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第三十四章 烽烟四起流年恨 ...

  •   康熙五十六年,西北疆域再起混战,准噶尔部汗王策妄阿拉布坦遣将侵扰卫藏进犯和硕特部,拉藏汗千里援信传入帝都,恳请尊主国出兵青海,援救策应。
      十一月,准噶尔大军兵临城下,拉藏汗败退布达拉宫,在尚未等到大清铁骑援军到达时,拉藏汗已然兵败而亡,准噶尔军顺利进驻拉萨,自此,统治卫藏各部七十五年的和硕特汗国灭亡。
      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准噶尔大军在攻灭卫藏之后,意图将势力范围扩张到四川、云南、青海等地。
      五十七年三月,康熙帝命西安将军印务总督额伦特和四川提督康泰率军分别从青海的库库赛、拜图和四川打箭炉进入卫藏,率军平叛。

      清晏阁临居园中水域中心,游廊曲桥蜿蜒百折汇聚于此。
      天高水阔,鸟鸣花香,胤禛负手站在白玉桥上,静静听着李卫有条不紊地回话。
      “……因为牵扯到邦交国务,刑部对牵涉在案的嫌犯看守极严,玉环又是此案的重要证人,欲要助其摆脱囹圄的举动一分一毫都极其敏感,故此前前后后拖了三年。不日前未溪若将一众罪行独揽其身,圣上亦不作他言,御赐鸠酒一盏,此案一切真假恩怨便都终结在了天牢里。秦墨早已闻讯赶来,他们兄妹终于团聚,特意嘱我代他兄妹谢过四爷大恩。”
      胤禛一手撑上桥头栏柱,指尖若有似无地敲击着栏柱上端的兽首,逆光背影之中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听他幽缓的声音徐徐说道:“逾时三年之久,该查的想必都已查清楚了,一盏鸠酒,一人生命,便了结了此案,看来,皇阿玛是真的老了,许多事,都已力不从心了。”
      李卫闻言眼皮猛然一跳,心中察觉出几分异样,五十六年皇太后薨逝,皇上亦缠绵病榻两月之久,期间曾发布诏书,回顾一生,阐述为君之难。某些时候,皇上对于朝政事务的裁决评断确是比前些年少了份刚硬铁血,似乎当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是,前些日子,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尚被皇上训斥,以其“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而获罪被诛。却又让人猜不透,皇上对于储君之位的态度究竟如何?而四爷此时此刻如此言语,又是怎样一份心态呢?
      李卫收敛了眉眼却未敢深探,稳定了心神低眉顺目地问道:“四爷,那个孩子该如何处理,还请四爷示下。”
      空气似乎有那么瞬间的凝固,沉默良久,李卫偷偷抬眼往前侧觑去,看到雍亲王硬朗刚毅的侧颜俊朗非凡,便只是线条轮廓都勾勒着凛然威迫。
      在他心神有几分恍惚之时,忽听那人漠然开口:“应了她的请求,留下吧,不过,有句话你转告她,若想那孩子此生平安,便莫要冠以生父之姓。”
      李卫愣了愣,似是未料到会是如此结果,随即却应道:“是,奴才即刻去办。”
      仝奭步履轻盈迅捷,在桥下与李卫迎面相逢,两人相视颔首擦肩而过。
      仝奭几步登上玉桥,在胤禛身后停落:“四爷,属下方才收到消息,西北战事不容乐观。”
      胤禛收回栏柱上的手负在身后,转过身来问道:“具体如何?”
      仝奭道:“卫藏地区地形复杂地势险恶,额伦特等人难以掌握当地路形,屡屡战败。”
      胤禛眉稍微拧,又问:“可打探到朝中兵部有何应对策略?”
      仝奭道:“尚未有消息传出。”
      胤禛略一思索,便道:“屡遭败绩,军中士气必然受挫,临阵换将显然不智,那么皇阿玛或许会在将帅之职上加一些振奋士气的筹码,你命人随时关注宫中消息。”
      仝奭道:“是。”
      胤禛眸色深沉,眉目浓郁,薄唇一掀又道:“卫藏僧俗百姓虽然痛恨拉藏,如今却更加仇视准噶尔,西北那边让他们在和硕特民众身上下下功夫。”
      仝奭恍然领悟,叹服应道:“是,有了当地人引路,想必大军作战必然会事半功倍。”
      胤禛微微一挑唇角,转身步下石桥:“此事你多费心,尽快安排。”
      仝奭应声:“是。”亦转身迅速离开。

      京中铭钺酒楼,食客宿旅往来盈门,倒是一派兴隆红火的景象。
      二楼一间雅室长窗之后,语庭临窗而坐,目光随意飘出轻纱垂幔,却忽然在扫过对面街巷某一处时定睛凝望了许久,随之出声唤来碧琴,引她看向那一处,低声吩咐了几句道:“去吧。”
      碧琴再扫一眼窗外,转身出去了。
      语庭手中托着青花瓷盏,反反复复捻转把玩,烟眉淡远眸色幽静,似是若有所待。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碧琴引着那一男两女一一入了室内。
      语庭转过头来看向三人,最终将目光停落在其中一个女子怀里拥抱着的襁褓中,也仅是一瞬间,她便已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移往他处。
      然而有一人却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几步奔到语庭面前,拽着她的衣袖笑得泪盈满眶:“格格,竟然真的是格格,淮安一别,奴婢与格格多年未见,玉书真的很想您。”
      语庭温柔了眉眼,挑唇轻笑,轻轻拍拍她的手道:“真是好久不见,玉书越发出落的美丽可人了。”
      玉书脸颊微红,垂下了眼帘娇嗔道:“格格还是这样,总是打趣奴婢。”
      秦墨上前低声训道:“玉书,不得无礼。”转而向语庭俯身抱拳,“秦墨见过庭格格。”
      语庭笑道:“不必多礼,”她静澜无波的眸子淡淡落向秦墨身后,温和笑说,“恭喜你们兄妹久别团聚。”
      那女子沉敛的眉眼缓缓抬起,无声无息对上语庭看来的双眼。秦墨顺着语庭的眼神稍一侧身向后瞥去一眼,心中立时恍悟,意会其意,暗中扬眸向玉书递去一个眼神,又对语庭说道:“我兄妹三人久别故园归乡心切,此时尚有许多东西需要筹备,玉环带着孩子行动之间多有不便,可否劳烦格格暂且留她在此歇息一时,我与玉书去去便回。”
      语庭闻言对他展眸一笑:“些许小事,有何不可?要办何事你们且安心去办吧。”
      见他二人离去时,玉环面上虽有些许局促不安,却仍然站在原地,并未阻止。
      语庭眸色幽幽,泛起一丝怜悯:“坐下歇一歇吧。”
      玉环垂了眼眸,屈膝福身略作了一礼,开口说道:“多谢格格。”说罢依言挪步落了座。
      语庭看着对面轻柔小心抱着孩子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显露着温柔成熟的韵味,脑中却不可避免地便想起了记忆中另一个娇柔纤弱的女子。目光落在眼前女子伤痕斑驳的双手上,心中无由五味陈杂,眉心不觉已拢了淡淡轻郁:“这些年委屈你了。”
      玉环闻言一顿,随之却神色平淡地道:“我从未觉得自己委屈,路是我自己选的,何必怨怪他人。即便是溪若格格当年迫我做那些事,我亦未曾真正恨过她,何况四爷对我秦家恩重如山,我又岂会忘恩负义。”
      语庭未料到她竟是如此豁达相对,一时自嘲一笑不再纠结过往,垂眸望着她怀中的幼儿,笑道:“起起落落事态变迁,不想再见时,你已身为人母。”
      玉环抬眸与她对视一眼,沉默一瞬方道:“这是溪若格格和八爷的孩子。”
      语庭心中震惊,面上亦是未平,凤眸骤然扩张,却只是一时无言。
      玉环却对她微微一笑道:“格格不必担心,这孩子的身世除了四爷便连她的亲生父亲也不知,我带着这个孩子,是四爷准了的。四爷说,若要这个孩子平安活着,便不能冠以生父之姓,我亦考虑如此或许更好,我会带她走,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平安快乐地长大。”
      玉环兄妹离开之后,语庭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熙攘尘世久久出神。
      溪若痴心执着多年,最终转身嫁给胤禩,或者,当真是被感情伤害至深。深陷牢狱三年有余,临到终了却几乎未做争辩地俯首认罪,一杯鸠酒了结此生,却不知是为还报一人真心呵护,还是为终结一人情殇而心灰意冷?
      还是玉环活得通透,经历了沧桑苦海,似乎涅槃重生一般,再无怨怪仇恨,再无悲愤怖业,唯有平静豁达,惟愿亲者喜乐安康。
      而胤禛,在清楚知晓那个孩子的生身父母之后,仍然准许玉环将其养大成人,她似乎能够清晰无比地体会到他做出这个决定之时的心情,那一刻,他必然是想到了他们那个无缘的孩子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一阵清风拂面,语庭浅浅蹙眉,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灼灼视线落至身上。她垂眸看去,酒楼门台对面的岔路上,有一人临街勒马驻足望来,两人目光堪堪相遇,那人邪邪勾起唇角魅冶一笑,却让人顿觉身陷寒谷。
      她看着他驭马趋近酒楼门前,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眨眼间隐没在楼门之内。她下意识地便有种想要躲避开去的想法,却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无谓,落在他眼中不定便成了欲盖弥彰的手段,无端地又刺激了他的征服之欲。
      不消片刻,室门便被人突兀无礼地推开了,陪侍在室中的碧琴一看之下心内惊异,随之快速调整了情绪,冷了面色冲那不请自入的人冷漠客气地说道:“这位公子,您走错房间了。”余光瞥到那人身后面色尴尬的门侍,斜挑了眉梢道,“任由客人迷路乱闯,这便是你们的迎客之礼?还不速速为这位公子引路。”
      那侍者一副踌躇为难的表情,深知两边都是不可得罪的主儿,却又没有两全之法,急得冷汗直冒。
      正当此际,语庭自屏风之后转出,抬眸便见那人狭长凤眸眉色妖娆,面上带着似笑非笑地神情斜睨一眼碧琴,漫不经心地遗落些许不屑,转眼将眸光落向她。
      语庭神色平静,向碧琴道:“碧琴,你先出去。”
      碧琴心下一急:“小姐……”
      “出去吧。”
      碧琴心知拗不过她,便苦闷着脸出了门。
      语庭折身返回桌畔,自顾落座椅上,取了杯盏瓷壶斟茶,动作悠然娴静。
      胤禟唇畔带出一抹玩味,也不客气,也不尴尬,径自走到桌前,在她对面落座,目光肆意流连在语庭清艳雅丽的面容上,痴缠迷恋之情犹似化入唇齿之间,连声音也越发的幽柔魅惑:“数年不见,你仍是记忆中的模样,犹自让我魂牵梦萦放手不得。”
      语庭客气地将一盏茶推到对面,神情浅淡眉目如画,语气却存了淡淡的悲悯遗憾:“九爷,这一条争名夺利的道路,不论刀光剑影,还是谋衡算计,都只是你们男人的战场,感情从来不是敌我双方对阵之时的武器或战利品,这天下万事万物可谋算,却唯有人心算不得,如果你的整盘策略中压上了这个变数,那么即便你倾尽所有,也只能换得一败涂地的结局。”
      胤禟抿起双唇,妖冶的双眸之中异光浮动,蕴蓄着阴霾怒气,却在下一刻又傲慢笑道:“你又怎知老四就不会谋算人心感情用事?这场战争远未结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们尽可拭目以待。”
      语庭清澈的眸光一时变得幽远深邃,思绪亦飘忽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尚未可知吗?这场战争的结局,最后的赢家是谁,她从一开始便已知道。成者为王败者寇,他们谁也未能逃开命运的主宰。
      胤禟见她眼中茫然一片,映衬着整张清润的玉颜竟有几分温柔的神色,他不觉已沉迷其中,低声说道:“语庭,这场征战,我的用心从来不在那至尊之荣,何况,我如何舍得以你作为武器或战利品。”
      语庭猛然回神,却又是一怔,随之却脱口而出:“可我宁愿成为他手中刀剑。”伴他征战。
      胤禟猛然向前倾身,眼中一霎尽是阴鸷:“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手中刀剑?你这柄刀剑,只怕会让他更快地万劫不复。”
      语庭面上淡静娴雅的表情渐渐逝去,凤眸微收,眸中寸寸泛起寒冰,她淡淡开口:“如今,你还有几成把握能够威胁我?”
      胤禟冷哼一声,语气却越发轻柔:“你们以为杀了邢忠我就无计可施了?别忘了八哥别庄还有个深知内情的常春!说到底未溪若是死在老四的铁血手段之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从来都是最锋利的武器,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第二个十三来替他扛下一切!”
      胤祥无疑刺到了语庭心中的痛处,她倏然起身,不再粉饰眼中愤恨,冷声说道:“如此,我们便拭目以待!”言罢,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