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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四十三章 九州八荒江山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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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掌管大清半个多世纪的一代英伟帝王,在这个寂冷深冬的夜晚悄然无声的与世长辞。这身后多少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将是另一段史章的叙写,再与他的时代年光无关。
即夕,雍亲王扶灵回銮,移往大内发丧。十六日,内侍监奉命公布大行皇帝“谕令皇四子胤禛继位登基”之遗诏,朝臣百官俱缟素,行三跪九叩礼后跪听宣诏。宣诏完毕,百官复以三跪九叩之礼朝拜新帝。
十九日,新帝命礼部官员前往天坛、太庙及社稷坛告祭,随之,京城城门提前解禁。
二十日,新帝于太和殿举行登基典礼,接受百官朝贺,帝以国丧之期,免大臣上贺表。及时,雍亲王正式继天子位,改元“雍正”,次年纪年。
这新旧两朝王权的更替,突然得让太多人始料不及,多少人曾为此翘首观望、积极运作,到如今一朝乾坤忽变,曾经多少幸苦努力都付诸东流,如此被动地接受新君登临,可如何教人心甘情愿?
大行皇帝尚未入葬皇陵,京城内外已然谣言纷飞,传言新帝操控禁军逼宫弑父,篡改遗诏谋位夺嫡。这一番言论纷扬流肆,挑衅对抗意涌激昂。
反观太和殿上万人朝拜的凛傲新君,面对外面张扬的流言,一派的泰然处之威严难犯,隔着遥遥丹陛琼阶,那双幽深莫测的眼中透出的冷漠沉寂,犹自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君威霸气,是坦荡不屑亦或是无所畏惧,倒终究无人敢揣摩推测妄加定论。
便如今日早朝时分那连发的数道委任谕令,真正教这一众心存叵测的老臣们感叹惊惧于这新任帝君的政治谋略与铁血手段。
“以贝勒胤禩、皇十三弟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大臣。
召抚远大将军胤祯返京服丧。命兵部尚书白潢协理大学士。
以杨宗仁为湖广总督,年希尧署广东巡抚。”
这一番不动声色地君臣交锋之后,源自群臣百官之中的躁动顽抗之势似是瞬息之间偃旗息鼓了,而诚亲王胤祉随即的上疏,也似乎代表了众皇子妥协臣服的姿态:“为避天子名讳,陈请将诸兄弟名中胤字改为允字。”
群芳已逝百花尽凋,穿堂北风凌寒刺骨,残落的枯叶被这一阵疾风摧折,伴着凄厉的呼啸之音点点片片飞旋而逝。
群楼环伺的西暖游廊之中,胤禛与胤祥缓步而行,十年风雨沧桑艰险阻隔,如今兄弟二人再度把臂并肩,心内难免有些许岁月恍惚物是人非的遗憾。便似眼前胤祥所刻意维持的一肩之距,这是凌驾于他们手足情谊之上的君臣礼制,微妙而不可僭越的距离,无由便隔出几分生硬的敬畏与疏离来。
胤禛心下无奈地叹息,侧脸问道:“这些日子悉心调养,腿上旧疾可有好转?”
胤祥恭敬回道:“早已无甚大碍了,让皇兄费心了。”
胤禛微微点头又道:“如今国事政务百废待兴,很多事都需要你亲力操持,可也莫要忽视了自个儿的身体。”
胤祥抬头间面上有一时的踌躇沉吟,却终也只是应道:“……是,臣弟省得轻重。”
却不料仅这一瞬的神色变化,也已落入胤禛锐利的眼中,见他止了步面对胤祥道:“怎么?方才便见你心不在焉的,有事但说无妨,何时你也这般吞吞吐吐了?”
胤祥道:“臣弟确对一事心存茫惑,思量许久也未得其解,始终忧虑此事将来会否对皇兄构成威胁……”
胤禛看着胤祥的眼中蕴含着欣慰亲善,唇角轻扬的弧度却携带着笃定自信:“你可是觉得今日朝堂之上对老八、马奇委以重任有些不妥?”
胤祥眸中的忧虑之色幽幽淡淡浮沉不去,闻言更是摇头道:“先帝驾崩突然,皇兄初登帝位,权势更迭之际也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同为先帝嫡亲血脉,这么多年功谋较量,一朝之内高下立分,陡然间便要向皇兄俯首称臣,难免有人心存不甘,何况八哥几人多年经营,臣民跟风结党已非罕事,此外尚有其他几方势力态度不明,朝中派系割据为政,尤以八哥之党羽幕臣影响力大攻击性强,如此情形之下,将其推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耀极人臣之位,一方面可借他臣服之姿降顺一些摇摆观望的势力,一方面可将他孤立出局继而分化收服其麾下势力,皇兄如此分化管制恩威并施,不战而屈人之兵,实是上选良策,臣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胤禛道:“很好,这些年未曾疏忽政务,倒是越发精益了。既是如此,你的顾虑又是从何而来?”
胤祥道:“皇阿玛殡天之日众人唯自隆科多口中聆听遗诏,八哥他们对先帝遗诏始终存有疑虑,皇兄时隔多日将遗诏公告天下,只怕易与有心之人留以话柄,以至大做文章扰乱朝纲啊。”
胤禛移步廊间楹柱阑阶前,深沉的目光落往远处,启唇之时声音未见丝毫起伏:“十三弟,平心而论,你是否也对先帝遗诏心有疑虑?”
胤祥立时伏地叩首:“皇兄明鉴,臣弟绝无此心。”
胤禛转身弯腰将胤祥扶起,眼看着胤祥隐忍着腿上旧疾的疼痛缓慢起身,心下更觉隐隐窒闷与不忍,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语气中平添了几分怅然:“我并未有责你之意,只是皇阿玛这临终遗旨,便是我自己,也是多有茫惑之感,更遑论那些人的叵测心思。”
胤祥微敛着俊眉说道:“四哥这话怎地说,听得臣弟好生糊涂。”
胤禛自襟怀之中取出一物,转手交给胤祥道:“看看这信。”
胤祥接过一看,那信封之上熟悉的字迹乍然入眼,便令他一怔,这正是当年语庭夜闯养蜂夹所托之信,先帝驾崩之后他禁令开释,得见新帝之时亲自交付其手。
胤祥心有疑惑,得了首肯便展开信笺一探究竟,那薄笺拿在手中的触感稍显僵固,并无惯常的柔软轻薄,观其形亦似有浸水风干之后的皱痕,细看之下方能分辨,笺纸上有几行淡淡清浅的蓝色字迹:光霁映月天路涯,哨明宿痕与君别。湘寒启梦枫萧索,痴心只召香魂返。锦绣山河天地祝,绮罗烟雨恨君梦。一枕黄粱如云霭,此情只愿两相忆。
胤祥抬头看向胤禛,问道:“皇兄,此书以矾水写成,语庭当日亦曾特意嘱咐我必要亲手转交于你,如此谨慎严密,这诗究竟有何奥秘?”
胤禛将手负于身后道:“首起依推,颈尾依推,如此,你再看此诗便知。”
胤祥依言照做,低声念读:“光明启召,祝君如愿。”尾音未落,他霍然抬头,惊诧不已,“四哥,这……”
胤禛临榄而立,一簇日光斜倾而下,渡上他浓黑的眉峰,沿着那飞扬锐利的眉梢勾画入鬓,“先帝驾崩当日确是只有隆科多所传口谕,事出突然,皇阿玛并未遗言交代诏书所存之处,彼时各方势力皆已奉诏入园,那般情势之下若不当机立断机会稍纵即逝,唯有先声夺人立定皇命,继而切断所有人与外界的联系,方可保证后路安全稳妥。宫禁期间我亦曾派人寻找遗诏,可惜未得其果,幸得你将语庭这封信送来,立时便解了这当前急务。”
胤祥默然倾听,沉声叹息道:“只听皇兄此番述说也可见得当日危情。”他将信笺恢复原状,双手呈递胤禛,又问,“遗诏之事皇阿玛如此谨慎,语庭怎会知晓?”
胤禛将信封收起道:“五十七年语庭入宫献舞,曾被皇阿玛单独召见一个时辰,隔日天下人皆知多罗郡主被削籍囚禁,除此之外,无人知晓他们还谈论了些什么。”
胤祥收回手的动作稍滞,他抬起眼睑与胤禛对视一瞬,方拱手一拜道:“皇兄圣明。”这一路跟随四哥攻伐谋战,多少险恶危难勇闯跋涉,他们兄弟携手并进同甘共苦,四哥与他,有着自小维护教导的情谊,更有如今委以重任的倾心信赖,所以那一场夺嫡之战最后的成败角逐,不论四哥做了什么,矫诏也好,继承也罢,他都会誓死追随,至于这真相究竟如何,他永远也不会去过问。
胤祥起身又道:“皇兄命十四弟回京奔丧,语庭那里又该如何安排?”
胤禛黑亮如墨的眼眸微微蕴蓄着丝缕柔情,含笑回道:“若无意外,不出月余时日,她也该回来了。”
十二月壬戌,新帝颁旨敕封嫡系王侯子弟,贝勒胤禩为廉亲王,胤祥为怡亲王,胤祹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晰为理郡王。更定历代帝王庙祀典。
癸亥,诏古今图书集成一书尚未竣事,宜速举渊通之士编辑成书。
甲子,诏直省仓库亏空,限三年补足,逾限治罪。命富宁安为大学士,隆科多为吏部尚书,廉亲王胤禩管理籓院尚书事。
壬申,以张廷玉为礼部尚书。予大学士马齐二等伯爵,赐名敦惠。
目送着前来恭贺的几位文官大臣离去,老十终于有机会将憋藏了许久的满腹疑惑一吐为快:“连同方才这一拨儿,已经是今日入府拜贺的第四拨儿了,这连番的圣旨贬罚封擢,没见我们的人被替换排挤,倒是八哥这官职权位越发地显赫了。这老四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胤禟随手掷下茶盏,冷哼道:“不过是拉拢臣工收买人心的伎俩,他这皇位得来本便颇多蹊跷,若再不得人心,那个位子他怎么坐得稳?八哥在朝中素有贤名,岂是他一朝一夕能够撼动的,既不能贬,便只能升了。”
老十一转眼瞥见胤禩眉头紧锁凝心深思的神情,不由喊道:“八哥,你想什么呢?可听到我们方才说的话了?”
胤禩一抬眼睑似是恍然回神,眼底层层波荡的愁绪持续不散:“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若仅仅是拉拢朝臣倒也无妨,可连苏努、阿尔松阿、佟吉图这些人他都能容得,且将其大肆提拔,便不得不让人往深里想了。”
胤禟一怔,斜起魅肆的凤眼道:“八哥是说,他此番举动,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分化截断我们昔日培植的繁枝党羽?”
胤禩摇头道:“恐怕不止,总理事务大臣除我之外,尚有一人出乎众人意料,今日前来拜贺的朝臣虽多,却偏有不少往日亲甚者不在其列,我亦派人去马奇府上请了数次,只得其称病婉拒……依如今形势,明哲保身是为明智,却也不可不说他是真正明白‘欲要杀之,必先纵之’的道理,如今的加官进爵百官拜贺,也不过是为日后欲加之罪铺垫道路增加砝码罢了。”
老十蹙眉道:“那若是如此说来,不论我们怎么做,终究都是难逃一死?”
胤禟狭长的眼眸缓缓细起,阴柔而散漫的声音幽幽响起:“既然如此,我们便只有早做打算了。”
胤禩与胤禟对视间,眼中瞬间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如今我们身在京城受限被动,唯一可用便是十四弟手中的兵权。”
老十神色犹豫道:“可是老四都已昭告天下顺利登基,即便十四弟率军归来也已无济于事了,弄不好可就是谋反的大罪啊。”
胤禟勾唇冷笑道:“谁说这昭告天下就是名正言顺了?皇阿玛驾崩当日我众兄弟受命聆讯,哪个亲眼见到了皇阿玛亲笔手书的传位遗诏?这谋逆叛乱的罪名归属于谁还真不好定呢。”
老十闻言一时恍然大悟:“朝中早有当今天子逼宫夺位伪造遗旨之说,我们可借此薪苗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令得民院坊间言传肆虐,为十四弟大军平叛正名铺路。”
胤禩面上却并未见得十分的喜色,只是道:“宫禁解除之后我已遣人西去传信给十四弟了,若无意外,应该会在诏其返京服丧的圣旨之前到他手中。”
胤禟眉眼间阴寒肃杀,唇角勾画出一朵凉薄嗜血的笑痕:“届时十四弟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外有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内有六部九卿半数拥戴,何愁大业不成敌仇不死?”
胤禩闻言眉心微蹙,叹息道:“如今胜负未定,变数难料,还是谨慎些为妙。”
日暮天沉,狂风呼啸,日前一场与准噶尔一支突围营队的战役大获全胜,军中士气逢胜高涨,西北大军奉主帅之命安营休憩,是夜传令犒赏三军,营中各处篝火丛生,饮酒吃肉热闹激昂,却亦不曾全然懈怠放松,轮岗士兵执戟巡逻,一刻一换高度警觉。
夜风席卷着细密的沙砾袭过营帐军旗,为那呼号狼啸的北风添助了几分嚣张的气焰。
副帐中灯火通明,映着床榻上倚枕而坐的女子本便憔悴的病容越发的苍白。因箭伤引起的炎症导致语庭高烧反复不退,自受伤之日起几乎日日处于昏迷状态,胤祯嘱了随军的太医每日治疗调养,今日倒是少见地清醒了半日。
青冶送走了前来请脉的军医,往火盆里添了几块木炭,遣退了侍奉的婢子,眼中噙着紧迫的慎重,近了榻前轻声唤道:“小姐。”
语庭抬了眼睫看向他,声音虚弱飘渺,却透着几分急切担忧:“怎么?可是军中出了事……十四爷可还安好?”
青冶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她问的是遇刺之时的情形,便道:“十四爷无恙,刺客当日便已捕获,小姐不必担忧。”
语庭轻蹙了黛眉,问道:“能够潜入大军内部,且近得了主帅禁卫之防,那刺客是什么来路?对战事可有影响?”
青冶道:“刺客……是川陕总督年羹尧帐下先锋。”
“年羹尧?”语庭闻言陡然一惊,伤口处尖锐的痛感刺激地她闷哼一声,青冶适时地压制了她起身的动作,轻抚着她的背脊试图缓解一丝疼痛,待她稍缓过气来立时又问:“今下是什么时日?”
青冶道:“十二月壬申日。”
语庭顿时呆愣了表情,十二月壬申日,印象中康熙帝驾崩之日是在十一月,此刻这个日期是否意味着那人已然登临九鼎坐拥天下?那么,当日那场蓄意而为的刺杀是在印证着某些破土而出的经年辛秘吗?那刺客显然败露的身份背景,预谋行刺的敏感时期,似乎已将那些掩映在重重阴谋迷雾之中的事实真相层层暴露。可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他会为了那至尊皇权而派人刺杀自己的同胞亲弟。
青冶满眼忧心焦急,见她迷蒙的烟眸之中盛着幽幽的哀戚,那神情似是茫然无措,又似是陷入了沉沉深思,青冶心中隐隐不安,连连唤了她几声,方听她喃喃低语道:“可曾……听到京中有何消息?”
青冶眉心稍紧,说道:“这段日子京中确是发生了不少事,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康熙帝驾崩畅春园,四爷顺利登基掌权,十三爷无罪赦出,只是,这西北大军的主帅只怕也要更换了。”
语庭听着青冶的述说,一一印证了心中猜想,却不知该喜该悲,她纤细卷翘的羽睫微微颤动,便又问道:“京中有旨意传来?”
青冶颔首:“前些日子已有圣旨传召十四爷回京服丧。今日却又一道密旨传来,以辅国公延信为西安将军,署抚远大将军事,年羹尧受命与其共同执掌军务。”
语庭暗暗思忖一时,又道:“十四爷如何打算?”
青冶道:“十四爷并未立时遣使回京复命,倒也待之以礼。或者此时帅帐之中已然召集了众将商议对策。”
语庭心中越发惶恐难安,紧蹙着眉心道:“商议对策?事到如今大局已定,难道当真要率军回京兄弟相残吗?”
青冶脑海中惊电一闪,眼中忧色更显深重,略作一番斟酌方道:“只怕便是十四爷有此计较也未必能有胜算,此前能有刺客畅通无阻地进入禁防之线,便已将这三十万大军对十四爷的敬重与忠诚大打折扣;今日一道密旨令延信署抚大将军事,显然便是要架空十四爷手中兵权;更何况王掞、陶彝在军中掌管要职,自来便是中宫掌握军中动向的耳目喉舌……昨日夜间王掞私自拘了一位信差,以私通敌军的罪名将人斩了,听说那信差声称是为十四福晋传递家书的,可只怕这样敏感的时期,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京中那几位爷假托家书之名而向十四爷通传消息的。四爷可谓是步步先招布局精妙,十四爷即使当真想放手一战也只是处处受限左右掣肘。”
语庭心中忧虑过甚,气息不稳一时抚胸低咳,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这些情况给他时间他未必想不到,只是当局者迷,他经历了这么多,到头来,亲父亡逝,兄弟阋墙,皇权失落,眼前这些压力冲击,任谁也不会轻易俯首称臣吧。”
青冶方要说话,却听帐外兵士低声请安,不过一瞬,已有一人携着一身清冷的寒气进了帐来。此刻见到他,语庭竟觉百感交集,一时愣怔无言。青冶退离榻前,抱拳行礼:“十四爷。”又向语庭道,“属下先行告退。”
胤祯微一颔首便躬身落座榻旁,低沉地声音轻柔温情:“今日感觉如何?”
语庭忽地回神,轻轻点头:“好多了。”沉默一瞬,却终抵不住心下焦灼,她眼中含着隐约地恳切与紧张问道:“军中政务繁重吗?怎么忙至此时?”
胤祯为她掩被的手微微一顿,面上温朗的神色逝去,往日灿如星子的眸中布满了血丝,掩藏着压抑的悲伤与倦累,似乎下一刻就要流泻而出,他却忽的抬起眼睛与语庭四目相对,平静地说:“皇阿玛驾崩了。”
语庭看着他这样心中阵阵绞痛,脸上苍白地毫无血色,却什么也做不了。
胤祯缓缓将语庭纤细的柔荑握在手心,继续道:“四哥已然登基为帝,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你说,究竟是皇阿玛心深难测,还是四哥他手段高明呢?又或者他终究认为我胤祯会辜负了这江山天下祖宗基业?”
他握着她的手越发的紧,她终于觉出一丝异样,细心辨查,才发现他脸颊上漫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她始终发着烧热,竟未曾发觉他的异常。语庭手指微微一动,出声唤他:“十四……”却引来他更大力地紧握。
他飘迷的眼中忽而又复一丝清明:“既然都已如愿,他又何必步步紧逼?架空我军权罢了我帅位,还要连你也抢走!我岂能容他!我岂能容他……我们兄弟二人,何故走到了这步田地?我与他一母同胞,难道竟要比旁人更恨着彼此,才能甘心?”
语庭听着他声声地质问与无可奈何的哀叹,如珠似露的清泪落了满襟,任由他枕着自己的腿神智恍惚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