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缘》居小简

9、玛丽亚

　　在家呆了一天，到得周末时候，江轻打着伞往韩承霖那栋小洋房走去。

　　至于学校那节晚自习，他拜托李元槐给他翘了。

　　李元槐听完直憋着火，但到底还是答应了。说起来李元槐也是个直来直去的，知道江轻跟了韩承霖那只老狐狸后，心里确实是又急又气。

　　但看江轻这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他除了为老友两肋插刀外，也没别的话好说，只能长叹一口气，端着老成的模样劝了一句：年轻人，好自为之。

　　江轻自然是很感激，感激之余，还破天荒地皮了一句：大恩不言谢。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

　　江轻长吐出一口气，站定在韩承霖家门前。

　　叮咚按了两声门铃，在等待韩承霖开门的途中，他又想起昨天发生的种种。

　　那一天，韩承霖斜靠在胡同口那儿，衔着一根苏烟，静静吐出一口白雾。逆光中，他神色莫辨，莫名有些吓人。

　　李元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大概是一种小孩对大人天生的畏惧。但只那么一退，他又捏紧了拳头，再度冲了上去。

　　“你——”他居然去攥住了韩承霖的衣领，然后恶狠狠地警告他，“你——我警告你！你对江轻好点！”

　　韩承霖仿佛是这才看到他们。

　　他面上淡淡的，转回视线来，压低眼睛，睨向了眼前凶神恶煞的男生。

　　然后薄唇翕动，像是在笑那样的，嗯了一声。

　　须知李元槐人个也不高，在韩承霖面前，只能面前到他胸前。于是这个示威的动作，无形之中显得分外的滑稽。

　　……更莫说韩承霖那一声“嗯”，还带着那么点说不清的蔑视意味。

　　于是李元槐这示威也示不下去了，咬紧牙关扭头就走了。

　　这胡同就只剩下韩承霖与江轻两个。

　　韩承霖仍靠着墙。

　　眯起眼睛，他笑看向江轻：“过来。”

　　江轻慢吞吞的走过去。他有些拿不准，不知道韩承霖是不是都听见了。

　　张口想问，却见韩承霖把他书包扔了过来：“你包忘了。”

　　“……哦。”江轻双手抱住书包，“你专程过来给我还书包吗？”

　　“不然呢？”

　　韩承霖笑，单手揣进兜里，继而转过身，慢悠悠的走了。

　　江轻盯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开口。

　　……

　　“叮咚。”

　　江轻又按了下门铃。十来分钟了，韩承霖也不说来给他开门。

　　他不免皱起眉头，低头正想给韩承霖发个消息，却见他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来中央广场。】

　　“……”

　　江轻手指往上划拉了一下，还能清晰地看到他几个钟头前，是要他来他家。

　　这人真是……

　　江轻吐出一口气，顶了他一句“去那儿做什么”，心里却暗自想到，那天他跟李元槐的话，他估计是都听到了。

　　要不也不能这么折腾他。

　　韩承霖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是很简洁的两个字。还带了一个句号。

　　【约会。】

　　叮咚两声，那俩个字仿佛两块小石头，先后扎进了温温的一泓春水里。

　　一时间水花四溅，涟漪久久不散。

　　……行吧。江轻在心里跟自己说道。

　　*

　　七八点时候。

　　中央广场车路拥挤。

　　韩承霖拧眉衔着烟，猛打过方向盘。他心情并不太好，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小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家里那一尊佛。

　　韩宗韫这两天一直在筹办着他的婚事。

　　本也叫他回去，可他并不理会。老爷子被气得不行，想说儿子大了不服管教，转过头来却又想到，这儿子本也不是他养大的。

　　要说不服管教，似乎也不是从这会开始的。

　　韩承霖将车倒进车库，便也信步朝广场走去。

　　彼时夜幕已然降临，广场内红灯绿酒，入目之处皆是一个又一个人脑袋。

　　韩承霖皱眉正想打给那小孩，却见他的电话先打来了。

　　“你在哪儿啊？”

　　通过听筒，小孩的声音竟有些软绵绵的。

　　韩承霖心口的烦闷不由消了些，反问了他一句：“你在哪儿？”

　　说完，他也朝里走去。

　　眼前正有一束巨大的白光。

　　他莫名拨开人群，步步朝那光走去。

　　“我在……”江轻说道，“你看到圣母玛利亚雕像了吗？”

　　韩承霖走近了那白光。

　　那白光之下，正有一个小小的人。

　　像初见时那样，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衣，眼眸清澈得宛如小鹿一般。

　　他不由失笑，停下步子，缓声回道：“看到了。”

　　他看到玛丽亚了。

　　“我在雕像前面呢。”

　　韩承霖目光抬了抬，这才看到江轻身后的玛丽亚雕像。

　　他眉稍挑，淡淡哦了一声。

　　江轻这时也看到了韩承霖，挂断电话后，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想起约我来这儿？”

　　韩承霖黑眸晕着笑，低眼看向江轻间，一把扣住了他的腰，“不是说了？约会。”

　　跟着又幽幽说：“难道约会只能在床.上？嗯？”

　　江轻耳根子发热，想起自己开先还巴巴地去人家家里。但心里到底不服气，跟着回了一句：“我以为你的约会是。”

　　韩承霖笑，也不跟他闹这个。

　　看着怀里这人，他忽然问道：“江轻，你……十八了是吧？”

　　“……嗯。”

　　“十八了，可以做点别的事了吧？”

　　江轻被他这灼灼的目光烫到，红着脸扭过头去。

　　韩承霖仍是笑，然后用他那把低哑的嗓子追问：“是不是？”

　　彼时街道上人潮汹涌，杂乱的声音顺着晚风，直往江轻耳朵里钻。

　　而在这通纷扰里，他那句“是不是”，却跟魔音一样的，在江轻耳朵里回响个不停。响得久了，又把昨晚的话勾出来。

　　也是个问题，也是这么三个字。

　　只不过昨晚他问的是，疼不疼。

　　*

　　那一晚，韩承霖原本计划的约会是什么，江轻已经无从得知了。

　　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是，这只老狐狸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他，在中央广场里瞎逛了快一个小时后，到底还是将他牵回了家。

　　江轻以为今天就这么着了，就见韩承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搂着他的腰，将他腾空抱了起来。

　　要不说江轻这名取得好，人也是真的很轻，韩承霖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起来了。

　　江轻倒有些怕，慌乱地抱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韩承霖笑，声音很淡：“做点……别的事。”

　　话落，他将江轻放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单膝跪下去，一点一点地解开了江轻的皮带。

　　江轻卧倒在沙发上，裤子刚剥下来时，腿还有些疼。他挣扎着起来，却被韩承霖皱眉按了回去。

　　“别动。”

　　“……冷。”

　　“一会就不冷了。”说完，他弯下腰去，将江轻含进了口里。

　　江轻唔了一声，然后紧急咬住了手。

　　诚然，现在他冷倒是不冷了，就是热得眼睛有些酸。

　　酸得厉害。

　　那一天他也深刻的体会到，原来韩承霖那根舌头，也不光是在说情话时，才那样灵活的。

　　忍不住将手探下去，碰上韩承霖的脑袋——好像要这么碰着他，他才安心一样的。

　　合上眼睛，他迷迷糊糊想到，韩承霖那天多半是都听到了。

　　要不，也不能这么哄他。

　　*

　　韩承霖也的确是在哄他。

　　他将这小祖宗伺候得睡着后，已经是后半夜了。江轻倒是睡得香甜，他身上这邪火可还没下去。

　　但看这人睡得这么香，他也懒得再折腾了。

　　自嘲笑笑后，韩承霖将人打横抱起，往浴室走了去。手碰上江轻那腰时，他忍不住皱眉掐了一把。

　　……啧，这也太瘦了。

　　将人放进浴缸里，韩承霖蹲身在他身旁，准备再伺候这小祖宗清洗。

　　手机突然响起，是刘元东打来的。

　　“承哥，那什么，”刘元东声音小心翼翼地，“我向你打听个事。”

　　韩承霖正拿着毛巾，给江轻洗着身子，闻言嗯了一声，道：“说。”

　　“咳，承哥你昨晚……是不是往家里领了一个人啊？”

　　“嗯。”

　　韩承霖也不避讳。

　　“这人……是不是，”刘元东自个儿都语塞了，“就是之前那小孩？”

　　睡梦中，江轻手也不听使唤，唔了一声，软绵绵的搭在浴缸边上。

　　韩承霖好笑地看过去，抬起他胳膊时，心头想到，这人不光是瘦，还白得厉害。

　　他们家小孩，还真是干干净净的。

　　“不是吧承哥！你真——我以为你就是逗着玩呢。”刘元东自己都懵了，“那你先前天天来酒吧，还好好地非搞什么翻修，也是因为他？”

　　韩承霖这回笑了，反问了一句：“你以为追人不用花心思啊。”

　　也不知是不是他声儿大了。江轻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手指也动了动。

　　好巧不巧的，他尾指勾动了韩承霖的指头。

　　直勾得他心痒。

　　情不自禁的，他按住江轻后脑勺深吻了一记。

　　其实他刚刚那话也不尽不实。要说打一开始，他就那么功利的，存了将人拐上.床的心思，那倒也不见得。

　　可要说一点心思也没有，那也假话。确切一点的说，他那时候的接近，大概就是……

　　想见见他。

　　耳边又传来刘元东懵逼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承哥你这几个月怎么老来花样……我还以为，是因为苏青烟呢。”

　　韩承霖松开江轻，闻言冷不丁反问道：“关她什么事。”

　　刘元东没话说了，只呐呐地问了句：“不过承哥，你这……是认真的吗？”

　　韩承霖没说话。手机这时也传来一条短信，是韩宗韫发来了。

　　寥寥十几个字，言简意赅。大意是说，他愿意玩，就再让他多玩两年。三十岁再成家也是可以的。

　　韩承霖没有理会。

　　他成不成家，韩宗韫说了不算。

　　他只沉下黑眸，静静地凝视着浴缸里泡着的少年。

　　少年嘴唇稍启，被他亲得红艳艳的，清水里泡着的身子光洁，却分明残留着他的印记。

　　一瞬间，韩承霖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古怪的滋味。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天江轻跟他那朋友的对话。

　　说起来，他那个朋友说的话，他竟然完全认同。

　　甚至说……韩承霖单手捧起江轻的脸，拇指小心摩挲过他的脸颊。

　　甚至说，他也很心疼江轻。

　　几不可闻的一笑，韩承霖俯下身子，在江轻额头轻轻印下了一吻：“晚安。”

　　晚安，我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