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三十八章 此情何处寄相思 ...

  •   欢快喜庆的礼乐遥遥传遍整个街巷,鞭炮鸣鼓声声震耳。
      天幕间此时的万里红云似是在契合那喜庆的婚典,晚霞映日,夕阳似火。
      十四皇子府门之前车水马龙,府门之内灯火辉煌,喜筵迷醉。
      与此处分道并街百里之外,便是京都极富盛名的铭钺酒楼,除了它自来让人满意称赞的周到服务,和价廉味美的各式菜肴,便属这酒楼独具特色的建筑结构引人瞩目,整个酒楼的外形如同一个巨大的穹顶宝塔,由上俯视却似一个同心环,楼高四层,内外屋舍皆以曲尺环廊徘徊相连,各类莲花稠饰蜿蜒相衔。
      往日此时定是香车宝马迎来送往,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然而今日虽已时值餐饮之期,却清冷的几近无人。
      大堂之上不见掌柜,不见小二,只有其中一张餐桌之侧闲坐一人,一身青衣出尘,衣料暗纹奇特,俊朗的脸上桃花双眸中微泛寒光,隐约竟是杀气。
      身后一左一右静立着两人,虽然也都是一身青衣,却与静坐之人大有不同,赫然便是尊卑之分,两人皆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突然,桌上那盏青灯火光摇曳,静坐之人暗中舒了舒朗眉,开口说道:“出来。”
      此时,大堂楼口暗处转出一人,步若乘风落脚无声,几步已到餐桌之前,依然一身青衣,拂襟抱拳,对静坐之人毕恭毕敬:“属下见过左使。”
      静坐之人抬手示意其免礼,举止慵懒闲散,随之问道:“如何了?”
      那人收拳垂于身侧道:“属下已遵从左使吩咐在其府邸四处暗设岗哨。”
      “可有见到主人踪迹?”
      “还不曾见到。”
      座椅之上青影一动:“传令让隐入府邸的人撤出,看来主人今日不会出现在喜筵之上了。”
      桌前那人心中疑惑却只能领命而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又听那左使道:“你可知春公子现在何处?”
      那人转身回道:“昨日已回京中分舵,如今……属下不知。”
      左使沉吟片刻道:“他既已从蒙古归来,想必是没有见到若小姐,以他冲动的个性,只怕已没了耐性。”他抬头下令,声音沉沉似有警告之意,“他一定也去了那里,若是见到,不论他做什么都给我拦下。”
      “是,属下告退。”他躬身退出两步,一旋身便消失在风影暗处。
      那椅上之人终于起身,频频摇头似极是无奈:“这紫禁城真是个华丽的牢笼,竟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时归子时,朗月当空。
      十四皇子府中虽仍是灵乐飘飘热闹非凡,门前的香车宝马却已明显减少了。
      管家目送八皇子的马车缓缓离开后,暗中松了口气。若非八爷挡着,看十爷那架势似是要不醉不归,主子却也只顾着与众兄弟把酒言欢,忘了那洞房花烛良宵夜,直叫那佳人苦侯。
      毓秀锦帷的马车,一路悠悠缓行。车内原本斜卧于软榻上的人,此时猛地睁开那双狭长的凤眸,起身伸了伸有些酸痛的手臂,慵懒至极的动作经他一做却偏偏叫人看出了几分妩媚。他将身子靠在车壁上,凤眸细挑,看向那始终静坐在一旁温婉如玉的人:“今日倒多亏了八哥,否则定让老十误了十四弟的良辰吉时。”
      胤禩含笑道:“九弟装醉的功夫倒是了得,否则十四弟怎能那么容易放过你。”
      胤禟狭眸深处一丝玩味浅浮:“倒也并非我装醉的功夫如何了得,今晚十四弟府内似乎来了很多不速之客,恐怕他是想送走了我们再好生款待那些人。”
      胤禩唇畔笑意依旧,眸中却已渐渐生寒:“不速之客若是扰了十四弟洞房花烛自然有十四弟招架,只是,今日老四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胤禟闻言薄唇一挑,眸中复杂的情绪无声地隐在暗处:“绯玉祥云如意,这世上只怕是苏州成家一家独有,今日他将此物送与十四弟,倒真是出人意料。”
      胤禩道:“这绯玉祥云如意可是价值不菲之物,老四素来不喜铺张浪费,今日却以此为礼,一母同胞的弟弟倒真与他人不可相比呢。”
      胤禟冷笑一声道:“且不论其价如何不菲,单是这千里路途运此一物也得费些时日,可十四弟大婚紧指一算,连皇阿玛下旨赐婚至今日也不过半月之数,除非,这玉如意早便到了他手中,否则,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到达京城。我手下营生众多,真要亲自过目的帐薄也不过就那么几家,苏州成家恰恰便是归入其中的一个,皇室中人若有买家,必会有特殊记载,可是,我竟从未发现有这么一笔买卖。今日他特意将此物送上,苏州成家恐怕早已成为他囊中之物了。”
      胤禩看他一眼道:“经济之上,你竟也有失算的时候。”
      胤禟却也全然不在意地笑道:“八哥说笑了,成家素来行事乖张跋扈,前阵子还听老十抱怨,成家大公子对他不敬,倒也该杀杀他的锐气,换换主子未必不是好事。”
      胤禩道:“话虽如此说,但老四的手段也不可轻视啊。”
      那狭媚的眼中微微有一瞬的空茫,似乎想起了一件遥远无边的事,半晌方听他低语呢喃道:“是啊,老四的手段果然是不可轻视的。”声轻若风,却让人倍感压迫。
      胤禩道:“让那些人都适时收敛着点,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成家出现。”
      胤禟点头道:“这个自然,八哥放心。”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晃动,伴着一声厉马嘶鸣,马车停止了前进,却闻车外御车之人喝道:“何人挡道,还不快快让开!”
      灯火幽暗的广道上,隐约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却在还未还神之时,直觉眼前一道寒光骤现,似聚尽了满天月华,耀得人眼霎时紧闭,剑影横飞破风而驰,车夫在那墨影手中寒剑之下未过十招,便已闷哼一声俯身倒地。
      车内两人在那人与车夫交手之时,也都透过车窗关注着外面情形,在他返身掠向马车时,胤禟便也掀帘而出,站在车门一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周围已出现了数十位身手不凡的佩剑侍卫,将那人围入阵中,截下了他欲探往马车一方的脚步。
      明月之下,一方广道,剑鸣刀啸,杀伐叱怒,声声交叠。被围在阵中的人虽身手了得,可一人对敌众多高手也着实吃力。他似乎不想与这些人苦做纠缠,剑锋一转横向功往北方生门,瞬间破阵而出,依然跃身袭向马车之上的人。
      电闪雷鸣的一瞬,却横空一柄长剑相阻,来人一身青衣蒙面,一边与之交手一边说道:“公子,不可轻举妄动。”
      那黑衣人手中寒剑激猛,冷声道:“让开,我今日定要问出若小姐身在何处。”
      横生的变故,此人出现的诡异,众侍卫都有片刻的失神,此时突然醒悟职责在身,便立时攻向两人。
      青衣人挥剑挡开一人攻势劝道:“公子,今日时机不合,我们从长计议。”言罢,一手探出扣住黑衣人的手腕,一点银光自青衣袖下射出,划过暗夜高空落上高墙一角,随后两人便跃身飞起,向那银光陨落的地方飘去。
      眼见两人消失,胤禟唇角轻轻一牵,玩味十足。
      那群护卫中一人走近马车,躬身道:“奴才等一时疏忽,让主子受惊了。”
      胤禟凤眸一转看向一旁倒在地上的车夫:“去看看他怎样了。”
      此时胤禩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马车,一脸雍容淡雅的笑,他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对上胤禟妖冶的眼道:“九弟,可又是一桩风流债事呢。”
      胤禟笑道:“让八哥受惊了。”
      一个护卫察看过车夫后回禀道:“主子,只是昏过去了。”
      胤禟摆手示意他自行处理,返身回到车内。
      马车再次驰骋在宽广的街道上,方才在此的一干人都已消失,夜又归于平静。
      街道分歧的另一个巷口中,幽静的月光将一个身影拉地颀长,当那身影完全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时,刚毅俊美的五官冷冽无情,他微微仰首,幽暗深邃的一双眸子静静寒摄着远天那一轮圆月。
      身后一袭墨衣尾随,无声无息停在他身后一步,出声唤道:“四爷?”
      身前那人身形未动,冷声开口吩咐道:“查清楚方才那两个刺客。”
      “是。”墨衣男子躬身领命,转身消失在暗夜天幕下。

      重重花影迷蓑,枝枝松柏叠压。风月潇潇,暗香幽幽,隐退了所有的喧闹与纷乱,只余了更鼓声声。
      皇恩天赐,婚娶良配,少年功名圣主恩,娇妻如玉花解语。今日一场皇室婚典,京都朝堂多少人羡艳。然而,垂眸看着自己这一身红衣喜裳,心中却只有莫名的空寂。
      新婚良宵本是洞房花烛之时,看着那满室的红烛摇曳,他却有些狼狈地想要逃离那里,独自躲在这后园之中借酒消愁。
      红帷漫漫,罗帐传香,凤冠霞帔下那娇若桃花的容颜俏丽迷人,可惜,却并非他心中所盼的那一个,又何必两两相对,欺她伤她更忧己。
      桂花树下,他长身玉立,一手执壶,一手把盏,对月独酌。缓缓抬起双臂,清澈醇香的玉液琼浆如瀑泻下,旋入翡翠杯中。薄唇上扬,俊眸含笑,却偏偏满面萧索落寞,一脸的自嘲之意。
      突然那英挺身姿一恍,险些摔倒,长臂一伸,身前树干便做了依靠,他倚着桂树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醉眼迷离,却渐渐朗笑出声。桀骜肆意的笑声朗朗传遍花园,只是少了往日那份潇洒快意,带着几点寂寥,几点忧郁。
      笑声渐渐低沉,他呢喃道:“不如怜取眼前人,免使劳魂兼役梦,你所希望的便是如此吗?”他将手中玲珑剔透的杯盏寸寸收紧,小巧的杯盏不敌压力,终于碎裂在了他掌中,几点猩红从指尖滑落。
      喜堂之上,他习惯性地在舒云身边寻找那个身影,眸光落空时,才幡然醒悟,今日是他的婚典而非一个普通的宴会,她又怎会出现呢。
      舒云托盏进酒,轻声道:“不如怜取眼前人,免使劳魂兼役梦,她祝福你。”
      风过枝曳,身前出现一个人影:“主子。”
      遥望苍穹的醉眸,慵懒垂下看向来人:“说。”
      那人得令之后便道:“主子,我们抓到了三人,但都已……自尽身亡。”
      胤祯迷醉的眸子闪过一丝嗜血的寒芒,冷冷一勾唇角:“是吗?呈报刑部,此三人谋刺皇子畏罪自尽,告诉他们将其尸首拉出午门,暴尸三日,以诱同党,一举捕获。”
      那人健硕的身形一震,片刻后俯首道:“奴才明白了。”
      在那人转身的一瞬间,忽觉厉风袭身,他暗中心惊待要反击时已看到腰间长剑离身而去,猛然转身却听一宏沉之音在耳边响起:“借你佩剑一用,明日午时找吴旭取回。”
      那人愣愕一时,未料到他速度如此之快,半晌道:“奴才遵命。”
      一道华光破空而出,映月邀星。
      一袭长剑如龙似蛟腾飞九天,霸气恢宏。
      他身轻如风,御剑驰骋,清啸震耳,骄似刀锋,剑招独世,似怒海狂涛,覆天催地。
      燕影流,蝶飞雪,银弧划,剑芒霜寒驾长空,双子星辰掠云枝。
      云涧岭,烟雨蒙,虹桥升,龙啸九天须舞漫,虎鸣深州震山尧。
      一招一式,横空难敌,竟似要倾尽全身之力。
      剑风狂舞,树影晃动,月光零星,点点散落。
      猛然间,寒剑脱手,白练横飞,空掷了三丈之远。他重拾了地上的白瓷壶,璇倾入口。胸中窒闷,一口浆液呛口而出,脚下虚浮,踉跄晃动。
      一双若白玉精雕的纤手从身侧扶来,竭力撑住他几乎倒地的身子,耳边轻柔的声音响起:“爷,小心。”
      完颜甄依,姿色才气具佳的女子,他侧首,看着身边媚若海棠的人儿,茜红嫁衣媚而不俗,云鬓花颜浅妆高雅,见他瞧来,娇颜之上暗渡霞飞。
      他不露痕迹地将一手撑在地上,借以稳住身体,慵懒闲散地坐在地上,减轻了负加在她身上的重量,“天晚夜凉,为何不在屋里?”他轻声说道。
      完颜甄依俏洁的眸中腾然升起一缕哀怨,洞房花烛之夜,留她一人独守空闺,他却问她为何不在屋里。
      她泠泠眼波轻转,落向他俊朗迷醉的容颜:“时近二更,爷久久不回,我闲来无事,也想看看这府院各处。”
      胤祯微微一怔,惑于自己愚钝的问题,惊于她平淡的回答。他淡淡地看着她,悠然问道:“奉命成婚,无缘己命,你可曾心为己忧?”
      完颜甄依闻言一愣,随后却转眸而笑,徐徐说道:“天恩浩荡联姻皇家,这是完颜氏无上的荣耀,皇上如此恩德,完颜氏感恩涕零,十四爷天之骄子,德才文武无所不胜,京都女子无不暗怀遐思,甄依何其悻然,能得嫁为妻,又何来忧心之说?”
      完颜甄依,果然聪慧过人,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将他刻意的大逆不道轻巧覆压,得情合理,雍容大方。
      如此女子,得之,又何谓不幸?然而,他看着眼前俏丽的容颜想到的却是,换作是她呢?她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是否也会如此应承天命?是否会安之若素的认命?
      完颜甄依一双水色秋眸痴痴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这个男人已然是她的夫君,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他从来不知她的心意,岂止不知?他根本便是无心知晓。
      嫁给了他,她又怎么会怨怪天意呢?前年春围牧场初相逢,他仗义出手救下不慎跌落马背的她,玩世不恭的风流笑意,桀骜无拘的行事作风,从那一刻便刻上了她的心。
      她看着他与一群世家公子赛骑术,比武艺,她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围场中那道势压群雄的飒爽英姿。豆蔻之年,绝妙芳华,她早已在心中将他的容颜描摹了千遍万次。她盼过近千个日夜,熬过岁月年轮,终于等到了及笄的年纪如愿嫁给了他,可是,他那颗傲然的心可会留有一方来容纳她?
      突然,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似要触及自己的脸庞,她心中微微震动,却在听到他口中唤出的名字时呆愕当场。
      他月下独酌为何?他临风独立为何?他愤起舞剑又是为何?
      她心中何曾不是清如明镜,却依然执著地自欺欺人。一行清泪,萧索一身,她却浑然不知,任那冷风拂面,任那水汽迷眼,任那清泪遗失在风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