阁里存放不少道器经书,多为师祖传下的珍稀之品,如今怕要毁坏大半了。”几人听此,虽有心作宽解之语,但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好说有需出力之处,但请吩咐。观主乃又叹道,“今日来此玩赏之人皆已平安送出观外,不过空花观突遇此祸,怕要闭观半月,方能细细清理点检一番。”

      芒四本有些许话欲再问询观主,只眼前情状,便也不好多做打扰。几人见确无可帮衬之处,便告了辞,只说他日再行拜访。一直跟在辞九身后的皂衣女子,从道童手里取过风玉露后,亦施礼道别,自往东南方向而去,脚力之快,不多久,几人便不见其踪影了。原来此人乃缁尘阁的使女何屏,此前墨莲时几番借书还书,便是她在其间通络。

      三人出观时暮色已沉,马车亦已在石阶一侧候着。芒四对辞九道,“楼潜西害了场病,我以为他要死了,只好回了落月山庄。墨家二公子和然姑娘受墨庄主所托,这几日也一并留在庄里协理大小事体。今日天色不早,你要不同我们随车回去,明日再作打算?”辞九本没有再回缁尘阁的安排,便点头应了下来,几人一同上了马车。

      然忽忽心下暗忖,这芒四与辞九两人忽离忽遇的,倒也显出几分才子佳人的光景来。只是念头刚转到这里,视线不自觉又移向了师兄墨言白,于是又想,芒四与墨言白如今已有婚约,门当户对,性情相契,亦未尝不会是一段良缘。

      这边芒四哪知然忽忽的心思,只面带愁容道,“说来也奇,我这一路,走到哪里,哪里便有不好之事发生。先是澹云山庄遭逢命案,接着是楼潜西中了毒,今日刚来这空花观,观里偏又遇上坍塌。”

      然忽忽听言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几人也是没落下了,走哪儿,哪儿不顺遂。”

      辞九也笑了笑,只有墨言白似乎心事重重,没有答语。

      辞九忽想起一事,便说道,“前几日我在缁尘阁逗留,也算遇着一故人了,你们猜是何人。”三人不解,辞九因笑道,“是澹云山庄的莲时姑娘。她代墨大公子前去缁尘阁还书。”墨言白听如此说,想了想,“原来那些书是与缁尘阁借的,我竟不知她还有这江湖上的往来,怕是我兄长也不定知晓其中渊源。”

      辞九道,“那缁尘阁老是嗜书之人,听闻你兄长亦是痴书,如此倒也算得上知己了。”

      然忽忽此刻并无心缁尘阁之事,只小心问向芒四,“你母亲花宜之事,你有何打算?今日那观主说,你母亲是避仇之去的。”

      芒四道,“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楼潜西待她不好,所以她不得不走。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还有这层缘故。”

      然忽忽沉默片刻,又道,“看来也只能等楼庄主病情转好,你二人放下心结,好生聊上一回。说不定事情就明朗了。”

      芒四苦笑道,“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我谈及此事。”

      墨言白道,“为人父母者,有事深瞒子女,多半是有苦衷的。兴许不是他不愿对你说出实情,而是不能。”

      辞九接言道,“你有没有想过,他许是和人约定过要三缄其口。”

      芒四冷笑道,“他可不是那种重情守信之人。”

      然忽忽道,“所谓相由心生,依我对楼庄主这几日的观察,他虽尚不能言,但面容雍雅,眉目清明,全无心歹之端迹,许单是性情严厉了些。”

      芒四道,“恐怕不是严厉,而是厉害着呢,如今不声不吭,那满腹阴诡就更无人知了。”

      墨白言问,“他可曾对你做过不好的事,除了你以为他逼走你母亲花宜之外。”

      芒四冷嗤一声,“我还不值他花费那般气力,不闻不问,便是他最厉害的手段。”

      然忽忽道,“不闻不问,岂非更好?难不成你喜欢有人对你指手画脚?”

      芒四扑哧一笑,“就你这一张巧嘴,才是厉害着呢。算了,且不提楼潜西了。我母亲花宜之事,一时半刻也急不得,何况这么些年我都等了下来。待空花观事情处理妥善,我再择日拜访观主,他定还知些其他细由。”

      马车慢慢悠悠驶向落月山庄,晚风拂拂,不时吹开帘子。然忽忽忽然注意到什么,说道,“你们看,那不是观里的小道士吗?”几人往帘子外一望,确实是方才取风玉露的小道士,形神匆忙,驰马而过。墨言白道,许是观里又发生什么事了。然一行人也无折回的打算,依旧随马车幽幽前行。

      抵达落月山庄时,天色已大黑,只几点星子冷冷挂在山庄的天幕上。路无尘早已提灯在正门候着,车夫自侧门入,将马具从车轭撤下,牵着马往马厩方向走去。

      路无尘看见辞九,便知落月山庄又多了一位客人。辞九房间被安排在与芒四同一廊道的另一侧,不过相距不远。晚饭间,三人聊了聊别后境况,便早早回屋歇息。

      夜里辞九蓦然忆起九岁那年出现的人,那个带来辞九父母死讯并告知辞九仇不必报的人。从空花观来到落月山庄的这一夜,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辞九真正怀想起那人,想他人在何方,叫什么名字,与辞九父母又是什么关系。

      如今这江湖在辞九看来已然无趣,打来杀去,哄来骗去,今日是好友,明日亦可是雠仇。但那人说辞九父母不是他杀的,所以他自然便不是辞九的仇人,辞九相信他,全无其他理由似的全心全意相信他,这种相信如今追忆起来仍让辞九觉得心安。

      辞九不愿怀疑任何人,而这,正是辞九自始至终不去报仇的原因,也是芒四自始至终不能理解辞九的所在。辞九自九岁遇见那衣袂飘举双眸寒历之人,便作了不再怀疑任何人的决定。而芒四自四岁花宜离奇消失后,便作了不再轻信任何人的决定。辞九想,或许,可以去找找那个人,甚而可以去找找梅衿山人,尘路漫漫,岁月悠长,如若得遇梅衿山人,兴许能代芒四问出花宜的下落,甚而也可问一问当年辞九父母缘何死于她的梅骨鞭之下。

      辞九打定主意,便再无他想,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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