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醉梦之追忆》牵小牛

3、回忆

　　“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就在我的回忆随着乐扬的消失思想准备转弯的时候，彤把我拉回了现实，现实与记忆已经拉得那么远了，而刚才的我完全是身临其境。原来记忆一直不曾随时间疏远我，我更加理解了彤对乐扬的执着。我看着彤苦笑了一下，她问：“为什么这么笑？你是不在想我就这么爱上乐扬很傻气？”我仓皇地摇头，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我们彼此都还陷落在自己独特的记忆里，我刚把记忆重新梳理，正在思索着我要怎样告诉彤我所知道的乐扬。彤没有等到我用言语回答，她继续接了下去：“我真想带你去那年的舞会，让你亲眼看一看繁华极尽处容光四射的乐扬被拉长的身影是多么的落寞，那样突兀的落差，至今想起仍让我心疼。”我不忍心再听下去，只好猛然打断她，随口说出了一直憋在我喉咙里的那句话：“我认识乐扬，刚才那么久没有说话，是因为你突然说出乐扬的名字，让我措不及防地掉进了记忆。”说完，我才略微转过头，看着她，怎么都看不透她的内心，她的表情像极了我第一次看到的乐扬，空茫茫的，不显现一丝心绪。我继续接下去，很无奈的口吻：“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一切都像是注定的。无巧不成书。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活在别人的剧本里，任人摆布，像一颗小棋子，想起来了，就被动地向前走一步，永远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又是什么时候会遇到。我想乐扬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坐在你的身边回忆与他有关的往事。”“是么？一切还真奇妙。”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陷入回忆时的那种悲伤，淡淡的，凉凉的，吹进耳朵有一点痒，脸上的笑容并不曾隐去：“你是沾染了一点罂粟的毒的向日葵，还是那棵偶尔迷恋上了向日葵的温暖与甜美的罂粟呢？为什么我觉得都不像？”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乐扬一定是对她说过曾经对我说过的关于忆儿与主儿的那段比喻：“忆儿，如同一朵美丽妖冶的罂粟，却不经意间迷恋上了向日葵的温暖与甜美；主儿，像一朵追随太阳神的向日葵，偶然间沾染了一点罂粟的毒。其实她们是同一种人，只是组合的成分多少不同而已。”但乐扬一定没有告诉她她们的名字，所以她会以为我是乐扬口中那两个女子中的一个。我笑了笑，“我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只是乐扬的朋友，除了你以外，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我也算是他的朋友么？他真的这么认为？”她的声音迷忙疏离，不似询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把乐扬曾经给我讲述他遇到我以前的经历时说过的那段话转述给了彤，他说：“遇到你之前，我只有一个朋友，只有她能够看穿我疯狂地舞蹈只是在发泄，只有她会在下大雨的时候不顾一切给我送伞而不知道我其实并不需要伞，只有她会把长得金黄的向日葵移栽我的院子而不知道我喜欢向日葵是因为我喜欢的女子，只有她不会追问我的过往所以她不知道如果她问我会愿意告诉她，只有她不会因我故做淡漠的表情负气而走依旧沉默地站在我身后。所以，遇到你之前，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最后我却伤害了她。”我看到彤的眼泪想往外涌，她很用力地忍住了，声音微颤：“原来他都记得，这就足够了！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三年之约，你知道吧？”她的表情很悲戚，我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渴望，她一定是期待着从我口中得到乐扬还在的消息，即使他没有履行承诺，她都希望他活着，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可以不重要，至少她曾经是他唯一的朋友。我决定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乐扬的过往，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放下，解开心结，将他从她的爱情里删除。我对彤说：“乐扬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不是死去，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尽管只是离开，每年的那一天我还是忍不住很想念他，想的难过想哭。”彤迷茫的看着我，我对她微笑，继续道：“乐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寻找他生命里的那个女子...。”我又一次回忆起我与乐扬的初见，并将它转化成语言，转述给彤，我以乐扬拿到灵忆珠后又平空消失作为结束语，因为后面的故事，我一时理不清思路。我看着彤的反应，她的表情由最初的惊异转为平静，我停下来后，她只说了一句话：“这样奇异的男子，我怎么可能成为他的爱情。”我明白，乐扬一直带给她的只有自卑，在爱情里，有多少人没有自卑过？有一句话说：“爱上一个人，就是当他审视你是，平生第一次不自信。”若论世界上什么魔力最大，爱情应首当其冲，它能成就一切，也能摧毁一切。对彤，我找不出安慰的话语，于是我转变话题：“对衍怎么想呢？”彤想了很久，她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以回忆为生的蝴蝶，而回忆太少，所以长不出完好的翅膀，不能飞的太远，只能守着我的那一朵花。然后就习惯了，心甘情愿的守侯。”“是啊，这就是你对乐扬的爱情，只是一种习惯了。””当一朵脆弱的蝴蝶习惯了一朵花，它就是死都想死在那朵花上，不为别的，习惯了，哪怕那朵花有毒，它也安心。”“那是因为它没有接触其它的花，她只看到一朵就认定它是属于它的，却不去想它给它的是否是它需要的花粉，当她知道不是的时候，已经太疲惫不想飞了，情愿趴在那朵花上，等待结束。它不是一只勇敢的蝴蝶。”“你觉得我是在逃避么？”“是的，逃避你的疲惫，逃避你对爱情生出的恐慌，逃避你只是爱上了习惯的事实。”“我知道自己正走在危险的独木桥上，可我停不下脚步了。”“佛语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我找不到最初的那个岸了。”“那就以你回到的岸为起点，另辟蹊经。”我说：“我总是想起梦境里的忆儿，她的快乐与哀愁，幸福与痛苦，都如无底之仓，长流之水，填不满也剪不断，就这样和谐地奏出了一曲绝唱。这就是乐扬不顾一切穿越时空来寻找的女子。”“忆儿？很美的名字，乐扬一定带你见过她，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啊？能够经常走进你的梦境，你对她的感情一定也不一般吧？”那样忧伤的语气，让我难过。我说：“我没有见过忆儿，她只出现我的梦境，因为那颗灵忆珠。梦境太长，很难讲完全，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好，可是我不明白，你说过，灵忆珠只存有拥有过它的人的记忆与珠子本身的记忆，而你一出生，它就在你体内，”她思索着，寻找答案：“难道那颗珠子的前世就是忆儿。”我笑了，“你真的很聪明。”气氛总算稍微松弛下来了。在我意料之中，她追问：“为什么认为是那颗珠子而不是你呢？”“因为即使灵忆珠在我体内，我见到乐扬的时候身体也不会发出彩虹般的七彩光芒。”“明白了，灵忆珠在遇到你前世认识的人的时候是会发出七彩光芒的，由此你们认定灵忆珠才是忆儿。那忆儿前世和你是什么亲密关系呢？那为什么她遇到自己前世认识的人却不会发光呢？它不是有感应灵力么？”“这些问题至今我都不知道，我想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没有灵忆珠，我只是一个最平凡的凡人。乐扬已经带着她走了，她想回去找回她的□□，他相信她的□□还存在，然后他会想办法将她的灵魂与□□合二为一，如果可以，他们会一起回来帮我找寻我的过去。不过我想，这样的可能很小，他们的羁绊太多。他说过的我的过去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你必需把他从你的爱情里删除，衍比乐扬真实，他才是你的爱情，你只是习惯了对乐扬的想念，现在该放下对乐扬的执着了，只要你愿意，习惯很快就会改变，慢慢让衍成为你的习惯对你会比较好。”“我一直都不想伤害衍，却总是想着与乐扬的三年之约，心里总放不下那些许的幻想。我怕他真的不来，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消失是死去，我怕他真的死去。”“忘了三年之约吧，乐扬对我说过，他从不曾想过要回来，他只是想给你一些忘记他的时间，对于一向决绝的乐扬，这是他能为你设想到的最大限度了，对身边其他的女孩子他都是一句话，‘不要对我抱有幻想，我不会给你任何感情。’他对你，一直是不同的。”“是啊，我也见过决绝的乐扬，所以知道他要走的时候我才有勇气告诉他我爱他，我没打算他会给我爱情，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爱过他，在他回忆的时候能感到有过爱情的温暖，他的回答打碎了我这小小的希望，他的回忆不需要我爱情的温度，那里已经住着能温暖他一生的人了。后来，他还是给了我承诺，同时给了我幻想也给了我恐惧，我期盼他回来，我怕他消失又想要他给的爱情。他一天不回来，我都难以解脱。”“这不是乐扬的初衷，如果他知道你为此所付出的，他一定痛恨自己，他说你很单纯，不想伤害你，只能对你‘残忍’，让他自己随着时间在你心里淡化，他以为三年就足够，三年，你总会找到自己的真爱。”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声音里有解脱的味道：“现在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我要不起的东西就不要让它成为我的负担了，乐扬没事，又有值得自己锲而不舍的爱情，我也没有心结了，我会改掉想念他的习惯。”“你想开就好了，给你自己也给衍一个机会，他一直都在打动你的心，你也一直在逃避，现在可没有逃避的理由了吧？衍，他会取代乐扬成为你的习惯的。”谈话越来越轻松，最后我们两个都笑了。凡事总有一个过程，忘记的过程最是漫长，所以彤最后的笑容暗藏着不易察觉的勉强，我看得真切，是因为我也在强颜欢笑，因为乐扬是带着疑惑离去的，他最终并不能完全确定他要找的人到底是谁，在长久的寻找后见到了我，拿走了灵忆珠，最终只换来了一个未知结果，虽然他并没有那么明显的表现出绝望，他的心情已可想而知，而我希望在彤的心中，乐扬是带着希望与幸福离开的。彤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给我讲起她和乐扬的相识。

　　遇到乐扬是在高一。经常看到外表出众的他一个人骑着单车，两手空空，穿梭在校园附近。最初以为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时日长了，才发现很多人都在注意他，他也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也开始注意他。他经常在放学后在我们学打转，很多女生主动与他打招呼，也没见他理睬过，最多也就礼貌的笑一下，我从来都只是混在人群里看他，从不敢有与他攀谈的念头。那年元旦，正好又是学校校庆，于是庆国庆歌唱晚会结束后，学校又为学生专门举行了校庆舞会，全体同学都需参加。没有人邀请，乐扬走进了人群，先是几个人认出了他，接着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他从容地径直穿过人们不自觉让出的通道，神情安然浅淡，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音乐响起，他就旁若无人的在灯光投射的光圈中跳舞，如痴如狂。繁华散落，人们陆续散场而去，我依旧坐在繁华之外高高的铁架上，眼睛里都是舞台中央那个困兽一样的乱影。眼泪汹涌而出，在冷风中如冰一样冷。突然听到有人对我说话：“小姑娘，天很晚了，该回家了，舞会都结束了。”直觉是他，我慌乱的无言以对。他又说：“坐那么高吹着冷风你不冷么？”我答：“不冷。”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牙齿打颤口齿不清，冷入骨髓。我听见他笑了，只是听见，夜太黑，我根本看不清楚他脸部的轮廓。我想下来，却发现脚已经冻的麻木了。他扶我下来，载我回家。然后我就一梦不醒。我以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段过往，我要永远一个人拥有一个人享用一个人回味。不过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不能再死守这份独一无二的记忆了。
　　两周后，彤对我说：“我终于知道到了要给他的答案，她说，我也许只想做一个孤苦伶仃的小草，自由野性的生长，也许想做一朵繁花簇拥的牡丹，高雅富贵的绽放。不管是哪一种，都生长在乐扬不会驻足的的花丛。”彤彻底明白了，她会忘记他，然后好好爱徐衍，把心里淤积的爱翻江倒海地倒给他。

　　彤和衍终于过起了幸福的大学生活，她不再刻意躲避他的目光，他也不必再因为她的躲避而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不让她觉得不舒服。一切都不需要隐藏，爱情愈显明亮。彤还是和我一样，喜欢以最大音质听王杰在沧桑，情爱，迷乱，执着，失望里浮浮沉沉。我和彤一致认为，以这种方式感受到的欢乐，悲痛，希望，失望，纯真，残酷都是双倍的，它们以最强冲击力撞击我的心墙，隔着厚重的音乐我依然能够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我曾忍不住激动为王杰写了一首歌，因为一直想不到合适的名字，就用了最直接的名字，《给王杰》：
　　“黑夜里流动着你动情的歌声
　　我的泪浸湿了枕巾
　　寂寞王子
　　你的低调与苍凉穿透我的胸膛
　　合成了一种让人失眠的药
　　我在黑夜里睁大眼睛
　　看雪白的天花板
　　欣赏你只在夜间盛放的隐忍与疼痛

　　当欣赏渐渐变成一种无法抗拒的酷刑
　　寂寞英雄
　　你变成了一首歌
　　悲壮婉约
　　在我柔软温润的心里
　　夜夜绝唱”
　　我曾问彤写地好不好，她一脸幸福又略带狡邪地笑着：“你不是真的需要我回答吧？你不是一直都满足于自己的文字么？你说过的，从心里流淌出来的就是最好的。”我也笑了，彤最是懂我，就像我一直最懂乐扬一样。我总是在王杰迷幻的乐曲里，想起彤，想起她和衍简单的幸福。从彤对我的叙述里，我可以想象得到，那天的彤和那天的我处于一个情节里：带着耳机，随身听声音开到最大，双手紧捂耳朵，在音乐里沉醉。只是，我将此情节持续到入睡，而彤的这一情节结束在电话铃声里。室友把她从沉醉中唤醒，将电话递给她，她会意，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衍。她问：“你在哪呢？”“在公共电话亭。”直逼心房的温暖男声。“那不会很冷么？你总穿那么薄！”“不冷，你的声音能传递很高的温度。”听着，彤甜美的笑了，只有打电话时，衍才会说出如此甜蜜的话。十月分的天气，只穿一个单薄外套的衍站在夜风里，怎么可能不冷呢？彤有些心疼了，她说：“你回宿舍吧，一会我打给你。”那边有半分钟的沉默，轻轻吐出：“好。”“你到宿舍要多久？”“我就在离宿舍最近的电话亭，大概要10分钟吧！”彤知道，从那个电话亭到他们宿舍，跑，还需要10分钟呢！“好吧，我十五分钟后打给你。”“为什么要十五分钟啊？”“给你喘息的时间，我可不想你对着电话只能喘气说不出话来。”无声的笑，挂在电话两端，‘啪’的一声，线路中断。彤想象着那时的衍，他如大漠飞鹰，迅猛，桀骜，脸上还挂着不能收起的不合拍的笑容，正狂奔在冷风里，没有拉拉链的外衣在风里高扬，翻飞，像一对完全舒展开来的翅膀。那一刻的想象让彤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工作，结婚，生子，如果可能，一直延续到来世。而突然袭来的残酷总是打碎我微小的愿望，幸福，真的那么易逝么？一场遇见成全了一段爱情，也成就了一段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