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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命 ...

  •   此时正午一刻,大阴天。
      苍穹压抑着灰暗,云气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遮天蔽日的凶恶。朔风咬着黑云,带起枯枝败叶飘扬了漫天。

      山峦间是一片被逼出来的喧哗。

      “驾——”
      一匹劲瘦的黑色骏马飞驰在野道上,哒哒的蹄声愈来愈近。

      纵马之人狂放,坐骑亦是难得。
      这匹骕骦虽有些老迈,却皮毛噌亮,眼神锐利。

      马背上伏着一位姑娘。她裹着皂青鸦羽的披风,一臂环在面庞遮挡寒风,只露出一双莹润的眼睛。
      这番动作之间,显出她霜白的衣裳,与鼓囊的襟怀。这人腰间束着铅色的大带,左佩明珠、右悬白玉,身后背负一把通身漆黑的琴匣。

      风愈发大,吹开她的兜帽,两绺碎发也顺着飞入她的鬓角。这人束发的红缎,竟似旧年血一般的殷红。
      她直起腰身,露出两根发紫的指节,拉回了兜帽。

      及至近处,原先朦胧的变作清晰,连杂声也明朗起来。

      “哐啷。”
      那把琴匣里又发出一道浑重的碰响,不知里头搁了什么。

      天色沉得更加放肆,显然在酝酿一场大雨。

      这里的山路,树木甚是萧疏。
      掠影之间的一侧一转,藏匿的一草一石,都有些隐晦。

      快马疾行,又将要转过一个弯道。
      高高的山壁似削,过道奇窄。

      沈南霜目尖,一眼见前古怪。还不待徐而察之,她便倏地猛收缰绳,引得老马扬啼长嘶。
      她复又喏喏几声,那马儿竟也喷着粗气,慢下了腿脚。

      她手臂撤下,露出的面庞、指尖皆呈紫红,只有眉色与眼眸是乌黑的。
      她搓了搓脸缓解寒意,旋即促马上前。

      这时候风已有些大了,回荡在这一线天中,都是一片沙沙的响声。
      燕脂石壁上刻痕累累,谷音穿巡,吹拂着寥寥的植被。

      一丛开在冬日的花,蕴了三秋才开出丁点儿淡淡的紫色,不明不艳,被老绿的长叶护着,护住它好不容易得来的春。
      虽这般小心遮掩,却偏又覆了尘,好似陡然凄寂了不少。

      地上趴了个人。

      沈南霜俯身去看。
      她的腰身弓得含蓄,带着长长的披风垂落下去。

      那人身量瘦长,百草霜色的冬衣,瞧着衣衫形制是漆州的。
      他后心口插着一支乌木白翎的箭,染得他衣裳黑了大半。幸而此人背脊还微微起伏,尚还留有一口气在。

      在昏迷中,他紧要地护着自己——这人左手捂着腰腹,力道已松散了,露出半掌的血迹;右手枕在面下,且掌中握着一把轻薄的长剑。
      不知是被谁人逼到如此。

      “……”
      他嗫嚅着苍白的唇,不知说了句什么,声细若蚊吟,沈南霜只看见他的嘴在动。

      将死之人,沈南霜想。
      她面上是无甚表情的。

      遇着她,这口气有跟没有差不离。

      沈南霜直起身,冻得通红的左手牵引缰绳,右手摩挲上了背负的匣子。
      下一刻,琴匣里发出闷响的东西就被她反抽在手上——原来此匣有隔,匿了柄始才开刃的重剑,还未出鞘,仅有一股潜藏着的、使人神湛骨寒的凉光;若是现于世人,又不知是怎样的血光。
      幸而一层鲛於皮的鞘隐了它的锋,于是人一看,就是其粗笨的剑身,窄且长又无奇。

      “肃奴,走。”
      那裹着披风的姑娘一夹马肚,嘴里轻轻“哧”了口气,白色的雾气一腾,又被甩在风中。

      肃奴极通人性,马蹄轻巧,高高一跨,辔头上铜玲牵动,当当而响。
      一跃,就要直直越过那人,继续向前奔去了。

      远方,在丛林与石影之间,有两名死士各自手持一柄长刀侯在石木一旁。
      他们动也未动,但手中那长刀,却在这暗沉的天色里,轻而易举显露出雪白的光亮来——照映着这二人锐利的鹰目,与绰约的山影。

      他们紧紧圈护着一人。
      那主人是位身量单薄的少年。

      他面庞稚嫩,只是看着很沉静,尤是那一双目,瞧着格外冷肃。

      那少年头箍一条抹额,披着件遍绣百兽的铜绿大氅,行动之间露出身形,隐约能见他的瘦削。
      山风过来,晃动起他耳上的獠牙坠。

      他挽弓的手臂上戴着护具,中指缠着护指,勾弦的指尖被弓弦压出很深的一道印。
      满月将放,箭欲离弦——栖于高枝的寒鸦似是被这声冷啸所惊,竟短促一叫,掠身飞起。

      他的眼瞳里头渐渐浮现出一抹将要闪过的霜白色。

      但见那沈南霜纵马起跃,他绷紧的脸上透出一点异样,正是此时!
      少年放箭追出,遽然一息,箭簇发出“嗖”的破空声追风而去,于光火之中,转出寒光飞旋至他的目光所及处——沈南霜!

      一箭射罢,他转手便将弓扔在死士怀中,满是兴味地勾了勾唇。
      他笑时露了点尖尖的虎牙,那模样竟有一二分的纯良。

      箭矢分明是死物,却如活过来一般,带出惊骇的波动。
      一时之间,山野间衰色俱惊,风愈来愈紧,竟逼得枯草俯腰。

      沈南霜骤然间只觉周遭的风劲与声响不对。
      她吁马定身,整个人紧绷。

      她头迅即一侧,鼻息里带出一声很短促的气音。
      一支朱木白羽的箭矢自她耳畔擦过。

      在那截乌发始才断落,箭矢亦未曾入地的短短瞬息,沈南霜回身,目如鹰隼般的逡巡过周遭。
      那片刻之间,她自从马负的囊袋中点出一排三棱脱手镖,咬着那草木簌然间的响动,瞬息扫了出去。

      细微的“叮”声不绝,十数枚脱手镖或没入草叶树皮之间,或遽然钉入石中。
      可是声消迹匿,于是方才那阵惊动,便像只是有风吹过。

      沈南霜的重剑出了鞘。
      她仗着护身的软甲,冷笑一声。

      她再度伏下身子,单手箍住马脖取下一把轻小的弓弩,老马扬蹄,那柄重剑被压在骕骦马的血肉之上。沈南霜紧紧贴着马背,那漆黑的鬃毛擦过她的面颊,让她觉得一片柔软。
      她带着悍然的气势骤然勒马回奔,雪亮的重剑被横在身侧,一支短箭从轻弩上发出——

      另一片转瞬即逝的亮光被照进了她的眼中,她冷笑着,再扫视过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人已然退走。

      有仇,却不是一击必杀。
      她拧眉暗忖,却没有急追。

      而风,也愈来愈紧了。

      马蹄重重一落,及地便要奔。
      沈南霜却勒马回身,收好弓弩。
      她转了圈剑锋,以柄抵了下歪斜的琴匣,目光又再度扫回了地面。

      沈南霜轻轻“吁”了声,驱马上前,想要看一看那人到底有什么玄机。
      天冷风寒,荒郊群山之间,一男子被追杀至此。她的眉不曾平顺,只恐此事与她牵扯,徒生不知多少变故。

      那翻动过的泥面,曾被血润湿,但因朔风吹得太盛,已经干冷了。暗黑的血凝在了泥沙上,生出恐怖。
      腥气扑面而来,那年青人却再也没个声息。

      沈南霜漠然想,死了才好。

      突然间,一二声似枭鸣的短促叫声响起,此音夹在山风里头,倒显得很是戾气。
      老马不安地来回踏步,口鼻喷出粗白的气。
      沈南霜便将目光收回,也纵马往里走。

      呼——
      沈南霜眼瞳骤缩。

      两名善隐匿的死士终于显露身形,他们突兀的恍若白日里的鬼影。那二人形容潦草,又蒙着面,显然是急奔至此。
      一人比着手势挥了挥,落下的风中满是杀机——

      另一人手上缠着东西,猛力一甩便紧紧附在了一旁的石壁上——五爪钩!
      那举起的位置实在太过刁钻,骤地自马儿胯下穿过,绊住老马的后蹄。

      沈南霜急急勒马,却是不及。
      骕骦马不防之间,二蹄平衡一失,带着沈南霜喉间闷闷哼出的一声。高大的马头一下子栽了,连带着身体与背上的主人也向前倾去。

      一位死士掠身暴起,猿臂一扫带弯刀而迫近——那两支袖箭飞出,带着乌黑追命的毒芒,向沈南霜奔去!

      沈南霜箍着马脖旋身。
      她一足点地,手中的剑自周身划过一圈。剑鞘发出“叮叮”两响,硬生生遏制了短箭攻势;她以剑鞘格住一人的弯刀,重剑一划割断来者手臂,在他闪避之时却未急进。

      而另一人也携寒刃逼来,沈南霜踏步错身,回身时剑鞘已掷。
      只见她两手握住重剑一狠,来人头颅已落。

      这重剑果然不详,一去一回之间,便是一死一伤。

      沈南霜抖落青锋上的血珠,缓慢地看向断臂那人。
      该死。她想。

      那人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而发青,他不悲不喜的淡漠,看着有些诡异。
      他直勾勾的目光也在看向沈南霜,在痛苦中仿佛挤出了一个笑。

      空气里猝然烧起了一股怪味。
      那是硫磺的味道!

      不妙——

      她当即举袖掩了口鼻,纵身向后退去,那速度快得一眨眼就看不见了;但即使如此,她也只来得及握住手中窄剑,顺势旋身,再扯起地上的人挡在自己身前而已。
      那一个眨眼过后,就听那“轰”地一声炸开,两人一马直接被余波震下了山崖。

      漫天的风裹挟着尘沙,簌簌而落。

      “咳……咳……”
      沈南霜捂着闷痛的胸膛,杵着剑一步一步向友人的住处走去。
      她的琴匣早被炸毁了,只有一截红穗被她贴身藏在袖中。

      彼时她右手骨碎,软甲破损以致腰腹被尖石划伤,面颊除却那道飞入眉眼的血痕,也满是细碎的伤。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背着人,来到了秦满儿的隐居之处。

      她背上的这个人,若是能活,再好不过。
      听天由命吧。沈南霜想着。

      慢慢的,她终于到了。
      这座院落四面都缠着一种有毒的藤蔓,只有到春夏时分,绿色盛了才会开一种解毒的白花;而外头植满青竹,只是凛冬正苦寒,干黄的叶早就落了一地。
      这便是秦满儿的细听别院。

      几只野鹤栖在屋边的水潭旁,时而垂颈啜饮泉水,又时而引颈抖落数粒水珠。
      不远处,两株桃李的枝桠凌凌,这一幕倒有些清雅。

      院里铺满青石,错杂地陈列着木架。
      架子上原本风干着草药,被窥了天色的人早早收回了屋子去。

      主人并不在家。
      她带着青稚子采药去了。

      方才秦满儿见天上积了阴云,一阵心惊肉跳。
      只唯恐落雨,淋湿了她晾晒的草药,这才着红奴先回去收了她那些珍奇的宝贝。

      这时的红奴正围着火炉暖手,火片上还烤着橘子,散着又香又软绵的甜味。
      门只余一缝,方便她听动静。
      她悠闲的哼着小调,闻声抬首,露了张带黑紫胎印的脸出来。

      她原先还是笑着,一见来人的模样,脸色顿时僵了。
      她惊得立时站起。
      “沈——”

      那人拥有一双极黑、极明的目,掠过来的一瞬,眼波凛然。

      沈南霜携一柄重剑而来,从未有过的伤重,至少红奴从未见过。
      她的脸庞还留有血污,衣衫破败。她也从未这般狼狈过。

      更何况她背上还有个人,那人倒好,直接瘫成了一滩烂泥。
      那“烂泥”将头垂在沈南霜的颈间,指尖无力,正淌着一连串血,不知道是死是活。

      可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谁又能伤得了她呢?

      红奴压下惊惶的心跳,疾步上前。
      沈南霜已经将人从她身上放下来。

      她捂着闷痛的心口,慌得红奴心惊胆战,她要去把沈南霜的脉。
      沈南霜任由她动作。她唇色苍白,眼中明光微散,只是强撑一口气罢了,“满儿呢——”

      正在这时,秦满儿也带着青稚子归家了。
      青稚子先至,她腰侧插着双剑,推开篱笆。

      秦满儿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虎,一路携着狂风与震慑山林的吼叫而来。
      这只白额虎与秦满儿有一段旧事,便不伤人,也肯亲近她。偶尔秦满儿入山采药,这白虎还会将人驮回来。

      因她此行颇顺,又新得了几株好药材,如今兴致正高。
      她的眉目里头裹挟着欢悦,愈发显得她神采飞扬。

      这也是个生得极美的人——
      她的面如玉如珠,肌理温润,原就如霞辉般明朗,因穿着曙色的轻薄裘衣,更显其明艳。
      秦满儿眉眼流丽,乌发束成几股小辫,尾处还坠着金铃。她只要稍微一动,就听得到叮叮当当的响音。

      秦满儿遽然听得那道叫唤着她小名的尾音,眉梢、面颊便带上了笑意。她的笑有梨涡,甜津津的。
      那笑可藏不住,她还未见人,便扬声道:“阿敷来了,怎么这样迟。”

      可随着青稚子移开身形,白额虎驮着她走近缠着枯叶的篱笆,甫一照面,秦满儿的笑容与白额虎的步子齐齐僵住——她手下抓紧了猛兽的鬃毛,痛得它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唤。
      秦满儿呐呐着说:“你流了好多血,阿敷,怎么……”

      好多的血,她只见到了满目的红。
      怎么伤得这般重。

      秦满儿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先下来了。

      沈南霜浑身是血,却侧过身来看她。
      秦满儿隔着水蒙蒙的泪,看到从她背脊至前胸的衣裳上大片的红,斑驳的血迹一路到她的鹿皮长靴;那腰腹之间,更是微微发黑了。

      她从没这样狼狈过。

      秦满儿从未见过她的眼珠子赤红,像哭过一般。
      也从未见过她将全身气力只系于一柄重剑上。

      地上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定然是沈南霜带着来的。
      她还未见过那人的面,已经有些恨他了。

      红奴终于将人抱起。
      她是习医的,很有一把子力气。

      秦满儿眼眶发红,声音发抖,她跨步上前,叠声问道:“谁伤的你?你的马呢?”

      她的阿敷从来都是纵马而来,一袭霜白衣衫,红绸束发,那许水的姑娘,总是带来极其明快的目光。
      却不是这般,这般让她恨得要死。

      青稚子有些急道:“先送少主进屋吧!”
      红奴却冲她摇头,示意她跟上来。

      “肃奴……死了。满儿,”沈南霜伸出血污的手指,遥遥向她,这时她的视野已经有些看不真切了,“过来。”
      秦满儿再顾不得什么骕骦马、草药,立时去握住了那只手。

      她护着沈南霜瘫软的身躯,喂她吃了颗药丸。
      她持着沈南霜的手腕,探脉的指尖却不敢抖。

      此时青稚子已放了背篓,随红奴一起将人抱进耳房的榻上。
      秦满儿也携着沈南霜进了屋,又匆匆去为她寻药。

      青稚子走了过来,臂间搭着件厚厚的大氅。
      她展开为沈南霜披上,免她寒凉。

      “少主何以如此狼狈?今日开道者为谁?”
      青稚子环着她,想簇她进屋坐下。

      沈南霜侧眸抬手,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她不管不顾,按着一口气不发,拎着那把重剑就去看她捡到的那个人——看他的死活,也看他的居心。

      她救他,是因为那张脸。
      最好真如她所想,于她大有裨益。

      青稚子急急跟上。
      内室之中,那青年人现今正趴在榻上。

      沈南霜只看着,就晓得这人气进的多出的少。
      青稚子上前,捉他的腕。那脉搏正渐渐归于微弱,却还算稳健,她便向着沈南霜轻轻颔首。

      这幅画面其实看着有些惨淡、可怜,也有些瑟缩。
      只因这张软榻是按女子身量制的,这人手长脚长,有些委屈他了。

      红奴做事细致,已为那人剪开了衣裳,洒了些止血的药粉,如今正在替他净面擦手。
      他后心有箭,因伤痛,眉紧紧拧着。

      沈南霜拿了他贴身的信物,又望他一眼,这才看清他面上的青涩。这人的年龄倒是不大,与她相仿。
      抖干净身上的土,也格外的清秀俊朗。

      他像是贵门里养出来的孩子,于微末之处都收拾得十分妥帖。
      沈南霜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发、耳、指,又拨了拨他的手掌,摩挲一番,心下这才有了计较。

      秦满儿找好东西,就急急过来。

      甫一入目,就见着沈南霜谨慎的模样。
      她又塞了沈南霜一嘴的药丸,见她咽了才肯安心。

      “你伤倒是不重,只淤了些血,吐出来便好。吃了这丸药就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快让我给你瞧瞧……”
      “不,”沈南霜制止了她,低声道,“我自己会处理,但你必须要救下这个人。”

      “我要他活下来。”
      秦满儿静默看了她一瞬,应下:“好。”

      秦满儿转身,去探那人的脉,又凑过去看了眼伤。
      此箭太狠太刁钻,这人要命的地方有两处。

      一是被折损了根骨,兼之久亏了气血,他那口气已不能支撑太久。
      二是后心口那支箭矢,竟还嵌有倒刺,一动必牵扯心脉。

      此番不死,也算是他命大了。

      她说:“红奴,你手稳,一会儿来拔箭,现在去熬一帖吊命的汤药过来。青稚子,去烧一锅热水,替阿敷包扎一番,再备下她的饭食。”

      红奴应了声,匆匆就去了;青稚子跟着她出去的。

      沈南霜也溜出去吐了两口血。
      她擦净唇边的殷红,眼珠尽赤、神色阴沉地看了远方一眼。
      那是她跌落的地方。

      那眼之后,她便收敛了。

      野鹤正在悠悠踱步,她挥刃一斩吓跑了这些野物,便将重剑掷于潭水中。
      净如明镜的水荡开细纹,她自己蹲在石上,冲洗手上的污泥。她再拘了捧水,拭尽面上的血。

      她垂下眼来。
      水中她的倒影,随着波纹在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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